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Fate Zero8

Fate Zero8

肯尼斯不會知道,最初的安卡溫和善良、真誠禮貌,不僅鄙視在背後推人下去這種行為,還會第一時間充滿同情心地去扶起他。

“你之前不是這樣的性格。”

“什麽之前?醒來發現自己被送人流浪千年之前?”

安卡聽出格蘭并無責備之意。

“你之前也不是這樣的性格。”

它臨走前說。

“你倒不如變回去。這樣在我提之前,那顆藍石就不會妥帖的挂在你脖子上,而是會摻在因果的骨灰裏。”

它幫助他成神,是想超越庸常,擁有更廣闊的視野,看到前所未有的風景。

他給了它永恒的容器,喚醒它,送它到死神手裏,然而它雖然想要那些,它還想要有他見證。卻也是勉強。

因果離開、去往下一個輪回後,他還會在那個世界獨自待上個千年萬年。能常伴他身邊的唯有孤獨。

安卡都明白。可是它恨他這樣,還覺得他要神堕是糟蹋它的心血。

它察覺自己這種心理,似乎是出于将他視為自己的造物。

而事實上正相反。

在他還是人的時候,他就做了造物主一樣的事;把它從衰老的黑狗身軀中拽起來,給它超出一般人類的智慧,造出了它的靈魂,引導它獨立面對人世。

正因如此,它無比珍惜愛重自己的靈魂,到了求全責備的程度。傾盡全力鋪路助他成神,也存着讓他永恒保存自己靈魂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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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和因果重逢,它意識到,自己不該,也沒法幹涉他。這個想法讓它感到壓力和焦慮,甚至絕望。

如今心理上仍依賴他的自己,是反常也是糟蹋了他的心血。

它的靈魂出了問題。

回英國的航班最近也要幾小時後,肯尼斯一秒都待不下去,提前去了機場。

由于不清楚肯尼斯就此退出,迪盧木多會被如何處置,格蘭打算跟索拉烏談談。索拉烏也正有此意。

為防備敵人突襲,迪盧木多靈體化守在樓層入口。

“超凡才能帶給他的是高傲和耐心缺失,高貴家世和天資讓他極少受挫。如果觸犯他魔術師尊嚴、讓他損失慘重,說不定他會鬥志昂揚地反撲,這樣丢醜就只會讓他喪氣想逃。”

索拉烏立在闊朗的落地窗前,拎着紅酒杯,杯中的酒已然見底。

“知道第一道令咒用在哪嗎?”

東西不多,早已打包妥當堆在門口。

“我讓迪盧木多告訴我你們的事。他說得好像對那段歷史一知半解一樣。肯尼斯回來我才知道如果不是令咒,他可能一個字都不會說。不是很奇怪嗎?”

索拉烏将寶石紅的酒舉至自己同色的發邊晃了晃,召門口的格蘭過來。

“傳說中你半逼半誘引他叛逃,我以為他對你有怨,心中很是存了一番希望……直到看見他與你重逢時的樣子。”她嘴角含着自嘲的笑意。“接着我還看到了他的記憶。”

契約使然,禦主可以通過夢的形式連上從者的記憶。

“他死前最想見的是你。”她斜着眼睛看着格蘭走近。“那時你在哪?為什麽不跟他回國?”

格蘭來到可以俯瞰大半個城市的窗前,夜幕下的鋼鐵叢林閃爍着密集的燈光,呈現出反自然的美感。

“我在找提爾納諾的路上。”

“你明知他會一去不複返,為什麽不阻止他?”

“我阻止了。”

“不要去。你只說了一遍。”

“對要去的人,說一遍和一千遍是一樣的。”格蘭聳肩。“何況他若是死在我身邊,那麽最大的遺憾就會變成沒有應芬恩的召令,回去盡忠了。”

索拉烏想了下,發現真就是這麽回事,不禁嗤笑一聲:“多麽好的人,骨子裏都賤。”

“我倒覺得是種還算合理的貪心。”

索拉烏将殘酒一飲而盡,又倒了一杯,問他要不要,他搖頭。

“其實我對你非常的不明白。”

酒精讓她情緒松快,她目光不帶惡意地打量着他。

“愛的人走上絕路,怎能不為所動?肯定是因為你自私,你不憐憫他,吝啬付出實質的感情和行動。”

索拉烏說着,含了一大口酒緩緩咽下去。眼睛盯着他,似乎期待他的反駁。而格蘭不置一詞,她有些洩氣。

“後來我突然發覺,自己對你的這種批判和指責有些熟悉。我想起看過的一部電影。與男主角感情甚篤的女主角,在男主急病去世後,重新開始生活。裏面有段情節是她自殺未遂,我無比希望電影就在她自殺那一幕結束。

“現在我知道了,愛對方如同愛自己,對方死去就像自己被劈去了一半,那固然是愛,無與倫比的深愛,但似乎不是健全的愛。多少有點病态。

“給予索取和占有欲、嫉妒心等等,我想象不出沒有這些的愛是什麽樣的。所以就像厭惡沒有同情心的人類一樣,我厭惡你愛迪盧木多的方式。”

她挪開的眼睛無焦點地望着前方。

“沒有偏好的理性,卻沒有邏輯,類似露珠落到額頭正中時的那一點靈犀,太形而上,太接近神靈了……為什麽我不能接受這樣的愛?”

