第29章 動手

第29章 動手

溫虞眉間浮起少許愠色,但仍是忍耐了下來。他一言不發地轉身,朝後方過道外走去。察覺到陳星粥跟在身後,他蹙着眉頭加快腳下步子,朝旁邊無人的角落走去。

陳星粥落後他好幾步,見他埋頭越走越快,絲毫沒有停下的打算,不由得氣急敗壞地出聲喊:“給我攔住他!”

溫虞循聲擡頭往前看,這才發現方越站在路燈下,表情複雜又為難地看他。他冷冷對上方越視線,過往種種回憶湧上心頭,讓他心緒煩亂而又躁動不安。

瞧見方越站在燈下一動不動,陳星粥不由得加重了語氣,話裏暗含威脅地開口喊:“方越。”

杵在原地的方越終于有了反應,帶着臉上抱歉與愧疚的神色,從燈下走過來停在溫虞面前。

捕捉到溫虞冰冷眸底的憤怒與失望,他壓低聲音身不由己地解釋,“對不起,溫虞,我沒有辦法。”燈光照亮他臉上的軟弱與妥協,“你大概也聽說過了,我家這兩年情況不太好,全靠陳家出資幫忙——”

即便是被沈淩然推進泳池,溫虞也沒有像現在這樣,表現得這樣心寒與憤怒過。不想再看到方越那張臉,沒等對方把所有話說完,他直接轉過身盯着陳星粥問:“你想幹嘛?”

“我不想幹嘛。”陳星粥不滿地斜睨他,“但是你把我的鞋子踩髒了,我需要你的道歉。”

溫虞不自覺握緊了拳頭,想到是陳星粥故意撞上來的,反擊嘲弄的話語已經到了嘴邊。

但當他的視線延伸向不遠處,發現那些從宴廳裏出來,來來往往衣着富貴的賓客,個個皆是漠視與看戲的表情,或是在提醒他此時的孤立無援,或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忍氣吞聲,咬咬牙捏緊手心開口道歉:“抱歉。”

“只有口頭上的道歉?”陳星粥不快地挑高了眉毛。

“你還想要什麽?”溫虞忍下怒火問。

“想要什麽?”翹起自己被踩的那只鞋尖,陳星粥口吻肆無忌憚且跋扈,“這雙鞋上有A牌設計師的簽名,設計師還邀請我去下個月的時裝秀。你現在把它踩髒了,就只有一句口頭道歉?”

溫虞看了一眼他的鞋子。陳星粥那雙幹淨的白鞋上,鞋尖被他踩過的地方,的确留有半個黑色鞋印。沉默了兩秒,溫虞從他鞋上收回視線答:“我付鞋子的清理費給你。”

“你付得起嗎?”陳星粥意味不明地問,“我的清理費可不便宜。”

溫虞面露幾分猶豫神色。

“這樣吧,”見他遲遲不答話,陳星粥露出愉悅笑容,“如果你現在幫我把鞋擦幹淨,清理費我就不用你出了。”

溫虞終于反應過來,所謂的鞋子清理費是個幌子,陳星粥只想當衆羞辱他,看自己在他面前卑躬屈膝,以此來換取心中快感而已。

他看向轉頭找方越要紙巾的陳星粥,逃避般地在心底祈禱,方越不要拿出紙巾來。哪怕只是撒個慌也好,只要方越還有那麽一點在乎,他們認識這麽長時間的舊交情,就不會将紙巾拿給陳星粥,置身事外地旁觀他被刁難。

他與方越朋友一場,方越是最清楚不過,從前他有多在乎臉面。

但他的期待似乎落空了。眼睜睜看着方越拿出紙巾,溫虞心中忽然就有點,為自己的心存僥幸感到可悲。早在他與方越斷掉聯系那天起,他們就已經不再是朋友關系。

舅舅和公司出事以後,他不期望方越能幫得上自己,也不期望方越還能與自己來往。但也不是像現在這樣,心知肚明他最在乎的是什麽,卻還要幫着陳星粥一起淩辱自己。

溫虞甚至想起來,幾個月前方越與他斷掉來往時,那些用來欺騙他的拙劣說辭。溫家與方家并無商業利益關系,他不明白方家人為什麽阻止他們來往。可笑的是當時他還信了,現在再追根溯源往回想,阻止方越聯系他的人,大概不是方家而是陳星粥。

