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
第 29 章
“小老板，來包糖，家裏做糖餅吃。”幾個婦人下工回家，特地跑來敲了敲櫃子，只是櫃後沒有人，那小豆也不知跑哪去了。
“老板！寒小豆！買東西啦。”那幾個婦人又大聲叫了幾下。
“來了來了，”從菜園子裏趕緊跑出來的安青兒擦了擦手上的污漬，打開玻璃門給人家拿了糖。
幾個婦人一愣，“你就是寒小豆的親媽？小豆呢？”
“是，是我，”安青兒不認識這幾人，估計是其他村子的人，“賀小棗牙疼，小豆陪她小棗姐姐去公社了。”
那幾個婦人臉色古怪又帶着些嫌棄，拿着糖走了，“這寒小豆也是可憐，死了最疼她的爺爺奶奶，現在又冒出兩個吃軟飯的爹娘，啧，兩個成年人跑到鄉下靠一個三歲小孩，也真不要臉。”
“聽說在城裏混不下去了，快餓死了。”
“那也不能吃孩子的軟飯啊，小豆那孩子真是可憐，有這麽倆個吸血鬼的爸媽。”
………
幾個人漸漸走遠，隐約聽了幾句髒話的安青兒臉色不太好看，主任說給他們介紹活幹，可大多是要政審的，她和楊五谷肯定過不了，只得放棄。
沒有活幹，安青兒幹脆在菜園子裏種了點菜，也算給自己找了點事情做。
很快無所事事的楊五谷回來了，還帶了幾個知青過來，“媳婦兒，這三個是咱們村的知青，哈哈，說起來，我們還是他們的前輩。”
安青兒皺了皺眉頭，總覺得楊五谷不幹好事。
安青兒打了幾聲招呼後轉身去菜園子裏繼續忙活去了，等她一走，楊五谷轉身拿了包瓜子和幾個知青在那磕着玩笑。
“我們要回去了，晚上再聊。”半個小時後，天色不太好，好像要下雨，幾個知青急急忙忙地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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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沒走多久，就下了暴雨，被暴雨淋濕的安青兒拿着小鏟子回到了小偏屋，跺跺腳甩了甩身上的雨水，準備給小豆做晚飯去。
晚飯做好，虎子騎着摩托車送小豆和賀小棗回家。
“虎子叔叔再見。”
“诶，再見。”虎子朝楊五谷點了點頭，随即開着摩托車離開。
看着那轟隆轟隆屁股冒煙的紅色摩托車，楊五谷羨慕得眼珠子快掉出來了。
“別看了，再看你也買不起。”安青兒翻了個白眼，嫌棄楊五谷這樣子丢人。
“啧，想當初我家裏也是富過的，”楊五谷羨慕嫉妒恨，“我要是沒被陷害坐牢，現在摩托車房子都有了，哪至于在這破鄉下受氣。”
“誰給你氣受了，你一天到晚游手好閑廢話真多。”安青兒踹了他一腳，讓他去擺碗筷。
小豆從他們身邊走過，她回家後頭一個就奔向家裏的小櫃子，壓根沒在意過那兩個大人。
見小豆翻看着櫃子上的賬本，安青兒過來給孩子解釋，“今天賣了六袋糖十三包花生，都給你記着呢。”
“今天生意真差。”小豆苦惱地噘嘴，把櫃子擺在家買東西的人就少了，看來還是得推着櫃子在各個村叫賣才行。
見小豆一本正經地翻着賬本，擺好碗筷過來的楊五谷笑道：“喲，小老板看賬本呢。”
哼，小豆才不搭理他，她根本不喜歡這對所謂的親爸親媽。
見小豆這麽神氣，楊五谷還不信自己治不了她了，前幾天小豆說他們是小偷的事情還歷歷在目呢，楊五谷正想着好好整整她。
“小豆，你看這是什麽，”楊五谷從兜裏掏出一張一角的，“這是張大團結哦，我用它換你兩包花生怎麽樣？”
“…………”小豆疑惑地看着楊五谷，面帶嫌棄，“你是傻瓜嗎？這是一角不是十元。”
“噗~”安青兒哈哈大笑，楊五谷臉色十分尴尬。