玻璃映出她的倒影,倒影中有數不盡的冰冷燈火。

“大概是雪盲症的原理,而我不能因此說雪比雨邪惡,就同樣不能說神之愛遜于人之愛……”

沉默許久,索拉烏目光恢複焦距,忽地轉向格蘭:“酒喝多就容易舌頭打結這正常嗎?”

“正常的。”

她扶了扶暈暈乎乎的腦袋,把迪盧木多叫進來。

“我以令咒之名——”

迪盧木多眼角餘光瞥見格蘭示意他稍安勿躁,只好渾身緊繃地等待她下令。

“命你,”索拉烏捋順了舌頭,“死時不許再有遺憾。”

魔力波動平地而起,令咒用掉了。

她放下酒杯,整理了儀容,走到門口,提起行李箱。

“留一道令咒聊做紀念。”

不等迪盧木多反應,她走了出去。

令咒用盡則主從契約解除,失去供魔者的從者存世時日無多。

她留着一道令咒,意在憑此維系魔力供應。

……

繼兒童連續失蹤案,冬木市新近發生了幾起重大案件。

接連五名受害者,頭朝下,被倒着釘在嶄新的尚未抛光的木制十字架上;

他們的腳踝在本該是手腕的位置,取代腳踝的則是鎖骨,鐵楔子穿透鎖骨及其脊柱,釘在木頭上。

而一眼望去,最先注意到的是他們被劃破的肚腹。

那是一條對稱、深刻的刀口,由恥骨到胸口。

本應附着于身體內壁的五髒六腑脫垂在外,像被血液的潮汐沖出海洋母體的軟體生物,又像一只被強行撬開的內裏腐爛的蚌。

十字架伫立于高速公路旁的荒地裏。兩個十字架之間相距數公裏。越靠近城市的十字架,釘的受害者越年老。

這顯然是一場精心布置的血腥展覽,對人類城市和基督信仰的挑釁。

刑警在加緊偵辦,但觀之即明的線索并不處于俗世邏輯中。

監督聖杯戰争的聖堂教會發現了十字架上殘留的魔法氣息來源,召集禦主發布公告,暫時休戰,讨伐行為嚴重觸犯底線的Caster組,獎勵有功禦主令咒。

格蘭會知道,還是遠隔重洋的肯尼斯告訴的。

正義感讓迪盧木多義不容辭,決定參與讨伐。

“也是為了見到令在下魂牽夢萦的Saber。”

“不要學我的口吻說這種話。”

頗為茂盛的菩提樹蔭下,迪盧木多抓住格蘭從樹上垂下的腳踝,不輕不重地往下拽。

“放開。”格蘭把修枝剪扔到後面地上,雙手握着身下的樹幹。“掉下去了怎麽辦。”

“我接住你。”

“我說樹枝。”

“……”

迪盧木多松了手,耷拉下腦袋。

趁其不備,格蘭跳下去,砸倒了他,雙雙滾在地上。

他匆忙護着格蘭的頭臉,由于沒有緩沖,險些滾進滿是刺的薔薇叢。

迪盧木多氣他莽撞,把他按在細軟的雜草地上檢查有無受傷。

格蘭看了會兒近在臉旁,煙霞一般粉紅淡白的薔薇,忽地擡手去扒拉迪盧木多在花影中搖晃的額發,被按下,又用另一只手去抓。

“真無聊。”

“好生無禮!”

他拿起王室架子來;迪盧木多忍俊不禁。

“還記得我們在山林裏逃亡的夜晚。”迪盧木多緩下笑容,深深地俯視着他,“我搭棚屋、生火,你就像剛才一樣坐在最近的樹上。”

“嗯。”

格蘭用指甲在近旁的花的粉瓣上印了個月牙。

“從那時起,”迪盧木多攥住他掐薔薇的手。“你就這麽無聊了。”

“……”

格蘭拗迪盧木多的手,同他笑個不住,好一陣子才爬起來。

迪盧木多去撿遠處的修枝剪。

“我做過的最無禮的事就是拐走你,那也是最正确的事。”

他口氣極輕,似乎是說給自己的。

“最幸福的時光,就是看你做無聊事的時光。”

格蘭四下環顧。

“是蜜蜂在哼哼麽。”

“你——”

迪盧木多詞窮。

“無聊得無可救藥。”

“你更幸福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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