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小狗海洋之心
小狗海洋之心
他哭了很久很久，直到被嗆了一下，開始打嗝了，林牧野才把他從懷裏撈出來，一邊拍着他的背一邊給他遞紙巾，讓他擤一擤鼻涕。
施青河知道自己現在一定醜死了，他只要一哭，鼻子就會變得很紅。
也不知道自己在小孩心中的形象塌成什麽樣了。
小白剛才被林牧野用眼神喝退，現在見主人終于從壞蛋的魔爪裏逃脫，立刻就撲上去表達了自己的關懷。
狗狗的面部表情真的很豐富，見它皺着眉，低聲嗚嗚叫着看着自己，施青河不由得有些想笑。
不是小狗的關心好笑，而是他現在聽不見這小聲的“嗚嗚”，就顯得它那認真的小表情有些可愛的好笑。
林牧野看他在床上摸索，立刻就知道他是在找助聽器。這玩意兒比藍牙耳機還要小，兩人找了半天，結果發現它們都被壓在了小白的肚子下面。
沾了點小狗味兒，林牧野很是嫌棄。他接過青老師遞過來的配套的小刷子，仔仔細細的把助聽器給刷了個遍。
施青河在旁邊看着，有些不好意思。
助聽器這玩意兒其實很嬌貴，但除了怕水怕潮濕之外……最經常遇到的問題是，它們容易被耳屎堵住。
放在耳朵的裏側，這種事幾乎是避免不了的。
兩人現在還沒有确認關系，讓人幫他做這種事情，确實有些超過了。
……林牧野的睡衣還都被他給哭濕了。
施青河想要上手去拿，卻被林牧野翻手躲過了。
知道他聽不見，林牧野做出了一副被輕薄的小娘子的姿态，把助聽器藏在了身後。
雖然沒有說話，但眉眼間的意思卻傳達的分明：“跟我搶，就和你急。”
施青河悻悻的收回了手。
林牧野高興的不得了，繼續用小刷子和餐巾紙來來回回的擦着那小小顆的助聽器，就好像是個正試用着新得的鵝蛋粉的黃花大閨女。
林牧野興奮的點其實很簡單。
這有點兒像是在給貓貓鏟屎。
尤其是……這小貓還睜着一雙含羞的淚眼，在旁邊一眨不眨的看着他鏟。
莫名的就讓人覺得有點爽。
但他也知道不能逗過了頭，老婆才剛哭過，得順着毛摸。
戀戀不舍的把助聽器還了回去，見人帶上了，林牧野才露出了個憨憨的笑。
“老師……”
“嗯。”回答的聲音還帶着哭腔。
“明天早上想吃什麽？”
也許是被自己剛剛的聲音吓到，施青河清了清嗓子，才故作鎮定的回答道：“你不是說要一雪前恥？”
“對哦。”
今早的豆漿粥做的稀碎，導致全家吃飯時間都延後了大半個小時。
“那中午呢，中午想吃什麽？”
“……魚？”
“晚上還沒想好，等你回來再說吧。”不等林牧野再問，他就搶先回答了他的下一個問題。
這麽多次了，他終于發現了林牧野的這個小伎倆。
“你每次……都是靠問這些問題。”
“我每次什麽？”林牧野湊過去，故作不解的逗他。
“……每次哄人。”
是的，林牧野最愛的就是這一招，通過連續不斷的問些簡單的小問題，把老婆從悲傷的情緒裏帶出來。
“老師不是很吃這一套嗎？”
施青河不答他的話，而是把小白舉了起來，抱在胸口吸了一口。
林牧野：好氣，但是得忍着。
揉了一會兒小白，施青河又開口了：“你明天什麽時候的車？”
“已經是今天了，”林牧野給他看手機上的時間：“我下午兩點的課，中午吃完飯就得走。”
好在鎮江和南京離得近，倒也不算太麻煩。
“嗯。”
“我下了課，回出租屋拿個電腦就回來。”
老婆雖然沒說，但林牧野也知道他有多需要人陪着：“很快的，等我晚上回來給你帶吃的。”
“什麽吃的？”
“……瘋狂星期四？”
“那是什麽？”
“就是……”林牧野沒想過還要解釋這個：“肯德基的一個活動，V我50。”
