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名利場

第6章 名利場

群狼面面相觑。

胡粥甚至在那一瞬間舉起雙手以示清白:“你們都看着了,我沒碰她,是她自己倒過來的。”

場面又寂靜了幾秒,剛和晉故打完架的那個肌肉老哥率先忍不住,将空酒瓶往桌上一敦:“這到底靠不靠譜啊,前一秒還說着事兒呢,後一秒就這樣了?”

一直坐在沙發拐角沒說話的斯文眼鏡男幽幽開口:“到底是真醉還是裝醉,這誰說得好呢?”

肌肉老哥頓了頓,又把酒瓶捧回了手上。

*

在座的除了晉故以外一共六人,三個仍屬雇傭兵,一個成了老頭日常工作中的下屬秘書,一個潛伏于警署,一個是上市公司冠氏集團的老板。

斯文眼鏡男就是冠氏的老板冠妄。

冠妄是個典型的保守派,當初接受注射時就盡可能地往後縮,排在了最後面。

但是申宸是從最靠近門的一個開始注射的,所以他就成了第一個。

從那時起他就明白,沒有什麽萬全之策,人生多得是賭的成分。

*

他自認為還算幸運的,至少他順利地變化成了Enigma,而沒有變成晉故那樣。

晉故發狂襲擊申宸時,他是唯一沒上手制止的一個,因為不知道萬一被咬了會不會得病。

後來六名完全體Enigma被帶到大人那裏,被告知從此他們将有新的身份,餘生的使命便是為大人效勞。其他人一時都炸了鍋,他們為此感到憤怒,質問這是誰決定的,為什麽沒人問過他們本人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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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妄卻從始至終沒說一個字,因為他覺得對方既然敢于脅迫六個強大如怪物的家夥,就一定還留了後手。

果不其然,他們得到的回應是——可以不配合,但如果沒有每個月按時回到研究所注射穩定劑,他們就會變得和晉故一樣。

*

被注射後的第一年,晉故是完全沒有人類意識的。他時刻沉浸在狂躁狀态裏,腦子裏只有關于配對的原始沖動。

冠妄每次去打穩定劑,進門前總要做一下心理建設。他知道此前晉故和他一樣,是驕傲的Alpha,是被嚴格訓練過的優秀雇傭兵。他們一同被選中參與這個所謂的“特訓”,唯一的區別也就是晉故運氣差了些罷了。

有時他會看到晉故被拴在鎖鏈上掙紮,龇牙咧嘴地想要攻擊任何人;有時恰好碰上晉故被束縛在器械上承受電擊,那就是更加可怕的哀嚎;還有時實驗室裏靜得出奇,晉故被鐵鏈綁着,奄奄一息地伏在地上——這就是剛從器械上被放下來,已經累得動都動不了了。

而不管晉故是什麽狀态,那個穿着寬大實驗服的Omega研究員,都只是一臉冷淡地做着自己的事。

要麽是在記錄數據,要麽是在擺弄她的那些瓶瓶罐罐,要麽拿着個平板不知在劃拉些什麽。

見冠妄進來,她便将手上的東西暫且放下,伸手去摸注射器:“報編號。”

冠妄說:“1號。”

*

他對晉故非常同情——都變成這副模樣了,不給個痛快也就算了,竟還要每天承受非人的折磨,完全成了個可以随意折騰的實驗樣本。

所以申宸在他眼裏就毫無人性可言。

冠妄聽說過一些遠古酷刑,淩遲、拔舌、炮烙,都是難以想象的殘忍。不過比起受刑者的痛苦,他更疑惑行刑者如何下得了手。

現在他不疑惑了,申宸就是他腦海中行刑者的具象化——他開始明白,是真的有人能在鋪天蓋地的慘叫聲中長期生活的。

這令他感到恐懼,因為每個月他仍要任由不明不白的藥劑打進自己身體裏。不接受的話,就可能像晉故這樣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生不如死;接受的話,他又生怕藥劑有什麽未知的問題,他會變得比晉故還慘也說不定。

所以每次打完穩定劑,意識到自己還是個人樣,就如獲新生。

冠妄走出研究所,整整自己的西裝,對着路口的拐角鏡抹一把頭發,然後擺出總裁該有的表情。

仿佛從地獄出來,走向自己的天堂。

*

是的,研究所以外的世界對冠妄來說完全就是天堂。

在晉故滞留研究所的同時,其他六名Enigma都開啓了新生。

比如冠妄,因為氣質冷靜沉穩,加上有一些經濟學背景,于是他的定位便是大人在商界的觸手。

冠氏集團算不上什麽大企業,但走哪都有人給面子,因為坊間盛傳冠老板不是一般人,後臺硬得很。

至于後臺到底是誰,什麽來頭,倒是沒幾個人能說得清。

在紙醉金迷的名利場中游蕩時,冠妄也有想過人活這一輩子到底為了什麽——名、權、錢、色,他好像什麽都不缺了。

如果只是作為雇傭兵,不論多麽拼命,他都達不到現在這個高度。

他得到了人們的吹捧和尊敬,更多滋源在摳摳裙八六一起起三三靈思那些比他年長得多的商業巨頭極盡谄媚,積極創造“偶遇”,只為了能和他吃頓飯套上近乎;他得到了曾經想都不敢想的錢財,哪怕生意失敗,虧空也會被源源不斷地補上,只要有大人在冠氏就不會倒臺;他才三十出頭,所有人都會說一聲年輕有為,各色Omega争相爬上他的床,甚至有合作夥伴主動提出要将子女嫁給他。

