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
第 45 章
楊五谷這次回來除了帶了炒米糖餅，還照例帶了一小袋饅頭。
第二天安青兒拿着硬硬的饅頭去烤着吃，有些饅頭有輕微的馊味，烤了後味道淡了些，安青兒把有馊味的饅頭分給楊五谷和自己，其餘的沒馊味的饅頭烤好後切成小塊用小碗裝着，給小豆拿着邊玩邊吃。
小豆抱着碗出去找生産隊裏沒上學的小孩子玩，也會給小夥伴分發烤得脆脆的饅頭片。
安青兒在家看着店，楊五谷閑着沒事去田裏地裏逛了逛，時不時和大隊裏的知青們說說話混個臉熟。
繞着生産小隊走了一圈，楊五谷看到了水閘邊的大平橋上幾個孩子正玩着地上的螞蟻，一旁的小豆端着碗把脆脆的饅頭片用手指碾成粉末，然後把粉末撒到地上吸引螞蟻過來運貨。
路過的大人們叮囑孩子們別摔下橋了，這些小屁孩頭都不擡一個，跟沒聽見似的。反正這水閘邊的大平橋有三米多寬呢，才不怕摔下去。
胖嬸挑着東西路過，給小豆塞了幾粒花生。
小豆扯開自己的小兜，把花生好好裝着，“謝謝胖奶奶。”
等胖嬸一走，看了許久的楊五谷走上前，摸了摸小豆的頭，“地上髒死了，別學他們趴在地上，你是女娃，要愛幹淨講衛生。”
小豆将手上的灰塵泥巴往身上一抹，皺眉看了爸爸一眼，跑到另一個方向玩去了。
“嘿！你那是什麽眼神？”楊五谷又湊到女兒面前，“這麽多天沒見，都不想你爸？”
小豆沒說話，楊五谷又扯她小辮子。
“啊呀！”小豆煩得不行，直跺腳。
旁邊的幾個小孩子在那笑，“小豆，你爸爸好煩啊。”
小豆噘嘴不高興，覺得爸爸給自己丢臉了，氣鼓鼓地離開小夥伴，重重踩着步子往家裏走，邊走邊回頭看那個讨厭的爸爸有沒有跟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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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五谷慢悠悠地跟在女兒後頭，叫道：“有歡兒，把你兜裏的花生給我吃一點。”
小豆捂緊了兜，大聲反駁，“沒有花生！”
“我都看見了，就在你兜裏。”
“才沒有，你撒謊！”小豆重重一跺腳。而且她的名字叫小豆，才不叫有歡兒。
回到家，小豆把兜裏的花生交給媽媽，讓安青兒給她剝花生殼，“媽媽，是胖奶奶給我的。”
“這孩子真不孝順，讓她給我幾粒花生都不肯，”楊五谷邊說邊往安青兒手裏去拿已經剝好的紅皮花生粒。
安青兒手掌收緊握拳，沒讓楊五谷得逞，“你還真好意思搶孩子的零食，臉都不要了。”
雖說這麽訓斥着楊五谷，可沒過幾秒，安青兒情不自禁往自己嘴裏塞了幾粒花生嚼着吃。
“.…….”楊五谷無語凝噎，“你自己也是個嘴饞的。”
安青兒冷哼一聲。
沒什麽了不起的，自己在碼頭上掙的錢也不少，楊五谷掏出錢來豪氣地往桌上一拍，“我買兩包花生，寒小豆，賣不賣？”
小豆小跑過去湊着那個錢看，這個顏色的票票好像是能買兩包花生。
楊五谷又掏出張花生供應票，半斤的。
見了錢屁颠屁颠的，小豆把錢和供應票藏進櫃中的小抽屜裏，又掏出鑰匙打開玻璃櫃門，從裏面拿出兩包花生給楊五谷，“爸爸，花生賣給你了。”
這下，輪到小豆和安青兒嘴饞地盯着楊五谷看了，楊五谷得意的掰着花生殼，嘴裏的花生很脆，嚼得嘎嘣響。
“媽媽。”小豆扯着安青兒的衣服小聲叫着，她剛才吃的幾顆花生根本不解饞，她還想吃。
安青兒也想吃，可是又拉不下臉去求楊五谷。
“讓你們娘兒倆吃獨食欺負我一個大好青年，”楊五谷邊吃邊念念有詞，“今天我就給你們娘兒倆上一課什麽叫做風水輪流轉。”
安青兒目不轉睛地盯着楊五谷看，漸漸地眼裏湧出淚花。
“.…….”楊五谷愣了，“不是，你不用饞成這樣吧，怎麽還哭了？”
“不就是欺負我沒工作掙不到錢嗎？”安青兒又是自卑又是氣憤地罵他，“你工作掙錢了了不起，跑我面前炫耀來了是吧。”
這段時間受了太多委屈，先是售票員工作泡湯，因為那些司機的媳婦兒诋毀自己。後來給鐘醫生打下手的工作也泡湯，因為自己不願意和那個相親對象處。
種種事早就讓安青兒疲憊不堪心中委屈至極，如今楊五谷回來了還嘚瑟，安青兒徹底繃不住了大哭起來。
楊五谷知道這下玩大了，傷着安青兒脆弱的自尊心了，讨好笑着請她們母女倆吃花生。
楊五谷去哄安青兒，小豆手足無措地待在一旁，一會兒歪着小腦袋看媽媽哭成啥樣了，一會兒又小眼神慌張地後退幾步不敢挨得太近。
哭着說“不稀罕吃你的東西”，安青兒哽咽了幾聲，随即想着臉都丢盡了不占點便宜說不過去，便雙手一掏把楊五谷的半斤花生掏空了大半，安青兒掏了兩大把花生往女兒兜裏塞。
小豆兜太小裝不下，安青兒又往自己兜裏塞了一把。平靜下來後，偶爾身體反應控制不住抽泣兩下的安青兒抱着女兒在那吃東西。
楊五谷撓撓頭離開堂屋，許久也沒回來。
花生吃完肚子也飽了，拍拍女兒，安青兒吩咐，“去看你爸在外面幹什麽。”
楊五谷在廚房裏，神情煩悶地抽着煙，沒發呆，倒是在想事。想着幾年前下鄉時的青澀和意氣風發，想着寧肯抛下剛出生的女兒也要回城的決絕，想着回城後進廠的風光，想着被廠裏會計陷害後入獄的落魄……..
