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小狗英雄登場

小狗英雄登場

新的小狗已經到家一個多星期了。

也許吧，施青河現在并不能完全的确定時間。

手機的電量是0%，平板的電量是0%，他的電量也差不多是0%。

但從狗糧袋子癟下去的情況來看，現在已經到了要帶小狗出門打疫苗的日子了。

施青河一邊給小黑狗套着背帶，一邊想，如果一會兒醫生要登記資料、要問他狗狗叫什麽名字，他應該怎麽回答呢？

随便起一個吧。小黑、黑豆、芝麻、湯圓什麽的。

……好敷衍。

壞人。

施青河換好鞋，從抽屜裏取了一小疊現金和鑰匙，就這麽帶着狗狗出了門。

由于做過一段時間的流浪狗，小東西對屋外的環境适應的很好。

一走出陽臺、走進小院兒，小狗就樂颠颠的在風裏蹦跶了兩下，然後回頭看着主人，時不時地往院門處轉轉腦袋，示意人類快點過來幫忙開門。

施青河呆呆的看了它一會兒，思念了一下虎皮。

他蹲下身撿起狗繩，又從門邊的挂鈎上取下了拾便器，拿在了另一只手上。

小黑狗“汪汪”兩聲，絲毫沒有擔心過這根長長的棍子會不會是用來打它的。

新主人有點奇奇怪怪的，但對它很好。

它搖了搖尾巴，在施青河的身側左轉轉右轉轉，差點把主人給捆在原地。

施青河抿了抿嘴，決定把跟随訓練早些提上日程：“定。”

等狗狗聽話的停頓下來，他才從繩子的糾纏中堪堪脫身。

“好了，走吧。”

他打開門，左右看看，确定附近沒什麽危險，才微微牽動繩子，示意小狗出來。

去寵物醫院的路他走過很多很多遍。沒什麽可猶豫的，他往右邊拐了過去。

看見行進的方向，小黑狗似乎在暗地裏激動了一下，尾巴搖動的更加頻繁了。

施青河卻沒有注意到小狗的異常。或者說，第一次出門放風的小狗，活潑一點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看着小東西左嗅嗅右嗅嗅，又想到了虎皮。

這一路上會不會其實都是虎皮留下的味道？只有小狗才能聞到的那種。

也許這只小黑狗早就在家聞到了無數次虎皮身上的味道，現在，它也是在沿着虎皮走過的路線前進。

想着想着，施青河覺得自己又有些恍惚了。

他搖了搖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就在此時——

小黑狗不知是受到了什麽刺激，竟一個勁的想往那片廢棄建築後的林子裏跑。

它的力氣不大，但施青河已經好久沒有好好吃飯了。低血糖讓他的眼前一片暈眩，他試圖拉住小狗，卻被這小小的一只炮彈帶着往前踉跄了好幾步。他試圖喊出聲，卻發現自己的聲帶忽然不受他自己的控制了。

——不，不是聲帶不受控制了，是他在耳鳴，他沒能聽見自己說出來的話。

“呃……咳、咳。”

施青河被拖拽着往前走，他似乎聽到周圍有人在呼喊些什麽，但他卻完全聽不清。就像是高度近視的人戴上了一副時靈時不靈的眼鏡，此時，他的世界已然是一片朦胧。

還好，在這偏遠的小鎮上，在這樣寒風凜冽的白日裏，路上并沒有什麽人和車。

他努力的跟着小狗往前跑。而興奮的小狗為了找回自己埋藏已久的骨頭，已經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

放蕩不羁的小東西似乎是覺得身上的背繩太礙事，它在原地轉了兩圈，然後，它竟以一種玄妙的身法、一個扭身低頭，就從背帶裏鑽了出來。

“——！”