“這就是大團結，”楊五谷往常都是看到賀小棗和賀柴在旁邊幫忙賣東西，所以楊五谷認定小豆這麽小肯定是不認識錢的，應該是兩個大孩子平常幫襯着。
小豆再次認真看了看楊五谷，這個親爹不是傻瓜就是壞蛋，她更加讨厭他了。
“行了，過去吃飯。”安青兒招呼着。
“謝謝阿姨。”小豆爬上凳子拿起筷子開始小口吃着飯，這飯太燙了。安青兒的手藝沒有奶奶好，也沒有爺爺好，更沒有蓮花嬸嬸好想，小豆雖然年紀小，但也能吃出來差別。
“你叫我什麽？”安青兒手一抖，筷子差點落地。
“我不喜歡你們做我爸爸媽媽，以後我還是喊你們叔叔阿姨吧。”小豆和這兩個大人已經相處一些時日了，可是這些時日并沒有讓她和兩個大人關系變得更好，反而是讓小豆越來越失望，當初搬着小板凳等爸爸媽媽有多期待，現在就有多失望。
賀隊長幹活是一把好手，做事有擔當，蓮花嬸嬸做飯好吃對孩子細心，小豆在賀隊長家都比在這裏過得好，以至于小豆不想喊他們爸爸媽媽。
楊五谷碗一摔就要生氣，被安青兒給拉住了，“她還小，別和她計較。”
“叔叔阿姨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小豆吃飽喝足，自己拿着碗和筷子出去洗碗去了，絲毫不在意兩個大人不高興的眼神。
洗完碗筷回來，小豆看見了簸箕裏的瓜子殼，小臉霎時間急了，苦着臉飛快跑到櫃子旁，開始數着家裏的東西。
把家裏的一麻袋糖和幾大袋的花生瓜子看了看，沒少什麽，又去數了數櫃子裏的東西。
“六、七、八……”小豆數完又拿賬本對賬，掰着手指頭算了好一會兒也算不清，幹脆拿起家裏的傘出去找賀柴和賀小棗去了。
看着孩子跑遠，安青兒有些失望，“這孩子竟然會以為咱們偷吃她的東西？實在是太讓人寒心了。”
“.………”楊五谷很是心虛，額頭都快冒汗了。他和村子裏的人沒什麽好說的，那些人都看不起他，他也看不起村子裏的人，所以這段時間他和村裏的幾個知青玩得特別好。
今天幾個知青過來，楊五谷好面子，便拿了瓜子花生出來邊吃東西邊聊天，本來以為這段時間和小豆混熟了可以遮掩過去，沒想到那孩子這麽死心眼。
正當楊五谷心虛着呢，三個孩子撐着傘過來了。
賀柴和賀小棗檢查了堂屋裏剩餘的存貨，又開始清點櫃子裏的東西。
賀小棗念着賬本，賀柴在那裏清點，幾遍過後，賀柴肯定地說，“少了兩包瓜子一包花生。”
小豆立馬紅了眼眶，扭頭瞪着兩個大人，小拳頭握得緊緊的，看上去很是可憐。
安青兒有些慌神，不應該啊，她一直在的，除了……
“楊五谷！”安青兒狠狠拍着桌子，“你是不是偷吃東西了？”
楊五谷沉默着不說話，臉上很是尴尬。
“我讨厭你們！”小豆氣沖沖地沖進自己小房間。
晚上睡覺安青兒過來賠罪，看見小豆一直用被子蒙着頭很是心疼，“小豆，別這麽蒙着頭，呼吸不好。”
安青兒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卻見小豆背對着她直擺手，“你走，你走~”
稚嫩的聲音說着戳心窩子的話，安青兒手足無措，“你，你讓我走去哪兒啊。”
被子裏的小豆哭得眼睛都腫了，小手擺個不停，“你走，走。”
安青兒嘆了口氣，只好去了堂屋睡。将四把長板凳靠在一起，安青兒直接躺在了板凳上準備湊合一晚，“你說你怎麽這麽混賬呢。”
在地上鋪着竹席打地鋪的楊五谷紅了臉，“我……我就是認了幾個兄弟以後愛面子，他們認我當大哥，我想着請他們吃點東西不是什麽大事，我也沒想到小豆會這麽生氣。”
安青兒嘆了口氣，這樣的楊五谷她真是看不上，也幸虧早早和他分開了。
“你也被生氣，我還回來就是了。”
“你怎麽還？咱們可是坐吃山空好些天了。”
“反正有錢還，我這幾天和那幾個知青兄弟打聽過了，說是隔壁鎮碼頭有招人的，在那碼頭當會計的也是個知青，和咱們村的是老鄉，到時候讓他們給我牽牽線弄去那裏幹活。”