施青河歪着頭，反應有些慢，他盯着林牧野的嘴巴看，似乎在疑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麽。
林牧野有被萌到，但又覺得這爛梗沒什麽好說的，于是只是欣賞了一會兒老婆這副呆呆的樣子，就接着問了下去。
“老師有什麽比較喜歡吃的嗎？肯德基裏。”
“……芙蓉鮮蔬湯。”
“嗯，還有嗎？”
“很久沒吃了，也沒什麽特別喜歡的。”
“吮指原味雞吃不吃？上校雞塊？”
“都好吧。”
“那，明天下午我不在的時候，老師打算做什麽？”
“做做漆，教教小白。”
小白很聰明，但卻并不算特別聽話。小狗得從小教起，前段時間懈怠了，如今得抓緊撿起來。
“老師要不要考慮把小店重新開起來？”他說的是施青河在小紅書和淘寶上賣漆制品的店：“我可以幫你打包和發貨，我們可以每天遛狗的時候出去寄。”
施青河想了一會兒：“再看看吧，最近還不是很想做這個。”
“有些累，我考慮之後請人來做個客服。”
林牧野想到當初自己換着馬甲去騷擾老婆的事情，有些心虛。
但至少把這事提上了日程，讓他也有點高興。
他還是覺得，老婆如果能重新回到當初的那種生活狀态，才算是真的好了。
“明天晚上要不要一起打游戲？我可以帶手柄過來，我用手柄你用鍵盤，我們就可以在同一臺電腦上玩雙人成行了。”
他們的雙人成行才玩到第二章，林牧野一直想找機會把它玩完。
“你不直播了？”
“呃……”
“我看你的粉絲都在催更。”
林牧野抓耳撓腮：“直播的話，就沒法和你一起玩了，而且可能會有點吵。”
為了節目效果，他直播起來是不可能一直扮演酷哥的。
“我還是更想和你一起……”
施青河無奈的打斷他：“上次聊到讓你回去拿電腦的時候，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我不希望你把所有的時間都傾注在我身上。”
“就像你希望我重新把小店開起來一樣……我也希望你的生活重新步入正軌。”
林牧野淚眼汪汪：“老師……”
這就是雙向奔赴嗎，小狗的眼睛要尿尿了。
施青河摸摸他的頭：“乖一點。”
林牧野的頭發很好摸。小朋友的腦袋蓬蓬的，發旋長得非常标準，和小白的腦袋是完全不同的兩種觸感。
“今天……很謝謝你。”施青河說。
頓了一下，他又問：“你會一直好好的，對吧？”
林牧野知道，是至愛之人接二連三的離開讓他完全沒有了安全感。但“一直好好的”這種事，他似乎也沒法完全保證。
“我……”
“老師，我會盡全力。”
他會每天早睡早起、堅持鍛煉、永遠不做危險的事情。
他比青老師年輕十歲，只要避開了所有的意外，他應該能……
“但老師也要答應我，不論怎樣都要照顧好自己，好嗎？”
“……”
對于現在的青老師而言，這樣的承諾似乎并不容易。
林牧野等了一會兒，想看看他能不能等到一個哪怕是模棱兩可的回答。
然後他就等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答複。
“……有一點點辣，林牧野。”
他說了安全詞。
“我現在還，我還不太能——”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林牧野一把抱到了懷裏。
小白被夾在中間，發出了一聲雞叫，踹了林牧野一腳跑走了。
“老師，對不起。”
“是我有點着急了，我們慢慢來，好不好？”
“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我會努力幫你做到的。”
林牧野的聲音不大，但卻是那麽的堅定。
