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沈關硯滿臉淚痕,傅嶺南看了幾秒,視線又掃向盛怒的姜元洵。
傅嶺南低頭問沈關硯,“他欺負你了?”
沈關硯手指曲了一下,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沒有,我……我想回家。”
傅嶺南沒再說什麽,帶着他朝外走。
姜元洵見狀要去攔,被裴雲斯堵住去路,姜元洵雙目冒火,陰鸷道:“滾開!”
裴雲斯唇邊笑意不變,只是掏掏耳朵,“吼那麽大聲幹什麽,你吓到我了,再吼我,我就躺地上碰瓷。”
姜元洵:……
這是他第一次遇見比他還無賴的人。
傅嶺南開車将沈關硯送回傅家。
路上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沈關硯靠在副駕駛座,除了一陣陣心悸的難受,還有被傅嶺南撞見的難堪。
到了地方,沈關硯匆匆跟傅嶺南道了一聲謝,飛快下了車。
傅嶺南看沈關硯進了家門,然後才開車離開。
這個時間,傅家的傭人在打掃衛生,沈關硯低頭穿梭過客廳,快步回了房間。
姜元洵給他打了十幾通電話,沈關硯關掉手機把自己埋進床上,很快臉就濕漉漉的。
房門推開,沈書雅走進來。
縮成團的沈關硯支起眼皮,沈書雅站在床邊,神色冷然地看着他,沈關硯心髒一抽。
沈書雅精致的眉梢皺起,“哭什麽?沒用的東西,不就是被親一下,摸一下。”
沈關硯心髒驟然停滞了一秒,挂在眼眶的淚又掉了下來,嗫嗫地說,“……把錢還給他吧。”
沈書雅聞言臉色更冷了,“便宜都被別人占了,還要把錢退回去,你就這麽不值錢?”
沈關硯摁在床單上的指尖泛白,輕輕地哀求,“媽媽,把錢退給他吧,我沒有被他占便宜。”
沈書雅不為所動,“今天沒有,那明天繼續跟他約會,這五十萬包含占點小便宜,如果想睡你至少要再拿兩百萬出來。”
沈關硯難以抑制自己的悲傷,終于哭出了聲,“他在學校經常欺負我……”
沈關硯很少跟沈書雅講自己被欺負的事,一個漂亮的女人帶着一個漂亮的兒子生活,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惡意。
這是他第一次袒露自己被欺負,但沈書雅卻不想聽。
“給了錢就不叫欺負。”沈書雅冷酷地說,“既然我拿了他的錢,你就算再不願意也給我忍着。”
“為什麽?”沈關硯心底有什麽東西要破碎,聲音虛弱得可憐,哭着問,“為什麽要把我賣了?”
這話似乎刺痛了沈書雅,一把掐住沈關硯的脖子。
“你覺得我把你賣了?”她眸色閃過一抹病态的癫狂,“沈關硯,你覺得自己這麽不值錢?”
沈關硯被迫仰着頭,惶然又驚懼。
沈書雅用力掐着沈關硯,“我告訴你,兩百萬是門檻,那些想騙你色騙你財的渣男人,那些想拍你床.照威脅的賤男人,那些想讓你給他當牛做馬的窮男人,都能擋在門外。”
沈關硯被沈書雅掐的感到窒息,但溫順地沒有掙紮。
沈書雅眼圈猩紅,“沈關硯,你給我記住,我要真想賣你,沒有兩百億不可能,低于這個價格都是賤賣,聽見沒有!”
說完甩開沈關硯,轉身朝門外走去。
沈關硯哽咽着叫她,“媽媽。”
沈書雅停在原地,背對着沈關硯沒回頭。
“姜元洵剛成年就能拿出兩百萬,說明他家底厚,有資源跟人脈。”頓了一下,沈書雅冷漠地說,“傅啓卿看上你了,這倆選哪個你自己看着辦。”
房門關上。
沈關硯定在床上,表情僵硬,他花了很長時間才明白“傅啓卿看上你”是什麽意思。
沈關硯逃了。
什麽都沒有收拾,只帶着手機跟身份證件就離開了傅家。
一口氣逃了一千多公裏,從京都到了杭景市。
沈關硯在這座城市待了好幾年,他初中就是在這裏讀的書,後來沈書雅遇到傅啓卿,他們母子跟着傅啓卿搬到了京都。
沈書雅已經把這裏的房子賣了,沈關硯去賓館開了一間房。
他剛到房間就給沈書雅打電話,忐忑不安地說了自己的位置。
沈書雅出乎意料的沒有太大反應,只是說了一句“我知道了”,然後就把電話挂了。
隔了幾分鐘,沈書雅給沈關硯轉了幾萬塊錢。
沈關硯發微信給沈書雅,告訴對方他有錢,沈書雅沒有回他。
第一天晚上,沈關硯窩在這間十一二平米的房間,夜裏驚醒了好幾次。
第二天沈關硯開始找工作,在網上發自己的簡歷。
除了彈鋼琴他什麽都不會做,學歷也只有高中,能找的工作不算太多。
第三天工作找到了,沈關硯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給沈書雅。
沈書雅語氣并不好,“什麽工作?”