如果這些都還是可以想象的快樂,那麽□□飛升的爽感,就更加難以言喻。

他的心胸變得十分寬廣,因為現在的他,一根手指就可以挑起原本難以負擔的杠鈴,一秒鐘工夫就可以出現在百米之外,如果釋更多滋源在摳摳裙八六一起起三三靈思放大量信息素,甚至可以讓近處的Alpha直接陷入昏厥。所以即便遇上地痞無賴對他不敬,他也完全不動氣了,畢竟明知自己殺死對方就像捏死臭蟲一樣簡單。

活成這樣,人生似乎別無所求,直到又一個摟着美人醒來的清晨,他被電話聲吵醒。

還是那個毫無感情的聲音:“日落之前記得過來,這個月就剩你了。下次再忘我就不再提醒了。”

美人趴在他的胸膛,微微蹙眉:“誰啊,怎麽這麽跟冠總講話?”

而電話彼端的人,今天心情似乎格外不好:“說話啊,啞巴了?”

冠妄的手發着抖,胸口因氣悶而起伏,額頭的青筋也爆了出來。

然後他穩住呼吸,對着手機說道:“好的,這就來。”

那時美人的眼神,好像見了鬼一樣。

*

冠妄很想殺了申宸,但謹慎是他的天性。

他的一切都是大人給的,他的性命受制于穩定劑,那麽這個研究員到底扮演了一個什麽樣的角色呢?區區一個Omega,她憑什麽這麽嚣張?

在對身外的富貴習以為常之後,如何擺脫這種強烈的不自由感就成了很重要的事。事實上即便沒有什麽把柄在大人手上,能有如此強健的體魄和如此富貴的生活,冠妄也是願意為大人賣命的。

所以冠妄有在思考,如果穩定劑只是大人制約他們的方式,那麽他或許可以做些什麽來投誠,讓大人明白即使不用這種方式,他也甘願為大人效犬馬之勞。

然而就在他打起小算盤的同時,在一次注射間,恰遇上大人來實驗室見申宸。

大人說話時完全沒避着他:“宸兒啊,7號的事兒,如果實在不行,就算了吧。一次失敗不算什麽,日子到底還是得往下過。”

申宸一邊給冠妄的小臂消着毒,一邊應道:“大人,現在繼續沒有意義。您說給我十個人進行嘗試,現在結果已經出來了。七分之一的失敗率,這是我不能接受的——要麽藥物有了新的改進,要麽找到失敗後的破解辦法,否則我不會開始下一組實驗的。”

頓了頓,申宸繼續道:“當然,如果大人實在着急,可以試着啓用其他研究員,我無所謂。”

“唉,要是其他人頂用,哪怕說能幫得上你的忙,我都不至于要你這麽辛苦啊。”随着大人話語聲,尖銳的針頭刺進冠妄的身體,“不要跟我鬧脾氣,你明知道這項研究,只有你做得來。”

“我沒有鬧脾氣,大人,我是真的很自責。”申宸說,“一邊探索失敗原因,一邊研究如何取消穩定劑對Enigma的束縛,我的精力确實有些跟不上。所以每當大人催促的時候,我都會對自己産生懷疑,我會想如果由其他人來做,會不會比我做得更好。”

“呵呵呵,宸兒現在說話也一套一套的啊。”大人似乎在笑,但他的面部肌肉已經蒼老到只能擺出一個奇怪的表情,“好,我可不敢再催你了,但也不要在7號身上花太多時間,你得知道真正的正經事是什麽。”

“好的,大人,我明白。”

*

此時的冠妄,腦子轉得飛快——

所以Enigma轉化藥物實際并沒有開發完成,穩定劑的使用是為了彌補轉化帶來的副作用,申宸一直在試圖進一步的開發,而老頭更希望加快實驗進程,将藥物更廣泛地投入使用。

也就是說真正有用穩定劑對Enigma進行束縛的主觀意圖的,不是申宸,而是老頭。

那麽每個月必須注射穩定劑,就并不是刻意對他們進行管控,而是目前的技術只能做到這樣。也就是說如果真想重獲自由,該求的其實不是老頭,而是申宸。

冠妄的腦子似乎被180度調了個個兒。

而更加可怕的是,這一技術目前只有申宸一個人掌握。這意味着一旦申宸死亡,穩定劑就會徹底斷供,六個Enigma也将是死路一條。

冷汗從冠妄背後滲出,他終于開始明白申宸的嚣張從何而來。

她确實服從于大人的威壓,但是大人也依賴着她的頭腦。Enigma強大的軀體能瞬間撕碎老頭,也可以将申宸如螞蟻般碾死,但他們的社會地位來自老頭,身家性命則握在申宸手中。

這是權力、智慧和力量間的相互傾軋。

這麽說來的話,大人這次說話沒有避開他的理由就很明顯了。

在申宸這裏吃了癟,大人一面搖頭一面顫巍巍地轉身,拐杖恰碾在冠妄皮鞋下的大腳趾上。

冠妄吃痛地悶哼一聲,然後聽見大人說:“你們幾個現在算是同族同類,感情應該是親如手足的,這我不擔心。我主要怕的是,你們忘了宸兒對你們的再生之恩。你們每個人都有保護好她的義務,畢竟如果沒有了她,哪裏還會有你們呢?”

冠妄低下頭去,慌忙應道:“是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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