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狗願意等待
小狗願意等待
雖然有了這樣的猜測，但林牧野覺得，如果自己直接上去問：“你沒事吧”，那自己的老婆很可能就要溜溜沒。
好在他有着和老婆連麥時錄屏的習慣。他決定，等打完游戲之後，再去好好的琢磨一下這件事。
最近溫水煮青蛙的小節奏起的不錯，林牧野這時候才發現，自己居然已經好久沒拉Excel表格分析數據、好久沒寫追妻日報了。
簡直是兵家之大忌！
犯了這種錯，他恨不得罰自己除夕在公司加班包餃子。
在深吸了幾口氣，充分反思了一番的林牧野，開始了他的旁敲側擊。
“那虎皮呢？如果說大漆給老師帶來了安全感的話，虎皮給老師帶去的是什麽？”
“也是安全感嗎？”
耳機裏傳來了幾聲清脆的敲擊鍵盤的聲音。施青河先連按了幾下跳躍，躲過了BOSS的氣波攻擊，才慢悠悠的開了口。
“……虎皮給我帶來的，應該是一種依靠吧。”
“大漆是神秘的。至今還沒有人能徹底弄清楚，它在幹固的過程中到底發生了怎樣奇妙的反應與變化，才能變得如此堅韌與美麗。”
“這是未知的。不過，在那些已知的那些部分裏，它又是一成不變的。”
“一成不變，帶來的就是安全的感覺。”
兩人合力給了吸塵器BOSS最後一擊。
有些恐怖的是，《雙人成行》明明是個卡通的、講述家庭故事的游戲，但這只BOSS的死亡方式，卻是用吸筒将自己的雙眼吸了出來，然後徹底爆炸散架了。
似乎是被這段動畫驚了一下，施青河的聲音變得有些小：“但小狗，不一樣。”
“雖然小狗給予了我依靠，但是小狗本身卻沒有肩膀。”
施青河曾無數次抱着虎皮哭泣，對于這一點，他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那不光是肢體上觸感的不同。
還有着很多很多，施青河無法對着別人說出口的不同之處。
目前，他只能先挑着能說的部分說給林牧野聽。
“可能是因為太在乎虎皮了，所以比起安全感而言，虎皮給我帶來更多的，是不安。”
他皺着眉，艱難的訴說着：“我無法接受失去虎皮。這讓我每天都提心吊膽。我害怕它生病，害怕它吃了不能吃的東西，害怕它被人下毒，害怕它被別的狗咬傷……”
“我會檢查每一個狗糧袋子的密封性，會專門挑半夜出門遛狗。為了不招惹可能的麻煩，我訓練虎皮小聲的叫喚，也不讓它和別的人類走得太近。我會給它戴上嘴箍，而我則永遠拿着拾便器——我不願讓它接觸到任何可能的風險。”
“風氣緊張的時候，我甚至想搬家，搬到農村裏去，給它圍一個更大一些的院子，就這樣一直待在家裏，不出門。”
“我有些太過焦慮了。”施青河這麽說着。但他也清楚的知道，他不可能改：“一有些有關虎皮的風吹草動，我就會非常緊張，甚至有些被害妄想的傾向。”
“我知道，其實大部分人，尤其是鎮江這個小城市裏的人，對于狗狗的态度還是很好的。”
“但我賭不起。”
“大漆就不一樣，”施青河緩了一口氣，接着說：“大漆……我很了解它。而且，只要你不着急，只要你有足夠的時間，你就可以一遍一遍、一點一點的去彌補之前犯下的過錯。”
“上的厚了，漆層起了皺，就鏟掉重來。素髹的最上層磨穿了，那就再上一遍。”
“即使是一件做完的漆器，只要有一絲一毫的不滿意，也随時都可以掀翻重來。技術在這裏，手在這裏，物質和漆都在這裏。随時都可以。”
“可小狗是生命。”
“生命是無法重來的，這也許就是我不安的來源。”
林牧野安安靜靜的聽完，大概明白了青老師想要表達的意思。
只是，他也很快就發現了青老師話中的不妥之處：為何從一只狗身上，老師感受的最多的，卻是“依靠”？
而且還是他“依靠”狗，而不是狗“依靠”他。
林牧野想不明白，也就如此問了。
而青老師給他的回答卻是：“因為虎皮總是陪伴在我的身邊。”
“……這樣哦。”林牧野應和着，但直覺卻告訴他，青老師沒有說實話。
這并不符合邏輯。“陪伴”和“依靠”，雖然有一定的相關性，但絕對不是那種可以由一個推向另一個的強關聯詞。
“陪”是“陪”，“靠”是“靠”。就像前面青老師說的那樣，小狗本身是沒有肩膀的。
如此，又談何“依靠”呢？
林牧野單手推動着手柄，另一只手則捏了捏下巴，有些做作的思考了起來。
就像是在玩一個本格推理游戲。目前他已經搜索到了許多的線索，但這一個個線索都只是一顆顆珍珠，尚還無法串聯成一條完整的項鏈。
更何況，他的“嫌疑人”，還是一只會撒謊的、他也不願意去逼問的小貓。
确實是有一定的挑戰難度的。
