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撞破

撞破

第十二章

趙謹言聽見這話，先是一怔，随即笑了。

“你膽子倒不小，知道辦一個廠子要多少錢嗎？錢是那麽好弄的？”

其實他也不是沒想過辦廠，要知道南方某村，七幾年就辦了五金廠，八幾年村裏很多人家都買了轎車。

但村裏不是他的一言堂，其他幹部覺得一個村子開工廠辦企業是天方夜譚，不肯冒險。

他說服不了那些保守的幹部，再加上沒技術沒資金，一窮二白起步艱難，只能讓妹妹趙玉華開一個作坊式的小廠自己幹。

蘇羽擡頭與他對視，神色篤定，說：“一開始肯定會有困難，但你想想，以後村裏的婦女有了就業機會，村委有了收入，這困難值得克服。而且，訂單方面有你戰友，管理有我，技術方面可以找你妹妹幫忙，這樣的天時地利不利用，絕對是你的損失。”

或許他可以再試一次，畢竟趙玉華的小廠辦的不錯，事實勝過一切。

趙謹言被她游說地動了心思，想了想說：“我要考慮一下，盡量争取其他人的支持。”

不然的話，以他個人名義，貸款是個難題。

蘇羽丢了木棍起身，拍拍手上的土，說：“好，我等你的答複。這是個惠及幾代人的好事，你不做會後悔的。你是個有志向的人，安于現狀只種幾畝地，你甘心嗎？”

他不甘心。

但以前要幹什麽都是他一個人，還要面對那麽多反對的聲音，他也會懷疑自己，是不是想得太簡單。

祖祖輩輩都種地，他真能掙脫土裏刨食的宿命，帶着大家走出一條不一樣的路嗎？

他也會動搖。

但這次，他想試一試。

飛機打農藥，一個人種幾百畝地，家家有小汽車，他想試試。

兩人商量半天，忘了時間，再一擡頭，已經中午。

趙謹言看一眼手表，提議道：“一點了，去吃點飯吧？我請客。”

蘇羽搖搖頭，說：“吃飯可以，我請你。”

在她看來，在外面忙活半天，吃點飯回去再正常不過，沒什麽好矯情的。但趙謹言幫了她很多次，讓他花錢請客，她可做不出這樣的事。

趙謹言沒跟她争。兩人走進了附近一家菜館。

蘇羽選了被一株發財樹遮擋的不顯眼的座位，點了兩碗米飯，一葷一素兩個菜。

到底兩人關系微妙，她不想被人看見亂說。

飯菜上來以後，趙謹言拿起筷子問蘇羽：“吃了飯回去？”

蘇羽搖搖頭，夾了一塊青菜，說：“你先回去吧，我再去別的地方看看。在你的廠子辦起來之前，我先找個工作養活自己。”

他點點頭，“也行。”

其實他也有迫切要做的事，就是處理掉蘇慧這邊的麻煩。

剛吃到一半，不遠處坐下一男一女，兩個人的聲音聽着熟悉。

女的說：“今天多謝你了，我就看不得她那張狂勁兒。不好好的在家種地，非要來廠裏，呵，她想來咱們就要收嗎？廠子是她開的？”

男的笑着說：“小事一樁，在我的地盤，還能讓你受委屈。”

兩人哈哈大笑。

蘇羽跟趙謹言對視一眼，蘇羽聽出來了，這個女人是蘇慧，男人是劃掉她名字的圓臉年輕人。

蘇羽冷嗤，這麽快就來慶祝了？果然是蘇慧搗的鬼。

但她也太背了吧，跟男人吃飯居然撞到了趙謹言跟前。

不過也不能怪他們，這鎮子就那麽大，好吃的館子沒有幾家，撞到也不稀奇。

蘇慧正得意，圓臉接着說：“你跟你村裏對象到底退了沒有？別吊着我還跟人不清不楚。我可告訴你，我眼裏可不揉沙子。”

“知道了。”蘇慧臉上的得意褪去，說：“我連他手都沒摸過，就是挂個名。這不正想辦法退嗎？家裏一直不松口我也着急。”

圓臉呵呵一笑，說：“那就好，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知道知道，我會盡快辦的。”蘇慧有些煩躁，不太想談這件事。

說話着菜上來了，兩人不再說話，杯碟碰撞聲漸起。

蘇羽神色複雜看一眼對面的趙謹言，他倒是平靜。

好像跟人吃飯的不是他的未婚妻，而是不相幹的路人。

他默默吃完碗裏的飯，放下碗站起來就往外走。

蘇羽想了想，坐在原處沒動。

那邊的蘇慧吃着飯一擡頭，看見趙謹言走過來，臉色一下子變了。

經過時，趙謹言腳步頓了一下，并不看她，說：“都這樣了，真沒再繼續的必要，都抓緊吧。”

蘇慧臉更白了，她明白趙謹言什麽意思。

雖然她一直說要甩了這個無趣的男人，但真的到了這一步，她才覺得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樣簡單，這裏面會牽扯兩個家庭，以及方方面面的人和事。

她的心像墜了一個鉛塊，沉重非常。

圓臉公子顯然認識趙謹言，不自然地笑笑，起身過來道：“這不是趙主任嗎？真巧，一塊聊聊？”

趙謹言側頭瞧他，一把将他推個趔趄，看也不看一眼，徑自到櫃臺邊結賬去了。

圓臉不但被無視，還弱的被推得差點撞翻桌子，滿臉通紅站直身子。

蘇慧一臉驚詫問圓臉，“你認識趙謹言？”

