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1

那一天過去之後，尤尼西爾老實了不少，不再時時刻刻的過來撩撥李多司，大概是知道李多司也并不是對他毫無辦法。

不過李多司卻覺得應該是軍部太忙了，導致尤尼西爾沒有時間。

畢竟他們就要前往邊境星了。

尤尼西爾一邊走進門一邊取下軍帽，看到坐在椅子上看書的李多司，他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

這幾天他對李多司都是這個态度。

他要告訴李多司，他生氣了！

聽到他的動靜，李多司擡眸看了他一眼，又若無其事地收回了目光，繼續翻看着手裏的書。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莊園裏養傷，沒有去軍部，也沒有去學校。

但不妨礙這幾天陸陸續續的有人來見他。

軍部特授的勳章、軍校的榮譽獎章、研究項目的獎金、軍校流傳至今的榮譽榜……

連同軍校的獎勵一起來的還有學校的學生會，同行的就有兩個omega，看到清冷幹淨的李多司，臉當下就紅了。

以前李多司就是學院裏的風雲人物之一，只是他太低調，又太冷淡，大多數人只是記住了他的名字，他的樣子，偷偷在背後議論他。

可現在他不聲不響的出了頭，那些少男少女本就蠢蠢欲動的心思更是壓制不住。

借着頒發獎勵的那天，兩個omega羞答答的想要李多司的聯系方式。

雖然他拒絕了，可其中一個大膽的omega還是留了封信給他。

在這個時代還用手寫信，可謂是很用心至極。

可想而知，當天下班回來的尤尼西爾看到桌上有張粉嫩嫩的情書時是什麽心情，當下就冷了臉。

只是他一個三十歲的成年男人，自然不會和十八九的孩子計較，這未免顯得他太過小肚雞腸。

所以他只是拿起那張沒有拆封的信，語調危險地說：“怎麽不看，要我念給你聽嗎。”

已經開了不少竅的李多司淡聲說：“幫我處理了吧。”

尤尼西爾滿意了。

于是那幾天01還充當了一下垃圾桶和碎紙機。

因為不止那一封，後面絡繹不絕的請帖幾乎要塞滿01的肚子，全都是來自各個貴族。

在那些貴族眼裏，公告全都是以第三軍團的名義發的，而第三軍團後面站的是常長，常長身後是溫斯卡家族。

更何況那天常長的生日宴，他還當着衆人的面表示出了對李多司的青睐，這不就是一個巴結……結交常長的好機會嗎。

而且他們這些貴族一向和尤尼西爾不對付，雖然不敢明着和他來，但私下暗戳戳的給他添些小麻煩他們還是很樂意做的。

畢竟直到現在，他們也沒有人認為李多司和尤尼西爾是真愛。

這也就導致本就忙碌的尤尼西爾變得更忙，因為每天上班他都要路過好幾個貴族的莊園，挨家挨戶地喂他們吃幾個炮彈之後，他這一天的班才能上的舒服。

等下班的時候他還要繞一圈，不管路過誰家的“狗”他都要上去踹一腳，才勉為其難的緩解了這一整天的情緒。

現下，尤尼西爾見李多司只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又重重地“哼”了一聲。

李多司仍舊是慢條斯理地翻看着手裏的書。

他氣的青筋直跳，出聲說：“我回來了。”

“我讓01做了飯，洗漱完後過來用餐。”

李多司“啪”的一聲合上手裏的書，回頭看向了他。

尤尼西爾因為味覺有問題，他并不喜歡吃東西，任何的食物吃進嘴裏都變得寡淡無味，所以除了偶爾維持身體的基本機能，他幾乎不會正常用餐。

但李多司只要對他說了話，他就高興了。

他就是想讓李多司那雙眼睛看着他，想要李多司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至于那天晚上被李多司綁在椅子上，他也沒那麽生氣，甚至事後回想起來還覺得挺刺激。

“等我。”他将外套挽在手臂上，飛快地走上樓，輕快的腳步看不出一點之前的不高興。

他總是這麽好哄，不知道為什麽生氣，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又好了。

李多司眼裏閃過一絲笑意。

回到餐桌，尤尼西爾發現他吃的和李多司不一樣。

因為總覺得李多司還在發育，所以他的食物總是更注重營養，口味偏清淡。

而現在尤尼西爾面前的食物看起來非常具有食欲，卻和李多司吃的完全相反。

他願意聽李多司的話來用餐，只是因為他想陪李多司而已。

但吃不吃對他沒什麽影響，他還可以喝營養劑。

只是一口吃進去之後，他眼眸微閃，看向了李多司。

雖然不明顯，但有味道。

“我問過查格副将，知道你喪失味覺是在五年前，有和你相同症狀的還有一些實驗期相對較長的老教授，我向他們請教了一些食譜，不知道會不會成功，但看你現在的樣子，我應該是成功了。”