“你要去搬鹽？”安青兒皺眉，又有些猶豫，“三四百斤一袋的鹽，你想累死自己？”
“別瞧不起人啊，我這好身材可不是白練的。”楊五谷是打定了主意要去隔壁鎮碼頭幹活。
第二天，楊五谷在安青兒的催促下，敲了敲小豆的房門，“那個……有歡兒，別這麽小氣，不就一點吃的嗎，以後你老爹我發財了給你買一屋子的瓜子花生任你吃，你看你這小氣勁兒。”
“啧，”安青兒瞪了楊五谷一眼，“我是讓你來道歉的，不是來油嘴滑舌的。”
“忘了忘了，嘿嘿，”楊五谷吊兒郎當地揉了一把安青兒的頭發，再次敲了敲門，“你放心，再過幾天我就把吃的東西都給你吐出來，雙倍奉還。”
‘吱呀’一聲，小豆拉開了門，對着安青兒哼了一聲，又對着楊五谷哼了好幾聲，才跑出來洗臉刷牙。
“你看給她神氣的。”楊五谷抓了一把小豆的小辮子，說實話，他現在也沒有什麽當爹的自覺性，只把小豆當一個可愛的小玩意兒，和家裏的狗兒貓兒沒什麽差別。
準備過幾天就去搬鹽的楊五谷前所未有的輕松，他找到村裏那知青又問了幾嘴，說是保證把事情給他辦成。
得意忘形的楊五谷哼着歌兒蹲在小橋上抽着煙，被一個男人給死死盯住，那人正是胖嬸的兒子。
吐了口煙，楊五谷看見那男人了趕緊揮手打招呼，“曹哥，在這忙呢。”
曹哥語氣不太好，眼神中都是輕蔑，“我聽說你向我們家借了糧？”
“是是是，”楊五谷點頭，“多虧你們家，我和安青兒才不至于餓死。”
“你們是不至于餓死了，可我們家不好過，”曹哥皺眉，“趕緊把糧食還了，你知道我們家各個胃口大，糧食都不夠自己吃的，哪有那麽多給你們。”
“曹哥，”楊五谷還是好聲好氣地解釋了半晌，“胖嬸說不着急還，兩個月以後還都行。”
“我說楊五谷，這麽多年了怎麽你這死皮賴臉的性子還是沒改呢，”曹哥冷漠道，“我媽那是心善，可你們也別順杆子往上爬啊，還真不打算還糧食了？”
“我沒說不還啊，這不現在沒錢嗎？”
“那你什麽時候有錢？”
“你…你這話說的，我哪知道我什麽時候有錢呢。”楊五谷臉色有些難看。當日是下鄉知青時，楊五谷那高高在上的樣子可是得罪過不少人，如今又灰溜溜地從城裏滾回來了，自然不招待見，楊五谷心裏也是知道的，不過，還是受不了這氣。
“沒錢就不還了？”曹哥步步緊逼。他對小豆還不錯，平時也挺照料的，就是看不慣楊五谷和安青兒這倆人。
“我不是說不還，我只是現在實在困難。”楊五谷煩了，說話的聲音稍微大了點。
十幾分鐘後，和賀小棗他們推着櫃子叫賣東西的小豆經過，聽見了吵架聲，那裏正圍着一大群人呢。
“你們他媽的還敢動手？”曹哥指着安青兒和楊五谷大罵。
圍了太多人了，勸架的聲音不少，小豆只隐約聽到‘死皮賴臉’‘狗都不搭理’等等侮辱性的詞彙。
透過人群看向氣急敗壞的楊五谷和安青兒，小豆眼眶都紅了，安青兒也看到了小豆，頓時心虛得不行，想着給孩子丢臉了。
賀柴撓撓頭，牽着小豆妹妹走遠，“大人的事小孩別管。”
“他們是我爸媽，能不管嗎？”小豆蹲了下來。
小豆那小臉皺得叫賀柴他們看了也忍不住安慰了好一番，“大人都是這樣的，火氣大。”
小豆點點頭，“柴哥哥，我們可以拿錢去買糧票嗎？”
她想給那兩個不懂事的爸媽還債。
“只能去黑市買。”賀柴偶爾也聽爸媽的話提着一籃子雞蛋去黑市換糧票，自然是知道的。
“那就去吧。”小豆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苦大仇深地靠在賀小棗姐姐肩膀上。
賀小棗也覺得小豆妹妹可憐，怎麽就攤上這麽不聽話的親爸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