……
“那我給青老師帶去的，又是什麽呢？”
林牧野忽然對這個問題的答案很感興趣。此時，他們正在暧昧，或者說，是青老師正在接受他的追求。
這樣的他，在青老師心中，又是處在一個什麽樣的位置呢？
對方遲疑了一會兒，就連左半邊畫面裏的“小梅”，都呆住不動了。
良久，施青河才不确定的說道：“我想……”
“可能是，希望吧。”
希望？
這下，林牧野是真的完全無法理解了。
“唔，因為孩子，是祖國的希望？”原諒他在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這句有些經典的臺詞。
也許是林牧野笨拙的反應給了施青河臺階。雖然明知道林牧野沒有理解，但這時候的施青河卻不願再進一步的解釋了。他又玩起了撩完就跑的老把戲，用帶着笑意的聲音說：“是啊。”
一邊笑，他還一邊操縱着新拿到的錘子武器，追着林牧野的角色砸。
“小朋友不就是未來和希望嗎？”
可惡。
林牧野暗暗的磨了磨牙，又給這滑不留手的小東西岔開話題了。
可是他在對我笑耶。算了，小人不計大人過，先饒了他這一回。
林牧野飛速操縱着手柄搖杆，躲避着施青河的攻擊。對方用的是鍵盤，那錘子的敲擊動作還有着很長的後搖，自是沒有他的動作靈活。很快，施青河就發現，按照目前的節奏追下去，他應該是永遠也無法敲中對方了。
“停下。”于是他說。
對于這句指令，林牧野甚至沒過腦子，他的手就自己流暢的一拉搖杆，讓人物順着慣性在原地轉了個一百八十度，呆呆愣愣的面朝着青老師的方向了。
“噔！”
作弊的某人見他乖乖停下，便立刻上前，給他敲了一下狠的。
——正中靶心。
林牧野操縱的男角色慘遭家暴，被錘進了地裏。穿着橘紅色毛衣的小人大叫着：“呃！我還會感覺到痛的呀！”
林牧野也跟着賣慘：“希望的花朵，正慘遭蹂躏呀！”
“沒有吧，我明明是在把你種到地裏啊。”青老師說。
不要因為我是一朵嬌花而憐惜我，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一些吧——林牧野想，但是并沒有這麽說。
他說：“可是我超聽話的！我都停下了。”
“噔！噔！噔！”
剛從地裏爬出來，林某人又被錘了進去。
“嗯。”施青河說：“所以這是獎勵。”
好吧，無論剛才的發言如何，林牧野的目的似乎還是達到了。
——虎皮哥！你看吧！青老師都會和我這樣撒嬌呢！我頂替你的位置，成為青老師新的依靠，不就是分分鐘灑灑水的事兒？
抱一絲啊虎皮哥剛來就搶了你的位置（用屁股拱開.Gif）
畢竟，小狗雖然沒有肩膀，但林狗可是有雙開門大冰箱的哦！
暗自高興了一會兒，林牧野又連按上鍵，讓角色從土裏爬了出來，然後接着屁颠屁颠的闖關解謎去了。
和青老師玩游戲，真的給他帶來了很多快樂。
從他之前說的那些，他從小打游戲的經歷也能看出來，林牧野其實是一個挺喜新厭舊的家夥。或者說，他很難找到真正讓他喜歡的游戲。
至于速通，也是出于他那莫名其妙的固執。當他開始速通一個游戲的時候，開始研究起那些邪道的時候，他總是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已經不能說是在玩這個游戲本身了。
他空有一身的游戲天賦，但卻沒有找到那個對他來說是“命中注定”的游戲。
何其可惜。
——但那又如何呢。至少他現在，遇到了讓他感到“命中注定”的、喜歡的人。而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的時候，他不僅可以快樂的享受游戲本身，甚至能徹底抛卻那種“速通思維”，反而一直在想着，如何能在這個簡單的關卡裏待的更久一些。
他總是義無反顧的。在恐怖游戲裏，在大家都踟蹰不定、不敢向前走的時候，他總是膽大心細、一馬當先。
源自家庭的愛、優渥的經濟條件、順遂的成長經歷，以及這莫名的天賦，都給他帶來了極度的自信。他不喜歡在原地瑟瑟發抖，不喜歡躲在櫃子裏等怪離開。
他是那種藏在門後，趁BOSS進門時走位跑出去的家夥。
“讓我們比一比，是你的刀快，還是我的手速快。”
他一直是這樣的人，這種性格也給他帶來了很多粉絲。
可直到對青老師一見鐘情，直到開始戀愛，林牧野才發現。
原來慢慢的玩一款游戲，原來牽挂與束縛，原來不敢向前的膽怯……是這麽美好的事情。
從此，他願意在原地停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