沈關硯本來的好心情,因為沈書雅的态度再次不安起來,“鋼琴家教,一個半小時一百塊錢。”
沈書雅嗤了一聲,“我給你請一小時五千多的鋼琴老師,就為了讓你賺這一百塊錢?”
沈關硯羞愧地低下了頭。
沈書雅不耐煩地說,“行了吧,鋼琴家教是我的底線,你要是去給人端盤子刷碗,我就打斷你的腿,反正鋼琴家不需要腿。”
聽她這樣說,沈關硯反而不害怕了,心情再次好起來。
沈關硯的唇彎了一個淺淺的弧度,“媽,我現在找到工作了,可以自己養活自己。你也回來吧,以後我們就在杭景市生活。”
“你在說什麽夢話?”沈書雅劈頭蓋臉地罵。
“沈關硯,我看我是把你養廢了!這麽多錢堆到豬身上,它都能換成人腦子想問題。投資到你身上,人腦子都是豬腦子。我到底要花多少錢,你的眼界才能打開,才能有上進心?”
沈關硯的臉一下子白了,抿着唇不敢說話。
沈書雅:“杭景市這種破地方,你最好給我忘個幹幹淨淨,它永遠不會是你人生的終點。沒事就挂了,我懶得聽你這種蠢話,浪費我的時間。”
聽着手機挂斷嘟嘟聲,沈關硯半晌沒有動。
其實他想說,讓沈書雅離開傅啓卿,他根本不是一個好人。
他還想說,只要是跟沈書雅生活,就算生活過得再苦再難,他也是開心的。
但沈書雅似乎有自己的打算,根本沒有要離開傅家的意思,哪怕傅啓卿在觊觎自己的兒子。
沈書雅有事從不會跟沈關硯商量,只有告知跟命令,也不允許沈關硯反抗她的決定。
沈書雅剛才之所以那麽生氣,是嫌棄沈關硯沒出息。
這些年她花費了很多金錢、時間、精力培養沈關硯,可不是讓他窩在二線城市當個鋼琴家教。
她要沈關硯站在更高更大的舞臺,成為享譽國際的鋼琴家。
沈書雅用了一個詞——投資。
沒錯,她是把沈關硯當作一個商品在投資,調動自己能調動的所有資源砸到沈關硯身上,然後等着他升值。
鋼琴家=社會名望。
而社會名望又能讓沈關硯打破現有的圈層,跨越更高的階級。
站的越高,離那些扒皮喝血的窮鬼們越遠。
沈書雅要沈關硯高高在上,要他去攀那些最好、最高的枝兒。
所以沈關硯的平庸的志向讓沈書雅十分窩火。
在這個吃人的世界,懶惰就是原罪,單純更是罪無可恕。
她對沈關硯的期望太高了,重重地壓在沈關硯心頭,還有那些挑戰世俗底線的價值觀,也讓他倍感壓力。
沈關硯在床上坐了許久,然後把放涼的包子吃了。
鋼琴家教課約在下午兩點。
雇主是一個和善的中年男人,戴着眼鏡,頭發茂盛,看起來文質彬彬,像是教歷史的大學老師。
沈關硯想着第一天給人上課,應該早點到,這樣還能跟小朋友聯絡一下感情。
下午一點四十,他敲開了對方的家門。
男人笑着讓沈關硯進來,“這麽早就過來了?孩子去她姥姥家了,有個五六分鐘她媽媽就能把她接回來,坐。”
沈關硯局促地坐到客廳沙發上。
男人給沈關硯倒了一杯果汁,“外面熱不熱啊?喝杯飲料。”
沈關硯接過來說了一聲謝謝,又告訴男人外面不算熱。
男人坐到沈關硯旁邊誇贊道:“這麽小就知道出來打工賺外快,幫家裏減輕負擔,現在很少有你這麽懂事的孩子了。”
沈關硯被他說的不自在,“……沒有。”
男人:“快喝果汁,鮮榨的,剛從冰箱拿出來,給我們家那個淘氣鬼喝的,你嘗嘗味道。”
沈關硯喝了一口,“很好喝。”
男人笑了笑,繼續跟沈關硯閑聊。
沒聊幾分鐘,沈關硯感覺頭有點暈,眼皮打架,四肢也變得輕飄飄,好像有什麽東西抽走了他的力氣。
手裏的杯子拿不穩,啪的一聲掉到地上。
這一聲驚醒了沈關硯,意識到不對勁的他,慌忙起身要離開這棟房子。
沈關硯剛站起來,藥勁正好上來,雙腿如下了熱鍋的面條,不受控制地軟下來。
男人手疾眼快地扶住沈關硯。
意識朦胧中,沈關硯聽到房門打開,一個高大的身影緩緩走過來,然後從戴眼鏡的男人手裏接過了他。
沈關硯強撐着眼皮掃了一眼,只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之後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