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第 28 章

拿着奶糖賄賂這幾個孩子以後，楊五谷和安青兒提着炮仗去寒叔老兩口的墳墓前祭拜去了。

等兩個大人一走開，小心翼翼的寒小豆立馬活潑了起來，忍不住朝賀柴他們炫耀手中的一把糖。

“這個奶糖好好吃。”賀小棗不停舔着奶糖，舍不得嚼着吃。

他們幾個小孩子賣了這麽久的奶糖，自己卻從來沒吃過。

小豆小心翼翼地從自己手掌心拿出一顆奶糖分給小棗姐姐，又拿出一顆送給賀柴哥哥。只不過給賀柴的時候兩顆奶糖纏在一起給遞了出去，看着送出去的兩顆奶糖，小豆眼神灼熱地盯着它們。

賀柴把兩顆奶糖分開，還給小豆一顆，“還你，你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謝謝柴哥哥，”小豆不好意思地捧着那把糖，覺得自己有點小氣吧啦的。

吃着糖，他們又去數雞蛋。

沒有糖票的人總會拿雞蛋換糖，這也是上面允許的。

只不過，之前虎子叔叔來這裏清點時，發現雞蛋和賬本上的對不上。

“虎子叔叔說少了三個，怎麽會少了三個雞蛋呢，小豆，是不是你吃了。”賀柴問。

“才沒有！”小豆被冤枉，立馬眼淚珠子往下淌，即使嘴裏含着奶糖，也甜不了被冤枉的心。

“小豆沒有偷吃，哥哥你冤枉人。”賀小棗也幫小豆。

“那以後我們每天都要數一遍雞蛋，”賀柴板着張小臉，“會不會是星兒偷走了？”

“星兒哥哥也不會。”賀小棗又幫星兒哥哥說話。

Advertisement

“反正，反正我們以後每天都要數雞蛋。”小豆擦了擦眼淚。

一直到賀家喊吃飯，幾個孩子還在争論着到底是誰把雞蛋偷了。

“吵死了！”做作業的星兒突然一甩鉛筆頭，對着外面算賬的賀小棗喊道，“能不能小聲點！”

賀小棗吓得一哆嗦，正撿着柴禾過來的蓮花揮揮手，讓倆孩子走遠點，別打擾星兒哥哥學習。

“小棗姐姐，咱們今天賺了4塊錢嗎？”小豆能看得懂數字和紙幣了，但是算數還是不行，畢竟才是個三歲半的孩子。

“嗯，”賀小棗掰着手指頭拿着小樹枝在土地上寫寫畫畫算着賬，“咱們今天純利潤是4塊三毛。再賣多一點，咱們又會有補貼拿。”

“噓~”賀小棗又小聲說道，“咱們悄悄的說，不讓別人知道。”

小豆狠狠點頭，聽話地将手指頭豎在嘴角邊。

“小豆妹妹，以後我和哥哥不陪你出去賣東西了，你會難過嗎”賀小棗有些不好意思，感覺像是背叛了小豆妹妹一樣。她和哥哥以後要上學去了，不能一直賣東西不務正業。

寒小豆點點頭，以前有爺爺一起賣東西，後來是柴哥哥和小棗姐姐陪着她，以後哥哥姐姐都去上學了，她一個人就要落單了。

“嗯………”苦惱的賀小棗突然眼睛一亮，“有了，你爸爸媽媽不是回來了嗎？以後讓他們陪你。”

“他們才不是我的爸爸媽媽。”寒小豆聲音有點低，好像心虛似的。

有賀隊長蓮花媽媽那樣的家長才是值得炫耀的，寒小豆長大一些了，也隐約參透了一些人情世故，知道自己爸爸媽媽是勞改分子，很丢臉的。

“叔叔阿姨很好啊，他們還給咱們吃奶糖呢。”賀小棗很喜歡活潑搞怪的楊五谷叔叔，也喜歡漂亮的安青兒，比喜歡自己爸爸媽媽還要喜歡。

小豆撇撇嘴，還是不喜歡他們。

晚飯安青兒過來叫小豆過去吃飯，正擺着飯碗的賀隊長愣住，“你們家有糧嗎？”