“當然。”圓臉整整衣服，臉上表情很精彩。

“以前一起吃過飯。”

蘇慧喃喃道：“哦，是嗎，沒聽你說過。”

世界就是那麽小，就比如今天，居然會遇到趙謹言。

圓臉也疑惑，問蘇慧：“他說那話什麽意思？”

蘇慧嘆口氣，坐在板凳上不知道說什麽好，臉上的表情不知是想哭還是想笑。

趙謹言結了賬出了飯店，站在門口停了一會，往鎮子東頭去了。

他走後，蘇慧也沒心思吃飯了，跟圓臉兩個人匆匆吃了幾口，一塊出去了。

蘇羽等他們兩人出了店門，才起身離開。

邊上等着收拾桌子的服務員看了她好幾眼。

出了飯店，蘇羽盡量挑着陰涼，沿着街道慢慢走，看看有沒有合适的工作。

盡管趙謹言答應會考慮開廠，她也不敢把希望都壓在他身上。

想着要是沒有合适的工作，她就做點小生意，慢慢積累。到了鎮子盡頭她折了回來，以為要失望而歸時，一眼看到路邊有個服裝廠招工人。

蘇羽大喜，能先找到個工作幹幹最好，既能掙錢又可以學點經驗。

白手起家可不是動動嘴皮子就行的。

蘇羽站在還沒幹透的招工簡章前看幾眼，擡頭挺胸，義無反顧踏了進去。

老板不在家，老板娘比她大不了幾歲，面帶笑容，看着很和善。

面談很順利，蘇羽當天就可以上班，一月工資一百五十塊錢。

比趙玉華那裏高了一半。

更重要的是這裏有幾臺電動縫紉機機，讓蘇羽對這家廠更有信心。

能投資買電動機的老板，眼光必然是不錯的。

蘇羽嘴角忍不住上揚。

她覺得真是應了一句話，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古人誠不欺我。

她一個下午都覺得不太真實，回到村裏才回過神來。嘆了口氣，心想，總算可以安安穩穩掙點錢了。

蘇母還沒回來，蘇羽挽挽袖子拿掃帚掃院門口的落葉。

蘇家門外的小路上常年有人在聊天，紛紛誇蘇羽勤快。

要是以前，蘇羽早就謙虛地說，這是應該的，不算什麽。可是想想真的不算什麽嗎？忙了一天，還要主動打掃衛生燒水做飯，她真的很能幹有沒有？

正享受着大家的彩虹屁，一個大嫂試探地問她：“你沒去你大娘家看看？”

蘇羽疑惑：“她家有什麽好看的？”

心裏卻忽然一跳，以趙謹言的脾氣，他撞見了蘇慧跟別的男人好了，他不可能沒有反應。

難道他做了什麽？

正想着，一轉眼，就見蘇大娘腳底生風，氣急敗壞地跑來了。

“蘇羽，你自己沒有本事，人家廠裏不要你，你怎麽能把事情賴到你姐姐頭上？”

蘇大娘瞪着三角眼往蘇羽跟前一站，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蘇羽，活像一個茶壺。

還是個呼呼直冒熱氣的茶壺。

聊天的人一見蘇大娘這個架勢，聞到了瓜的清香，紛紛上前勸着蘇大娘：“蘇大嫂，有話好好說，到底什麽事？”

蘇羽有些不解，怎麽回事？還惡人先告狀來了？

不會是下午趙謹言一回來，就把蘇慧甩了吧？

可是關她什麽事？蘇大娘憑什麽氣勢洶洶來找她？

蘇羽自認沒做什麽對不起人的事，就算她跟趙謹言吃飯，也特意沒讓蘇慧看見，總不會因為這個。

她不想鬧起來，耐着性子問：“大娘，你說什麽呢？蘇慧的廠不要我，你聽見我說什麽了嗎？”

蘇大娘一下子卡殼，好像蘇羽真沒說什麽，但她沒說，趙謹言說了呀，他差媒人上門退婚理由有二，一，蘇慧跟男人膩歪，品行不端，二，跟男人勾搭，故意給蘇羽使絆子，不要蘇羽進廠，品性不善良。

這樣一想，蘇大娘又來了氣，指着蘇羽道：“你要是跟趙謹言沒關系，他怎麽拿你的事說事？你肯定跟他不清不楚。蘇羽，你眼裏還有沒有親戚？有沒有姐妹？那是你姐姐的對象，再好，你也不能撬你姐姐的牆角。你讓大家評評理，有你這樣做妹妹的嗎？”

“嘶~”四周一片吸氣聲，大家看蘇羽的眼神霎時精彩紛呈。

“誰撬牆角了？你別胡說八道。”

蘇羽臉一冷，沒好氣道：“你哇啦哇啦半天，趙謹言拿我什麽事說事了？你說來聽聽。”

蘇大娘一激動，脫口而出：“說你進不了慧慧的廠，是慧慧從中作梗。”

蘇羽冷哼，“那蘇慧作梗沒有？”

蘇大娘當然不能承認：“沒……沒有，當然沒有。”

她才不會承認蘇慧不但作梗了，還跟男人吃飯別趙謹言撞見。

蘇羽追問：“那你看見我跟趙謹言抱怨什麽了嗎？”

蘇大娘支支吾吾：“那……那也沒有。但是……”

“那不就結了。”

蘇羽呵呵兩聲道：“她沒做的事你幹嘛心虛，跟他據理力争就是了。不過不管你怎麽争，你們的事跟我挨不着。你氣勢洶洶來找我，憑的是哪門子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