小豆悄悄走去廚房邊上，趴在門框上看了好一會兒，楊五谷扭頭看過去，透過缭繞煙霧看着這個沒建立起多深感情的女兒。
小豆看不懂爸爸的表情，她捂着小鼻子躲避煙味，自以為抓住了爸爸的把柄，立馬回來和媽媽告狀，“爸爸在抽煙。”
“他還有錢買煙？”安青兒眉頭一皺，“有錢買煙也不知道給你買點好吃的。”
冷哼一聲安青兒又說，“小豆，家裏手電筒沒電池了，你去和你爸說，讓他出錢帶你去供銷社買電池。”
安青兒也是想給父女倆制造相處的機會，小豆這孩子許久沒見爸爸便有些生疏，讓楊五谷帶孩子出去玩一趟多半就能消除這種生疏感。
小豆跑去廚房對着楊五谷有模有樣地傳話，“媽媽說你，你，你有錢抽煙沒錢買…..買…..買電池。”
加快速度狠狠吸了最後幾口，楊五谷把煙頭往竈臺裏一扔，“走，帶你去公社玩去。”
“走咯~~”小豆蹦蹦跳跳地原地打轉。
“要兩節電池，”堂屋裏的安青兒聽到動靜探頭出來，對着院子裏的一大一小吩咐，“小豆要是想吃點什麽你給她買，別惹她哭。”
楊五谷笑了笑沒回話，自顧自地出去了，身後一個小尾巴開開心心地跟着。
安青兒見狀又大喊，“楊五谷！你不知道抱着你女兒啊！”
楊五谷只得轉身蹲下，把小尾巴抱起來。
“爸爸，媽媽有點兇。”被爸爸抱着的小豆有了好玩的便忘了親媽的好。
楊五谷心裏想着事，敷衍地“嗯”了一聲。
楊五谷走路快，走了四十多分鐘到達公社供銷社。
在供銷社遇到了蓮花和她媽羅嬸。
蓮花和楊五谷打了個招呼，羅嬸卻對楊五谷這小夥子頗為不喜。
“他和安青兒好歹分開了，現在還住同一屋檐下不妥。”羅嬸和蓮花買完東西出了供銷社的門，母女倆閑聊着。
“主任也說過這事了，讓我家老賀過了農忙這段時間了在他們前院修個小屋子讓楊五谷和她們母女倆分開住。”蓮花回道。
“這樣才像話，”羅嬸想了想又叮囑，“女兒啊，你再和安青兒說和說和，讓她眼光別太高，我給介紹的那小夥子真不錯。”
“30多了還小夥子呢，”蓮花笑了聲，“安青兒不願意就算了，老賀昨晚還和我聊呢，說倆家人已經因為這件事鬧得不愉快了，再說就沒意思了。”
“這事沒這麽簡單，”羅嬸啧了一聲小聲說道，“男方父母允諾相親這事成了就托關系給你大嫂安排進縣城的一個廠子去。”
蓮花臉色頓時不好了，敢情自己老媽是想拿男方的好處。而且這好處還是給自己大嫂的，蓮花越想越覺得沒意思。
見女兒臉色不好，羅嬸眼神閃爍了下又勸道：“你放心，也少不了你的好處。”
“這才像話，”蓮花心情好了些，“既然這樣，我再去勸勸。當然，事情要是辦不好也別怪我，安青兒是城裏來的知識分子，心氣兒高。”
“一個生過孩子的勞改犯，男方不嫌棄她她還嫌棄別人？”羅嬸嗤笑一聲，“要不是她長了張漂亮臉蛋兒，誰搭理她安青兒。”
“行了行了別說了，楊五谷和小豆就在後面呢。”蓮花扭頭看到了買完東西回家的父女倆。
小豆坐在楊五谷肩上，嘴裏咬着五顏六色的拔糖，邊吃邊哼歌唱調的好不快樂。
一個小時後回到家，楊五谷讓女兒去找賀小棗他們玩，自己翻出一個紅布，從裏面拿出幾張票子塞到安青兒手裏。
“給我的？”安青兒有些別扭又有些掩飾不住的高興。
“給你的，”楊五谷想了想又添了一句，“給你一個人的零花錢，別給小豆花。”
安青兒沒好氣地看了楊五谷一眼，想拒絕來着又實在想要錢，便紅着臉收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