李多司臉上的笑容很淺，轉瞬即逝，但還是在剎那間釋放了短暫的溫柔。

以尤尼西爾的身份想要什麽自然有人能幫他做到。

只不過他不想，覺得太麻煩。

在邊境星生活了十幾年，他早就褪去了貴族那一身華服，不說驕.奢.淫.欲，他甚至連自己omega的身份都丢在了一邊。

更何況只是一個小小的味覺，不過是嘗不出味道，只要餓不死，能吃進去東西，又有什麽關系。

所以他根本不在意這種事。

但卻有人把這樣一件小事放在了心上，還親自去做了。

“你不是說這是01做的嗎。”他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01的程序裏沒有設置這一項複雜的指令，所以我自己嘗試做了，還好，不是很難。”

李多司面不改色地推了推眼鏡。

他能專注的完成自己的研究，同樣也能做好一頓飯。

尤尼西爾的內心又酸又漲，他長腿一動，挪着椅子坐到了他身旁，眼裏帶着光。

“那你以後也能為我做飯嗎，不要01，只要你。”

他側頭看向他，“當然。”

這是一件很微不足道的小事，不是嗎。

“謝謝。”

尤尼西爾找準他的唇飛快地吻了一下，又笑着坐了回去，整個人已經完全開心起來。

他感受着唇上濃郁的甜味，微不可查地抿了下嘴角。

用完餐之後，尤尼西爾又粘在了他身邊，完全不記得還要故意跟他生氣的事，一路跟着他回了房。

但李多司本人是個原則性極強的人，所以他還是停在門口阻擋了尤尼西爾的腳步。

“你該回你自己的房間休息了。”

尤尼西爾摟着他的脖子，整個人粘在他身上，蹭松了領口，又想來吻他。

“我不可以和你一起睡嗎，我發誓，我絕對不會碰到你的傷口。”

那雙藍寶石一樣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濕.熱的氣息若有若無地摩挲着他的唇瓣，帶着刻意的引.誘。

“不行。”

李多司是個理智到有些殘酷的人，他拒絕尤尼西爾的誘惑。

“為什麽不行！明明那天你已經懲罰我了！”尤尼西爾不甘心地瞪起了眼睛。

而且在最後十分鐘的計時裏，他還向李多司約法三章，以後有事絕對不會瞞着他，有關自己的身體情況也一定要告訴他。

看着尤尼西爾又要生氣的臉，李多司的眼裏飛快地閃過一絲笑意，只不過他很快就恢複如常，那點笑意也被鏡片掩蓋了。

“因為你一定會得寸進尺。”

從那天過後，他發現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上的感覺也不錯。

話說完，他後退一步，毫不留情地關上了面前的房門。

尤尼西爾站在門口，臉迅速地沉下來，想點支煙，又怕被李多司發現，最後只是煩躁地站在那裏，看着面前緊閉的房門。

01轉着圈圈圍在他身邊，眨着那雙清澈圓潤的心形眼睛，問，“爸爸，你怎麽不開心。”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低聲道，“怎麽想和你爸爸睡個覺就怎麽難呢，啧。”

說完之後，他略帶幾分煩躁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雖然誘拐一個才十八歲的青少年不太好，但他要等到什麽時候才能睡到李多司呢。

真讓人難熬啊。

那一天，李多司睡的很好，而尤尼西爾翻來覆去了整整一個晚上都沒有睡着。

接下來的兩天平靜了不少，或者說，是在平靜下壓抑着起伏的浪潮。

因為前往邊境星的日子終于到來了。

李多司的傷還沒有好全，但不影響行動。

只不過那天被擡進重症病房的幾個學生或者是因為家人或者是出于自己的意願退出了。

看着那幾個喪失了光澤的銘牌，大家都很平靜，畢竟他們還只是同學，算不上戰友。

而原先的二十人，也縮減到只有十五人。

巨大的軍艦升上了半空，看着眼前那些逐漸變得渺小的景色，他們終于感受到了一種離開故土的彷徨，這讓他們感到不安，同時還有面對未知的緊張。

不過這裏面并不包括李多司和彼景。

李多司相對還比較穩重，但彼景從登上軍艦開始就一直很激動，那種快要溢出來的期盼讓她的雙眼始終蘊含着耀眼的光。

很久之前，彼景就知道李多司在做研究，他們算不上多親密的朋友，卻又比別人更親近，因為他們帶着同一個目的，心裏有着同樣的期盼。

一只手輕輕地伸入他的手心，他略微一頓，回過頭，就見尤尼西爾正面含笑意地看着他。

“妮可妮他們也會前往邊境星，查格已經帶着他們提前出發了。”

