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覺察

覺察

“你怎麽敢的呀?!”

眼睜睜看着軒憬昏死過去,梵幽震驚萬分地瞪着丹闕。

她素來只曉得自己這從小到大的玩伴過分善良溫柔,未曾料想對方捉弄起不喜歡的人來,竟能這般狠下心腸。

若非她太熟悉丹闕的品行,怕是真要以為丹闕想趁機謀殺這位九成九是皇族出身的孩子。

“死不了。”丹闕收好裝血毒的藥瓶,從容說罷,不慌不忙地取出解藥,掰開軒憬的嘴巴喂進去。

“死不了也不能真喂毒啊!!”梵幽驚魂未定,聲音顫抖,“這都吐血暈厥了,萬一留下後遺症……”

“可我已清楚告訴她,這是會穿腸爛肚、鑽心蝕骨的劇毒。”丹闕無辜地眨了眨眼,“是她自己毫不猶豫地拿去喝了。”

話至此,她不由得回憶起方才那一幕。

軒憬迫不及待拿走藥瓶,毫不畏懼地飲下血毒時,她竟恍惚從少女身上看到了日後那位帝君的影子。

說來也巧,上輩子她剛研究血毒時,便是軒憬親自試藥。

起初,她生怕自己的毒會放倒軒憬,損其身體,幾次拒絕。

但對方卻以“體質特殊”為由,甚至未經她允許,悄悄飲下一整瓶血毒,來個“先斬後奏”,讓她吓得不輕。

後來她才知道,軒憬的身體可快速化解絕大多數的劇毒,就連她這上古兇獸級別的傳承血毒,也奈何不了軒憬多久。

現下的軒憬雖然還未到前世那般修為境界,服毒後會疼痛難耐,也會吐血昏厥,抗毒體質卻是實打實存在的。

細微的痛吟聲拉回了丹闕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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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嘆一聲,打橫抱起不省人事的軒憬,對梵幽笑道:“放心,我有分寸。”

-

軒憬墜入一場深不見底的噩夢。

仿佛有無數把燒得通紅的利劍,在她體內肆意攪動,似在割斷、撕裂她的血肉,将五髒六腑皆化作血水。

不知過去多久,忽有寒意從她丹田處漫開,沿着經脈和血肉,一寸一寸往心髒方向逼近,隐約還能聽見堅冰凝結時的“咯嚓”輕響。

她相當熟悉這種感覺,正因為太過熟悉而心生恐懼,下意識想要掙脫這詭異的痛苦。

“君上!且為了……再忍耐忍耐!”

一個模糊而懇切的聲音傳入她耳中,即便話語聽不太清楚,卻如同驚雷乍響,一下子将她從噩夢中拽了出來。

“喲,終于醒啦?”

軒憬一睜眼,便看到一只黑茸茸的爪子在面前晃,随後狐爪的主人就坐在了她身邊,皺眉看她,“你也忒沒心眼了,真敢喝啊!”

即便意識還沒完全清醒,軒憬依然立刻想起先前發生的事。

丹闕說,只要她飲下血毒,就允許她留在梵幽的果園。

這無疑是個良機,她當即接過來喝了,随後便經受了穿心蝕骨之痛,雙眼一黑昏過去。

她根本不在乎丹闕讓自己喝的到底是什麽,甚至覺得就這麽死去也不錯。

死在丹闕手中,毒死她的也是丹闕的血,勉強算償還丹闕一命——即便被她真正虧欠的那個丹闕,已經永遠看不到了。

一想到丹闕,軒憬不自覺地揚起唇角,不忘提醒:“只要……姐姐允許我……”

“行了行了,正好我那果園也缺個打理的。”聽她聲音虛弱,梵幽忙截住話,搬出之前與丹闕商量好的說辭,“不過丹闕在時,你還是得回避一下,你也親身體驗過她對人族的厭惡了。”

軒憬一怔,環顧四周,果然沒見到丹闕的身影,自己甚至是躺在梵幽的住處,目光頓時黯淡下去。

“丹闕姐姐……曾被人族傷過嗎?”她喃喃。

這話問出口,她自己都不信。

上輩子,至少在離山回皇城之前,她已和丹闕相當熟悉了,從未聽說過丹闕曾被人族傷害,也從未見她厭惡過人族。

恰恰相反,丹闕對人族千年萬年流傳下來的不少習俗頗感興趣,并心生向往,且她的好奇心是建立在知曉人族劣根性的前提上。

若非如此,自己也不會想要把她帶到人界去,讓她親眼見見書畫與傳聞中的人族生活。

桃婆婆也不會答應她迎娶丹闕的請求,更不會放心将丹闕托付給她這個才登基的人族帝君。

面對軒憬的問題,梵幽本打算點頭,再給丹闕編造個凄慘過往。

但她轉念想到軒憬的身份,覺得日後此人若較真查起來,謊言定會露餡,倒不如實話實說,才道:“不曾。實話告訴你,她半個月前頭一回下山,就是撿你那次,之後都由我陪着去思夜城,總之沒讓她獨自接觸過人族。”

這個回答令軒憬大感驚訝。

她腦子轉得飛快,沉默良久,艱難擠出一個最不願面對的猜測:“那她……厭惡的只是我……?!”

不等梵幽回應,她又茫然自語:“可她既然厭惡我……又為何……”

又為何要救她回山?

不管是喂她靈藥,還是帶她去泡望舒泉,完完全全是希望她能活下去,才會做這些事!

明明什麽也不做,她就會順利死在野外,丹闕何必多此一舉?

“別瞎糾結了!”梵幽不曉得這孩子思路怎麽跳這麽快,心裏咯噔一下,趕緊打斷,“知道她不喜歡你,就別老去她眼前晃悠!”

軒憬表面乖乖答應下來,心中仍在思索。

厭惡與喜歡都不會無緣無故出現,這其中一定有她不知道的緣由。

她還不夠了解丹闕。

-

梵幽住處外,河灘上。

正抓螃蟹的丹闕突然打了個噴嚏,下意識擡頭,望了遠處的樹屋一眼。

算算時辰,軒憬倒是該醒了,估計又在向梵幽詢問她的去處吧。

念及此,她更不願意回去,翻開一塊卵石,眼疾手快捉出一只巴掌大的螃蟹,丢進背簍,慢悠悠梳理起關于軒憬的事。

果園一事,也算給她提了個醒:過猶不及。

狗急尚能跳牆,她若把軒憬逼得太緊,人家去哪她都要趕走,這個年紀的孩子多半要起逆反心。

更何況軒憬本就不是普通孩子,而是身份尊貴的皇女,性子又倔,記不記仇倒是其次,最怕她當真要玩兒命。

如今松口給她留個固定去處,也省得日後再與她“偶遇”壞心情,大不了自己不去那果園。

慢條斯理又捉了半個時辰螃蟹,丹闕才回到梵幽的樹屋底下,以靈力撥動琉璃風鈴,正打算跟梵幽交代幾句就走。

誰知樹屋門一開,出來的卻是軒憬。

少女面色蒼白,眉頭緊蹙,想必是餘毒還在發揮作用。

但一見她,軒憬眉眼登時舒展開,一如既往向她露出燦爛笑容。

就好像丹闕先前遞給她的并非劇毒,而是一瓶蜜糖水。

對上她的目光,丹闕着實一愣,回過神只覺驚悚。

她不由得想起梵幽的話。

軒憬該不會真被毒出後遺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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