施青河想叫它停下來——如果他給這只小狗起過名字的話，它一定是會被叫停的。

但這只小狗沒有名字。

天旋地轉。一瞬間，施青河連一個簡簡單單的“定”字都說不出來了。

那只小狗、他新的小狗、他家裏的又一個小成員。

就這樣在他的眼前，從他的手裏。

一溜煙的跑沒影了。

施青河甚至來不及感覺悲傷，或者說，在那看着小狗背影消失的幾秒鐘裏，他已經感覺到了極度的悲傷，以至于整顆心都麻木了下來，像是被剜了出來，暴露在了這片寒風中似的。

“我得去找它。”施青河喃喃的說，目光發直。

好在，小狗的前進方向很明确。現在還沒有下雪，他又有拾便器的杆子作為輔助，即使走在這樣荒蕪的草叢中，也不算太過困難。

他的臉一陣陣的發紅。

他這時候應該喊着小狗的名字找的。

但他沒有給小狗起名字。

施青河大喘着氣，一個個草叢的翻找過去。這裏可能是小狗以前流浪時候的據點，只要他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應該很快就能找到他的小狗。

施青河一路走着，竟然來到了一片小樹林裏。他在這個地方住了這麽多年，每天都出門遛狗，居然從來沒有來過這個地方。

他屏住呼吸，仔細觀察。現在，他聽不清聲音，又不知道要呼喚什麽，他只能仰仗自己的視力了。

這一看，還真讓他看見了一個正在不正常的翕動着的樹叢。

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心裏不斷地祈禱，一定要讓他看見那個黑色的身影。

而後，他輕輕的将樹枝撥開。

映入眼簾的，竟然是一個——人？！

施青河感覺自己的病可能真的是變得嚴重了。

眼前的這個人，帶着黑色的衛衣兜帽，穿着黑色的褲子，但是袖口和鞋子卻是白色的，還戴着一副眼鏡。兜帽下，露出的是幾縷微卷的頭發。

豆豆眼，小卷毛，四蹄踏雪。

————他的小狗……變成人了？

施青河愣在原地，整個人顫抖的厲害，像是看見了什麽極恐怖的物什，連呼吸都忘了，仿佛下一秒鐘就要原地昏迷過去。

他張了張嘴，問道：“……狗狗？”

而站在他身前的那個人，則一臉擔憂的看着他，表情和虎皮一模一樣。

在聽見了他的問話之後，那人似乎是愣了一愣，然後斬釘截鐵的回複了他。

“——汪？！”

。

一天前。

林牧野不耐煩的在屋子裏轉來轉去。

青老師說要“出門”一兩個月。如今已經過了一個月多了，四舍五入，也算是到了青老師答應見面的時間了吧？

他看着曾經青老師給他寄來合作漆器的那張快遞單，又翻找到了最開始，他在青老師小紅書裏保存下來的那張、虎皮在青老師家的院子裏站着的照片。

快遞單上有小區，而照片的背景可以幫助他精确到門牌。

林牧野煩的猛敲了幾下鍵盤。沒有青老師的這一個月，他是切切實實的體驗到了什麽叫做“輾轉難眠、食不知味”。

課不想上、工作不想去、直播不想開、游戲不想打、視頻不想更新。

每天就翻來覆去的對着那個毫無變化的微信聊天界面瞧。

他拿出手機，無能咆哮：

【牧英俊】姐，夏冰姐，我真的好想好擔心他！！

【牧英俊】給點建議，我能不能去找他啊？

【牧英俊】已經到一個月了，真的，我忍不了一點！！

【牧英俊】感覺要爆了。

夏冰還是那樣的幹脆利落，可能是這一個月裏被他煩的過火了，直接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确實是一個月多了。”夏冰說。

“但有沒有可能現在就是一個月多三分鐘？”她冷笑。

“半夜十二點零三分，我的哥哥，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你用你的豬腦子多想了兩分鐘才找的我？”

林牧野絲毫不理會她的抱怨：“姐——！”

話筒對面的人嘆了一口氣。

“假請了嗎？”她問。

“我最近就一節課，還是水課，昨天才上完。一周應該夠了，不夠，我就再請。”

林牧野是住校外的，沒有歸寝歸校的限制，在時間上就自由很多。

“那就去。”

“真去啊？”林牧野反而有些不敢确定：“萬一他不在家呢。”

“萬一他不想見到我，因此生氣了，再也不理我了呢？”

“萬一我過去了，還沒進門，就被虎皮咆哮着趕出門去了呢？”

夏冰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

“南京到鎮江的車票，最便宜的12塊5，最貴的41，就算你下了車直接打車去他的小區，來回也才一百多。”

“大主播，這點決心下不來嗎？”