李多司被拉回了心神，他放下心裏難以平靜的心緒，輕聲道，“謝謝。”

“說什麽謝謝。”

尤尼西爾勾了勾他的手心。

他放松下來，輕輕地握緊了他的手指。

“只不過邊境星的狀況比你想象的還要差，你要做好準備。”

李多司明白。

一個因為戰争而瀕臨毀滅的地方，除了需要重新建設那片土地，更重要的是那些民衆已經千瘡百孔的心和崩塌的信任讓他們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

他帶着一絲擔心還有一點難以言喻的惆悵。

到了。

那是一顆被光罩包圍的小型星球，濃郁的霧與散不開的黃沙擠擠攘攘地堆積在空中。

只不過因為外面的隔離罩，那看起來更像個被封閉的籠子。

據說以前邊境星沒有這麽小，只是在戰争中損失了将近一半的地界，目前整個邊境星的居民還不如首都星十分之一的人多。

軍艦落地，那種撲面而來的荒蕪感讓人覺得心裏生涼。

前方是一個駐守在外圍的警衛站，同時也是進入邊境星的入口。

駐守在那裏的軍人都來自第一軍團，站頂還豎立着一面鮮紅的旗幟。

看到軍艦落地的時候，他們維持着軍姿一動不動，卻紛紛眼睛一亮，帶着興奮。

“尤尼西爾上将！”

當他們下軍艦的時候，整齊劃一的聲音氣勢如虹，帶來非常鮮明的生命力。

學生們被吓了一跳，接着拘謹又無措地站在原地。

現在踏上這塊土地，那種陌生與格格不入的感覺才爬滿他們的內心。

無他，這裏與首都星相差太大了。

不說明亮的天空和繁榮幹淨的街道，單說軍部，他們全都去過第三軍團駐守的軍部，那是一個莊嚴又充滿氣勢的地方，筆挺幹淨的軍裝與高大威嚴的軍人，無一不讓他們感到敬畏的同時又充滿向往。

而他們即便沒有生在尤尼西爾他們那個年代，可也知道霍艾德家族率領的第一軍團是一個怎樣傳奇的存在。

可面前簡陋的警衛站，腳下幹燥荒蕪的黃沙，還有那些精瘦的軍人連領口的白襯衫都帶着陳舊的暗黃。

這一切都讓他們感到茫然的同時還有一種異樣的無措。

仿佛他們之間的不同是一面正反相對的鏡子，他們有多光鮮亮麗，就與這裏有多格格不入。

尤尼西爾略一點頭算作回應。

一個精瘦的高個子走了過來，對方看起來沒比他們大多少，還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

對方有一雙無比明亮的棕色眼睛，看向他們時帶着明顯的好奇，甚至因為他們身上穿着華貴的軍校校服而感興趣的多看了兩眼。

但他紀律性很好，只看了一眼就收起了好奇心，板板正正的向尤尼西爾行了個軍禮。

“報告尤尼西爾上将，查格副将已經順利抵達。”

“好。”尤尼西爾少言寡語地點了下頭。

這和平時的他不怎麽像。

不确定他是不是在部下面前一直維持着上将的威嚴，但通過這些年輕将士的表現來看，他們并不懼怕尤尼西爾，甚至有些活潑，想來尤尼西爾應該不是一個嚴厲威嚴的上司。

李多司看向了他。

小将士做完彙報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他身後還站着其他的将士，看起來年紀居然都不大。

算算已經過了十二年，連尤尼西爾都從一個明豔的十八歲青年變成了如此三十歲的成年模樣，第一軍團怎麽都不可能還這麽年輕。

尤尼西爾轉頭看向了他們，李多司也收起了心裏的種種猜想。

他取下頭上的軍帽，向他們彎下了腰。

“很抱歉，直到現在我才向你們說明邊境星的情況，這裏就是你們眼前看到的這樣，不，裏面甚至比你們想象的還要糟糕。”

衆人都很沉默，看着面前的尤尼西爾，同時心裏也湧現了一種極為複雜的感受。

而那些本還好奇的偷偷張望的小将士也垂下眼睑，默然地站在那裏。

“但我并不會後悔，我會盡我所能的保護你們，也希望你們能以同等的心情看待邊境星，這裏和你們所生活的地方不一樣，沒有你們想看的景色，沒有養尊處優的生活，只有永不停止的挑戰。”

他重新戴上軍帽，肩寬體闊，身姿挺立地站在那裏，不知道為什麽，就覺得他像那杆高高豎立的旗幟一樣，挺直腰板，堅定地守着這片土地。

“接下來，進入邊境星吧。”