在他失去所有無家可歸的那一天,陳星粥帶着勝利者的驕傲姿态,連他最後僅有的朋友也剝奪了。

也并非是在那一天,早從兩年前開始,在他無知無覺的情況下,陳星粥就已經慢慢蠶食吞噬了,他與方越本該緊密堅固的友誼。

在這裏他沒有任何親人,也沒有任何朋友,無人可以倚仗,無人可以依靠。就連比旁人對他好的江耀,那些好也随時都會消失。

陳星粥将紙巾丢到了他臉上,紙巾貼着他的鼻梁往下滑,視野內重新出現光線時,溫虞不僅看到了陳星粥那張,譏諷傲慢又高高在上的臉,還看到了自己正在被吞沒的尊嚴。

緊握成拳的那只手掌裏,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肉裏。溫虞一把抓下臉前的紙巾,眉眼惡狠狠地擡起頭來,用盡全身力氣給了陳星粥一拳。

這大概是他一無所有後,做過的最任性妄為和不計後果的事。但親眼看到陳星粥捂着鼻梁,神色驚懼踉踉跄跄坐到在地時,溫虞并不後悔這樣做。

鮮紅的鼻血從陳星粥指縫間流出,滴落在他出席晚宴的精致西裝上。方越站在幾步開外的地方,表情怔愣地看着溫虞沒說話。

也不單單是方越在看他,整個院子中流動的時間,都像是猛然停滞了下來。原本穿梭于前院的客人,不約而同地朝他投來異樣打量。

三秒過後,停滞的時間重新流動起來。旁人議論評判的各色聲音,如利箭穿透空氣直直射向他。越來越多的人認出他是溫家的人,他徹底成了在場所有賓客的消遣談資。

竊竊私語的聲音越來越多,很快就将溫虞周圍的那片空氣,封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溫虞身處其中呼吸困難。

有那麽短暫的一瞬間裏,他覺得四周這些人,就像是鬥獸看臺上光鮮亮麗的看客,自己只是鬥獸場內供他們消遣的樂子。

不知道該作何表情地擡頭,溫虞在這些看客中間,看到了江耀的身影。對方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卻像是已經在那裏看了很久。

江耀也是看客中的一員,意識到這個念頭,他渾身的血液冰冷下來。

與此同時,宅子裏的主人姍姍來遲。他帶着宅中醫生與安保人員,在讓醫生替陳星粥止血的間隙裏,迅速掂量了一下兩人身份。

陳家獨子他是認識的,但溫虞不在今晚的受邀名單內。再加上晚宴開始到結束,溫虞都沒在主廳內露過臉,他不知道溫虞是怎麽混進來的。

但權衡利弊之下,不僅溫虞單方面動手在先,兩人如今的身份差距也很明顯,這起突發事件該怎麽處理,答案已經明晃晃擺在眼前。

這位沈家旁支的掌權人,當機立斷伸手指向溫虞吩咐:“先把他控制起來,稍後叫警察來處理。”

再也難以抑制眼底的慌亂與害怕,溫虞餘光朝江耀站的方向掃去。然而目光所及之處,江耀已經不知所蹤。

溫虞的心徹底涼下來,瞥見安保人員走向自己時,他無意識地往後退了一小步——

卻是今晚第二次踩到了別人鞋尖。

頓覺此時境況雪上加霜,溫虞失魂落魄地移開步子,回頭看向身後人的那一秒,對方力道平穩地按住他肩頭,眉眼平淡如常地走上前來。

“沈總,這是我今晚帶過來的人。”江耀開口。

沈姓掌權人心中輕輕咯噔,察覺到自己似乎是選錯了,連忙心懷忐忑地出聲挽回:“江總——”

“不過嘛,”卻聽江耀倏地話鋒一轉,聲線低沉懶散地補充,“既然自己鬧出來的事,那就自己解決好了。”

宅子主人心中跟着一喜,慶幸自己的話還沒完全說出口。既然江耀的态度是放任不管,那麽他替陳星粥作主鐵定沒錯。

只是不管怎麽說,面子還是要做足,他順口看向江耀客氣道:“江——”

江耀壓根沒有理會他,甚至都沒看他一眼。

他眸色微深地看向身後的人,溫虞雖然怕得臉色發白,但至始至終都一言未發,眼中卻從未流露過悔意,似乎是已經做好準備接受,自行承擔責任的處理結果。

江耀忍不住勾起嘴唇來,“聽好了,溫虞。這件事我不會插手,但現在你有兩個選擇。”

溫虞面上一怔,嘴唇輕輕動了動,“……哪兩個選擇?”

“一是跟他們去警局,二是——”男人語氣悠悠然頓住,忽地面露少許意味深長,“仗勢欺人懂不懂?”

“你現在就可以,仗我的勢,把欺負你的人都欺負回去。”當着在場所有人的面,江耀語氣懶懶地教唆他。

話音落下,宅子的主人愣住,而後面色五彩紛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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