林牧野聽到這樣的算法，不知為何覺得輕松了許多。

是啊，這麽近的距離，這麽便宜的車票，如果不去，如果錯過了什麽，那不是得把大腿都給拍青了去？

林牧野對着麥克風大喊了一聲：“謝謝姐！”然後就幹脆利落的挂斷了電話，收拾起了東西。

換洗衣物、充電線、耳機、牙膏牙刷、洗發水沐浴露、寫滿了追妻心得的小本子。

——還有他終于做完了的那只，大漆項圈。

現在的時間是00:13，他買了淩晨的最後一班車，1:38分從南京站出發，只需要40分鐘，12塊5毛錢，就能把他送到鎮江，送到他心上人所在的那個地方。

然而，等2:18分在鎮江下車之後，他才發現，現在似乎真的是太晚了些。

哪有人穿着一身黑，半夜裏去到陌生的小區裏找朋友的？

怕是會被門衛當場捉拿歸案吧。

思來想去，林牧野還是先打車到了施青河小區的附近，找了家又髒又破的小旅館，将就了一夜。

幸運的是，當他早上6點一出門，就買到了小區門口早餐攤上的、冒着騰騰熱氣的肉包子。

而拿着肉包子，長得又很像個良民的他，也順利的直接走進了小區。

下一步就是找到老婆家的位置了。

正當他掏出手機，準備翻出那張照片，在小區裏仔細對比一圈的時候，他的眼角餘光，就見到了一個牽着狗的人在前方走過。

他擡頭看去。

嗯……？

那人的身形和青老師很像，只是似乎要瘦上不少，看上去營養不良的很，還沒到他半個人寬。

這應該不是他的青老師，林牧野又瞅了一眼，确認着。

因為那人牽着的，是一只黑色的小狗。

青老師怎麽可能會牽着除了虎皮之外的別的小狗呢？

林牧野搖了搖頭，又低下頭去，在相冊裏找起了照片。

——不對。

他猛地擡頭，看向面前的那個身影。

那人手上拿着的、熒光綠色兜子的拾便器……怎麽和他手機照片中的那個，一模一樣？！

會有這麽巧合的事情嗎？

林牧野悄悄跟了上去。

對方走的很慢。而他不确定對方的身份，尾随也不是什麽很光明的事，自然也就跟的更慢更遠了一些。

只是走着走着，他就發現了對方手中牽着的那只小狗的異樣。

這小東西也太興奮了點。

果然，他的擔憂沒有錯。只是又往前走了半條街的距離，這小瘋狗就牽着那紙片一樣單薄的身影，往那荒蕪的草叢中一陣豬突猛進。

林牧野瞬間提起精神，往前小跑了幾步。

可還沒等他再靠近，那狗就像是得到了他的真傳一樣，一個靈巧的小走位，就把背帶從身上旋了下來。

——！

林牧野見前方的人還是那樣又慢又踉跄的往前找狗，也顧不得這是不是他的青老師了。他長腿一邁，就往那只小狗逃竄的方向猛追了過去。

就算先發制人，這小狗又哪能跑的比大狗快？

很快，林牧野就追上了這個不聽話的小東西。

他蹲在樹叢後面，一臉無語的看着面前的這只小黑狗刨坑。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藏了什麽好寶貝。”

他也有些累了，往後輕輕一靠，打算等那個慢悠悠的菜鳥主人來了，再把小狗提溜出來給他。

什麽人啊這都是，自己的狗跑丢了，居然在那裏慢慢悠悠的晃蕩。

身體虛弱也就算了，怎麽一點責任心都沒有。狗跑丢了，連喚都不喚一聲。

真沒素質。

他無語的翻了個白眼，拍了拍自己身上被小黑狗刨坑濺到的土屑。

而後，随着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他身後的那片樹叢被人輕輕的撥開。

他回頭望去。

————青、青老師？！

林牧野呆住了，自己剛剛腹诽了半天的那個壞人，居然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老婆。

他緩緩的站起身來，像是做錯了事情，半低着頭，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他腦中預演過很多兩人初見的方式，但可從來沒有預想到過這樣的情況啊！

然而，更不可思議的事情還是出現了。

他的青老師，他的老婆，他的心上人，居然盯着他的臉，小小聲的問了一句：

“……狗狗？”

林牧野下意識的就回答了這個問話。

“——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