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服毒
服毒
關于軒憬為何會出現在梵幽的“神秘果園”,丹闕并不打算細究,也不想知道原因。
她只希望能盡快把人趕走。
不過她還沒開口,就聽梵幽毫不客氣地吼道:“喂!是誰膽敢擅闖我的果園?!”
梵幽遠比丹闕火大。
她先前才保證過阿景絕對不會進果園,誰知一帶丹闕來,就見那孩子正站在山楂果樹下吹葉子。
這無異于往她臉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葉笛聲停,一身白衣、頭戴帷帽的少女很快出現在她們眼前。
軒憬并不是第一天來這裏。
這幾日,她思念丹闕但又不能見丹闕的時候,就會悄悄跑來這裏吹葉笛,回憶上輩子她們一起摘果子的往事。
前世那時,她雖不識得草藥,果子品質的好壞還是辨認得出的,摘了一小筐新鮮飽滿的山楂果,滿心期待梵幽給丹闕做冰糖葫蘆吃的時候,自己也能嘗上幾顆。
除卻山楂果樹,附近還有不少板栗樹。
但她從沒見過板栗處理前的模樣,對着地上的綠色“刺猬”幹瞪眼,試圖用劍氣破開綠刺,可又把握不好分寸,還把板栗肉破得粉碎,白白浪費不少。
見她尴尬,梵幽在一旁笑得很大聲。
之後丹闕便耐心将板栗的特征、生長環境和藥用效果都與她講了一遍,又帶她打下不少栗,夜裏飯桌上,還添了一大碗噴香的板栗炖雞湯,以及一碟剛送來的冰糖山楂。
……依照她的記憶,深秋之前,丹闕和梵幽都不會來此,沒想到今世她們竟會提前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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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及此,軒憬面上很快擺出一貫的微笑,內心卻十分苦澀。
她又要被趕走了嗎?
“是我,梵幽姐姐!”在二妖面前站定,軒憬拱了拱手,歉意道,“我見此處并未設結界或屏障,加之睹物思人,情不自禁就走了進來,但并未動一葉一果。是我無禮,還請姐姐高擡貴手,饒恕一二!”
“情不自禁就走了進來?你還真是心大啊!”梵幽皮笑肉不笑,“所幸你今日進的是我的果園,萬一不小心闖了脾氣暴躁的大妖領地,只怕要挨一頓打!”
“梵幽姐姐教訓的是,下次我定會提前問清楚。”軒憬賠禮罷,擡頭看向丹闕,眉毛微微下撇,“好巧,丹闕姐姐也在,又讓姐姐看笑話了。”
丹闕莫名覺得,她對自己說話的語氣有些微妙,比起對恩人的尊敬,似乎還摻雜着別的什麽感情,就連那客氣而疏離的笑容也鮮活了起來。
“趁我還沒動怒,趕緊走!別嬉皮笑臉的!”梵幽沉着臉趕人。
軒憬卻沒動,捏着那片葉子,堅定道:“我願每日都來照顧果園,只求姐姐允許我待在此處!”
不等梵幽拒絕,她又道:“此處諸景,令我想起故鄉最為重要之人,故才情不自禁留步,吹曲緬懷。我曉得自己無禮在先,但也想争取一二!”
偌大峨影山,能讓她頗為懷念的地方并不多。
如果她每去一處,就被趕走一次,那她遲早哪裏都去不了。
見不到丹闕尚能忍耐,可她不能連片思念之地也沒有!
“你這人——!”梵幽磨了磨後槽牙,卻并未發話,而是将目光投向丹闕。
自古有“狐死必首丘”的傳聞,梵幽頗為尊重狐族一代代傳下來的習慣,無論何時都不忘本、念舊思鄉。
軒憬提出的請求,她甚至能共情,也因此無法狠下心趕人走。
但如果留下這孩子會讓丹闕難受,就是另一回事了。
對梵幽而言,人族畢竟是外來客,即便這孩子有再多難以啓齒的遭遇,也比不得與她相依為命長大的丹闕。
沉寂片刻,丹闕終于開口:“你若‘情不自禁’入了別的妖族領地,也打算靠嘴皮子争取麽?”
哪怕剛與桃婆婆保證過,絕對不會和軒憬結怨,但她并不介意給年輕而天真的未來帝君上一課。
峨影山中雖有脾氣不好的妖族,因着桃婆婆立的規矩,他們只會不耐煩地驅逐人族,不會真正傷害。
然而,山下哪會有這麽客氣的人或妖?
軒憬早就料到會被為難,聞言不緊不慢地問:“那依照姐姐所言,我應如何争取?”
她已打定主意,這次哪怕是跪下來相求,也要争取到機會。
更何況,跪丹闕和梵幽都不算什麽,她上輩子便虧欠她們良多,跪一跪還能稍稍心安些。
對上少女認真的目光,丹闕緩緩拿出一個小藥瓶,揮手使之懸停在軒憬面前。
“這是穿腸爛肚、鑽心蝕骨的丹虺血毒。”她道,“你若執意要留,服下它。”
她倒沒想毒死軒憬,只是打算讓她知難而退。
誰料軒憬眼睛一亮,聽完立即伸手,将藥瓶緊緊握在掌中,毫不猶豫地撥開瓶塞,湊到唇邊,眼見着就要仰頭飲下!
梵幽被這突如其來的發展吓傻了,短促地喊了聲“喂”,去奪藥瓶時,軒憬已經喝了兩大口下去,面色頓時變得煞白!
“你們瘋啦?!”嗅到藥瓶中熟悉的血腥味,梵幽失聲尖叫,“一個敢給,一個敢喝?!”
她比誰都清楚丹闕絕不會害軒憬,可眼前這一幕着實把她驚得魂飛魄散。
未等她去查看軒憬的情況,面前已閃過一片紅影。
血毒入體便如刀割般劇痛,哪怕軒憬自認為已經能忍受絕大多數的疼痛,也忍不住悶哼出聲,疼得渾身顫抖不止。
她只覺肺部火辣辣似的燒着,甚至不敢大口呼吸,腥甜不斷地從喉中湧上來,很快便自唇角溢出。
——前世丹闕死時,也是這麽痛吧?
這個念頭不知怎的出現在軒憬腦中,下一瞬,她便無力地軟倒下去。
疼痛如火灼,意識卻似潮退,繼而痛處變得麻木,她就如同前世那些阻攔丹闕失敗、被血毒放倒的守衛。
視線逐漸被漆黑覆蓋時,她看到了丹闕的眼睛。
那雙令她無比眷戀的赤色眼眸,正冷漠地凝視她。
沒有恨意或情意,倒像是透過她在看別的什麽。
徹底失去意識前,軒憬隐約還能聽見丹闕惋惜的輕嘆:
“看來今日是摘不成果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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