“胖嬸他們借了咱們一點幹糧，省着點吃夠用的，梅嬸也說讓主任幫我們找份活掙口糧，隊長，您放心吧，以後孩子交給咱們。”安青兒心中忐忑地伸出手。

小豆看了看安青兒的手掌心，不肯牽媽媽的手，扭頭跑了。跑了幾步又回來放了兩顆奶糖給星兒哥哥和月兒妹妹，“給你們吃糖。”

說完，便跑出了賀家，朝寒家的方向跑去，身後的安青兒小步伐地跟着。

“這孩子，”賀隊長給月兒剝了糖紙，笑道，“俗話說三歲看到老，小豆這孩子是個有良心的，是好孩子。”

小豆這麽一走，賀柴和賀小棗又恢複了以前那種默不吭聲的模式，飯桌上只聽見蓮花喂着月兒吃飯的聲音。

唉，賀隊長嘆了一口氣，雖然才和小豆生活了半年，可是已經習慣飯桌上出現那個古靈精怪的孩子了。小豆這一走，家裏冷清了不少。

“吃飯的時候嘆什麽氣，不吉利。”蓮花笑罵了賀隊長一聲。

晚上，蓮花和賀隊長還給小豆留着院子的大門呢，擔心她晚上突然心血來潮地跑過來睡。

此時的小豆正坐在床邊，床底下的野草和綠苔都沒了，本來灰撲撲的房間被安青兒打掃得幹幹淨淨。

“來，洗腳。”安青兒端着一盆水過來，給小豆脫了布鞋在那揉搓着白嫩軟乎乎的小腳丫。

一只手就能握住小豆兩只小腳丫，安青兒被這反差逗樂了，連忙喊着屋外的楊五谷，“快過來看，你看我這手。”

安青兒的手就是雙纖細的手，因為這幾年的勞動而有些粗糙。

楊五谷伸出自己的手比了比，單手就能包裹住安青兒的手和小豆的兩只小腳丫。

小兩口因為這大小對比的反差笑得肚子疼。

“.…………”小豆疑惑且皺眉地看着面前哈哈大笑的兩個人，不高興地掙紮着想抽出腳來，“我自己洗。”

小豆不明白兩個大人奇怪的笑點，心裏越發覺得這兩人是奇怪的人，小豆不喜歡奇怪的人。

小豆洗漱完爬在床上睡，床單和底下的棉花褥子都是洗過曬過，很幹淨。

安青兒睡在她旁邊，低頭看着書，楊五谷帶着被褥去堂屋打地鋪去了。

累了一天的小豆很快就睡着，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早上一醒來，小豆揉着眼睛懵了半晌，後來聽到廚房內鍋鏟落地的聲音才驚得起身。

“咱們昨晚就吃了點野菜粥，今天連野菜都沒了？就這一點清湯寡水？”

“不賺錢也不做飯，你有什麽好說的？”安青兒把稀粥舀了起來，“你愛吃不吃。”

“別別別，好歹配點菜。”楊五谷嘴饞得不行。

“哪裏有菜？”

“要是配點花生米……”楊五谷說着眼神直接往堂屋裏的櫃子裏飄，那櫃子裏都是吃的，花生瓜子還有糖。

“昨天偷了瓜子把小豆給弄哭，現在又想偷東西？”

“不是偷，借，借一點，等咱們有錢了還她就是，再說了，你難道不想吃？香噴噴的油炸花生米，配粥吃，多香吶。”楊五谷光是想起來就要流口水。

安青兒也不例外，昨天買的奶糖都給孩子吃完了，她和楊五谷一顆也沒吃。現在看看櫃子裏的東西，倆人都饞得慌。

倆人悄聲走去堂屋，看了看櫃子裏的東西。

“這玩意兒上鎖了。”安青兒道。

“大壁櫃沒上鎖，要不咱拿壁櫃上的醬油蒸個蛋？”楊五谷越說越饞。

最大的壁櫃都是擺放着些瓶瓶罐罐，賣的醬油，醋，還有毛線等等東西。

“還是吃糖炒花生吧，我想吃糖了,可是裝着糖的小櫃子上着鎖。”