他眼眸微垂地看向李多司，率先走了進去。

而他們也在這刻知道，為什麽尤尼西爾不需要這麽多的學生，因為他們每一個要進入邊境星內部的人都必須要在腺體戴上昂貴的抵制器。

毒氣主要從人體的腺體開始侵.入，抵制器有點像一個金屬項圈，靠近腺體的地方有一枚極細的針，戴上之後會深.入腺體，從而形成一道電子鎖鎖死在腺體內，以達到抵禦毒氣侵.入的效果。

但抵制器也并不是萬能，只有抵禦的作用，卻無法完全的隔絕，甚至長時間佩戴會給腺體造成不可逆的傷害。

可僅僅只是這樣，抵制器的研制也非常昂貴和複雜，帝國斥巨資也無法讓第一軍團的每個軍人都能佩戴上抵制器。

所以大部分将士都守在外圍，但也無法完全隔絕毒氣帶來的影響。

而他們從上空看到将邊境星完全籠罩的隔離罩更是花費了數不清的費用才維持至今。

哪怕帝國愛着它的所有子民，可在如此巨大的消耗下也不得不考慮将邊境星放棄的可能。

這也是尤尼西爾為什麽會突然回到首都星的原因。

也是李多司一個學生為什麽能如此輕易的進到軍部實驗室的原因，因為尤尼西爾不想放棄任何一個可能。

哪怕不是李多司，但只要有人願意繼續實驗，擁有實驗的能力，他也一個都不會放過。

不過好在，所有的堅持都是對的。

尤尼西爾不是個相信運氣的人，他賴以生存的是自己永不言敗的精神和強大的實力。

可從遇到李多司開始，他的運氣逐漸變為了萬裏無一的奇跡。

想到這裏，他側頭看向了李多司，對方的臉上是不加掩飾的沉重。

“因為當時地下實驗的影響太過惡劣，又經過長達數年的戰争，所以哪怕我們在這裏努力了十二年，仍舊有大量的邊境星居民不願意接受我們。”

尤尼西爾收回目光，延着這條狹長昏暗的街道開始向他們解釋。

這些話，也主要是說給李多司聽的。

“邊境星主要分為了十二個區，中心區是屬于第一軍團駐留的軍事基地，以此為中心，分為東六區和西六區，東六區是當年我們駐守在這裏表現支持的一派，西六區則是反抗派。”

他慢條斯理的解釋，同時站定在一棟不過兩樓小別墅的建築面前。

那裏豎着一杆鮮紅的旗幟，也就是他口中的軍事基地了。

“目前建設還在進行當中，但因為邊境星蘊含着大量的毒氣，所以并不建議在內部長時間逗留，大部分時間還是要在外圍生活，東區相對比較平靜，西區更混亂，但目前的主要建設地在西區，所以再混亂也要過去。”

邊境星裏沒有陽光，這是他們進來後才發現的，甚至因為那一層始終漂浮在半空的霧，總讓人有一種透不過氣的壓抑。

這裏不像一個星球，更像一個永不見天日的地下城。

原本還對這裏抱着好奇和新鮮的衆人，此時心裏也都籠罩一層厚重的陰影。

“我們需要做什麽嗎。”

彼景站了出來，這個從踏上軍艦開始就異常激動的姑娘，此時睜着一雙比星光還要璀璨的眼睛，堅定地看着尤尼西爾。

他們自幼年離開故土，記憶中模糊的炮火與廢墟變成了如今陌生又壓抑的地方。

或許他們曾經的家在東六區，或許在西六區，又或許就在眼前。

但此時此刻都變得不再重要，他們腳下踩的這片土地就是他們的家。

尤尼西爾垂眸看向她，又看向她身後的衆人，最後将視線落在了李多司身上。

“你們要做的從始至終只有一件事，利用你們的所學，展示你們的能力，拯救邊境星，改變邊境星。”

他伸出了三根手指。

“第一天我會安排你們在基地待一天，第二天在東六區待一天，第三天在西六區待一天。”

他将手背在身後，目光睥睨地掃視着他們。

“當這三天過去之後，你們再自己過來告訴我你們該做什麽。”

所有的答案都要他們自己去尋找，而不是為了達到尤尼西爾的要求才去做。

“李多司先跟我來，其他人進入基地，查格會解答你們除此之外的所有疑問。”

沒有人質疑，他們能走到這裏，自然擁有對尤尼西爾極高的服從性。

待其他人離開之後，尤尼西爾帶着他走向一個不屬于東西兩區，又更為偏僻的地方。

他看着前方那片在荒蕪中隐隐可見的廢墟，似乎明白尤尼西爾想帶他去哪裏。

正是在戰争中被炸毀的地下實驗室，也是摧毀邊境星的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