小時候他在電視上看《泰坦尼克號》，覺得很奇怪：為什麽羅絲和傑克愛的那麽深沉，在傑克凍死在冰海裏之後，羅絲還能心安理得地嫁給別的男人，為別人生下一大堆的孩子，陽光燦爛的活到一百多歲。
等稍微長大了一點，網絡發達了，他又重新看了一遍電影，也看到了很多有關電影的解析。
那時的他第一次被人告知：愛情有時候會和童話故事裏的不一樣。
王子死了，公主嫁給了別人，這樣的結局居然可以比“王子和公主在城堡裏幸福快樂的度過了一生”要更像真愛。
因為王子在各種意義上都拯救了公主。
他教會了她，她的人生中可以不只有愛情。
沒有這個王子還可以有其他的王子，但公主也可以選擇不嫁給王子。她可以成為演員，可以在沙灘上騎馬，可以釣很大很大的魚，也可以爬上飛機、在天空中翺翔。
當時的林牧野雖然一知半解，但卻把這個故事記在了心裏。
現在，他的懷裏正抱着他自己的公主。
他的公主從小就缺愛。灰姑娘至少還有一個家，但他的公主卻是在孤兒院裏長大的。
雖然被領養走了，但性格已經很難改變了。現在的這個家裏有很多的照片，但在絕大部分的照片上，他的小公主都板着一張小臉，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他的公主有多麽心軟，冷冷的外表下有多麽溫柔，他已經體會過了。他知道，這個冷臉的小孩其實早就被新的家庭焐熱，也許他說了，也許他沒有說，但他的愛沒有人會感覺不到。
童年的遺憾需要一生來填補。沒有了父母，他的公主就把愛傾注到了虎皮、一只小狗的身上。
現在，林牧野想，他又要把愛全都寄托到他的身上。
這種事情其實很難讓人拒絕。比如，他确實是有點變态在身上的，只要一想到青老師會全心全意的愛着他、離不開他、時時刻刻都想着他，他就幾乎要立刻起立了。
甚至，他不拒絕的理由都是現成的——他比青老師小十歲。如此答應對方，說些全世界所有男人都會說的甜言蜜語，告訴他“我會一輩子陪着你，永遠不會離開你……”似乎是一件非常輕松的事情。
但他的理性卻在告訴他，不可以。
這是他決定了的、要用一輩子去愛的人。
他不可以趁着對方的脆弱，做出這麽惡劣的事情，即使這件事再正常不過。
這麽說來，他可能和他的青老師一樣，都是有些道德潔癖的人。
施青河不能接受自己對小狗的過分依戀。
林牧野不能接受用愛去束縛自己的愛人。
兩個人擁抱在一起，都沒有說話。
現狀雖然仍是舉步不前，但兩顆心卻是貼的如此之近。
林牧野想，其實沒有必要操之過急。他的老師本來就是一個非常優秀的人，需要被愛不是什麽很大的缺點，反正他有很多很多的愛。
他會給到對方很多很多，多到，即使有一天他不在他的身邊，也能讓他繼續籠罩在他的這份愛裏，直到他生命的最後一秒。
即使他們的心髒不能像現在一樣貼在一起，但他們的心會的。
想着想着，林牧野居然笑出了聲。
也許他是真的變态了，他想。
這樣的行為，其實又何嘗不是用愛捆綁了對方一輩子呢？也許，他這樣的選擇不光是出于愛情，還有他的占有欲在作祟。
他希望，在他之後，不會再有下一個虎皮。他希望，在他之後，不會再有下一個林牧野。
施青河聽見他的笑聲，動了動，似乎是想擡起頭看他，問他為什麽笑。
林牧野卻是加了些力道，把他抱的更緊了些。
“怎麽了？”懷裏的人問。
“老師，我想啃啃你的腦袋。”
“……？”
“老師，犬科動物表達喜歡的方式就是啃腦袋，喜歡什麽就要叼在嘴裏。所以，和小狗在一起的話，就是要被啃腦袋的。”
“老師，讓我啃啃呗？”
施青河有些不解，但還是點了點頭。
林牧野閉上眼睛，慢慢低下頭，在他的頭發上落下了一個虔誠的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