“鑰匙不就在小豆身上嗎？咱們拿她的。”

本來想起身的，聽到爸媽在外面商量幹壞事，小豆鬼精鬼精地重新躺下去，小手捂着臉趴在床上裝睡，透過指縫看着那兩個大壞蛋跑進自己的房間在那摸索着鑰匙。

“衣服這裏沒有，會不會在她身上？”安青兒又伸手朝小豆身上摸過去。

“抓到了！”裝睡的小豆緊緊抓着安青兒的幾根手指頭，興奮地從床上跳了起來，“抓小偷，我抓到小偷了。”

“噓噓噓，”安青兒和楊五谷臉紅得不行，都是被臊的，“別亂說，我們不是小偷。”

“就是，就是，”小豆讨厭他們，立馬起床跑到賀叔叔家，“他們想偷我的鑰匙。”

“誰？”賀隊長和蓮花整個一愣住，怎麽大隊裏還有小偷了？

“他們，”小豆指着正扭扭捏捏趕過來的安青兒和楊五谷，“賀叔叔，我抓到他們了，他們想偷我的鑰匙拿花生拿糖吃。”

蓮花轉過身去，捂着嘴偷偷的笑，笑話這城裏來的知青也不過如此，上不了臺面，竟然還偷東西。

蓮花對楊五谷算是熟悉的，當初楊五谷在這裏下鄉，而蓮花是隔壁村的，偶爾也能聽到楊五谷的一些事。當初得意回城的知青吶，現在變成了這幅落魄模樣，還真是風水輪流轉。

小豆抓到了小偷正興奮呢，以為自己做了大好事。路過的人對安青兒楊五谷他們指指點點，賀隊長臉都要綠了。

“給我滾進來！”賀隊長狠狠一扔鋤頭，吼叫着在院子外丢人現眼的兩個小年輕。

把楊五谷他們狠狠訓斥了一頓，賀隊長一腳踹了過去，“要不是看在你們剛來的份上，一定要把你們捆在小會場狠狠曬一天太陽以示懲戒。”

“隊長，你別聽小孩子的話，”楊五谷覺得冤枉，“小孩子都喜歡亂說話。”

“才沒有，”小豆緊張地向賀隊長保證，“我是好孩子，我真的抓到了小偷。”

“這臭閨女，”楊五谷氣得腦袋疼，“你爹爹我拿你一點花生算是偷嗎？”

“就是偷，你們想偷我的鑰匙，”小豆‘略略略’地朝楊五谷吐舌頭，随即顯擺腰間的鑰匙串，“我都随身帶着的，才不讓你們偷。”

臭寒小豆！楊五谷氣得牙癢癢，這閨女，以為自己有串鑰匙就了不起，成天腰間的鑰匙晃蕩得叮當響，可神氣了，到底是神氣個什麽勁？

看着小豆那神氣勁兒，楊五谷心情很不好。

旁邊觀看的賀柴很是失望，五谷叔叔之前變的小魔術打動了他，他還以為叔叔變好了，沒想到五谷叔叔竟然還想偷小豆的鑰匙，真是壞蛋。

被賀隊長訓了一頓趕走後，楊五谷對安青兒吐槽，“她竟敢說我們是小偷，那我們還真的要偷一次給她看看。”

安青兒猶豫着點頭，她确實也有點生氣，今天面子都沒了，“都聽你的。”

幾個孩子在後頭看着交頭接耳的小兩口，賀柴皺眉看向寒小豆，“你那不懂事的爸媽肯定在想什麽壞主意。”

小豆疑惑地看着那叽叽喳喳的親爸親媽，擔憂地沖柴哥哥點點頭，“柴哥哥，他們是兩個大壞蛋，不是我爸媽。”

“別胡說啊，”蓮花走了過來潑水，順便摸了摸小豆的頭，“小豆，頭還癢不癢？”

本來小豆頭上的虱子已經沒了，可是星兒最近在學校又被傳染了一次，蓮花擔心小豆再次被傳染。

“頭不癢了。”小豆搖頭。

吃完早飯，蓮花燒了水準備給其他幾個孩子抹上殺蟲的粉末，小豆也高興地撲過來要弄殺蟲藥。

“不行，”安青兒攔腰抱住飛奔的小豆，“那種殺蟲藥很容易讓人中毒，毒性從頭皮滲透進去，很容易中毒而器官衰竭。”

安青兒雖然是對着小豆說的，不過也是在提醒蓮花別用這種殺蟲藥給孩子去除頭上的虱子。

只不過，這話在蓮花耳朵裏就變得有點裝逼了，

“我們鄉下人都是這麽弄的，沒你們城裏人嬌貴，”一向溫和好脾氣的蓮花諷刺地笑了笑，“前些日子我也給小豆殺過一次頭上的虱子，效果很好，你看她現在不還是活蹦亂跳的？”

安青兒聽到這兒緊張地把小豆撈過來仔細查看，生怕孩子出什麽事。

這舉動徹底惹惱了蓮花，

“我說青兒妹子，至于嗎？搞得好像我們要害小豆一樣。”

“嫂子，不是這個意思，”安青兒勉強地笑了笑，“我只是關心小豆罷了。”

“你是說我不關心小豆？”蓮花氣得站了起來，“你搞清楚，小豆從出生就是寒叔老兩口帶着的，半年前又是我蓮花辛辛苦苦養着的，你這麽會關心，怎麽沒早點來接孩子回去？哦，我忘了，你勞改去了，回不來是吧。”

“你！”安青兒咬咬牙，在養孩子這方面自知理虧，“反正我沒那個意思，你多想了。”

說完安青兒頭也不回地牽着小豆離開，

楊五谷一言不發，畢竟是欠了寒叔一家和賀隊長一家的，他和安青兒也沒底氣說什麽。

氣得半死的蓮花随便幫孩子抹了藥，下手很重，把月兒都弄哭了。

“怎麽了又是？怎麽把我寶貝外孫女又弄哭了？”蓮花她娘過來送雞蛋，順便逗逗月兒。

“還不是那個安青兒，不會說話，氣死我了！”

“我也聽說你們大隊來了兩個老知青，都是以前回城了的，”蓮花她老娘笑道，“他們怎麽惹你了？你這脾氣也太大了點。”

“算了，和你說不明白。”

“怎麽和我就說不明白了？你這孩子真是不會說話，”她老娘也不和女兒鬥氣，認真道，“聽說以前賀小棗幫忙幹活得到了五塊錢的工錢。”

“你從哪裏聽到的？”蓮花疑惑。

“星兒那小子說的，”她老娘興高采烈，“所以真的有這回事？”

“确實有，”蓮花心中也羨慕，“那是他們上個月賣東西賣得多，公社供銷社給的一點補貼，也沒多少。這點補貼不算什麽，最重要的是小豆這麽小，光憑着賣東西就掙着和大隊裏男人一樣的工分，不公平。”

“我也覺得不公平，以前老寒生病幹不動活，破例給他弄了個代售點也就算了。可老寒死了這麽久了，憑什麽還讓小豆繼續賣東西？一個小孩子，就掙着和我們大人一樣的工分，反正我是不服氣的。”

“不服氣還能怎樣，”蓮花羨慕，“人家那是革委會主任親自給國家工商部門寫信打電話才争取來的待遇，你上哪弄個證去？”

“怎麽就不能了？聽說東園村有個老知青一直沒回城，又因為戶口等問題窮困潦倒，給上面寫了封信解釋情況，上頭立馬準許他開個剪頭發的店，和老寒當初的情況一樣。”

蓮花老娘覺得仔細磨一磨上頭，求一求，總歸是有辦法的，公社好幾個村，就小豆這麽一個賣貨的，其他的人都要去公社買東西，确實不方便。

“乖女兒，你和你男人說說，看他能不能找關系讓咱們家也成立個代售點。”

“咱們兩個村挨得近，現在你們那村的人都習慣在小豆這裏買東西了，你要是再重新弄個櫃子賣東西，那不是和小豆搶生意？”蓮花臉皮薄豁不出去，不肯幹這事。

她老娘見說不通，把提來的雞蛋都給原封不動地帶了回去，氣得蓮花眼眶都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