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留下來
第18章 留下來
所以晉故在研究所經歷了三個療程, 共計三年光陰。
三年将他從人變成狗,又從狗變成了人。聽起來似乎沒什麽變化,但是當申宸告訴他他可以離開了的時候, 他卻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失去了什麽很重要的東西。
那時已是傍晚, 他帶着一身臭汗味從操場回來, 還想着洗個澡、吃了飯就可以在他的軟墊上美美地睡上一覺。
但是申宸說的話就意味着, 他今晚不可以再睡在這裏了。
他甚至沒有去反駁一句, “聽話”已經成了他很重要的一個特性。
他只是站在那裏,帶着強烈的抗拒聽着申宸的吩咐:“你可以走了。我的住所在臨湖別墅B區2幢,密碼在門口花盆下面, 你可以暫時住那裏。聽說你會開車,大人給你配了一輛,導航已經開好了, 你自己開過去就好。以後你和其他Enigma一樣, 每月那幾天記得來打穩定劑, 大人交代的任務會由其他人轉達給你,那個不是我負責的領域。”
晉故聽完沒動,只是久久地立在那裏。
半晌, 申宸擡頭問他:“還有什麽問題嗎?”
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 但他知道如果回答慢了,申宸會更生氣。
所以他還算迅速地開口道:“那你……什麽時候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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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申宸不會給他一個明确的答複, 但是沒想到的是,申宸很快回應道:“每周三周六我會去看你,以防你遇到什麽特殊情況。平時你如果遇到什麽和信息素有關的棘手問題, 也要及時聯系我。”
這句話着實救了他, 讓他在開車離開的路上依舊有了好心情。
因為這天是周二,離別不會很久, 明天就又能見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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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宸的別墅很大,但沒什麽人氣兒,一看就是長期沒有住人的。
唯一沒什麽灰塵的地方是一樓客廳,晉故知道每隔一段時間申宸和其他Enigma會在這裏聚餐。
廚房沒有用過的痕跡,看來他們每次聚餐能用到的只有落地窗旁邊的燒烤架。沙發是新換的,就是說他們總把沙發弄得很埋汰,然後就直接換新的。
想到這裏,晉故突然冒出一個疑問——聚餐結束後,申宸會允許他們睡在這裏嗎?
帶着這個疑問向二樓走去,看到二樓房間很多時,晉故心裏一沉。
然而當他伸手打開一個個房間,卻發現大多都是空的——實際上整個二樓被利用起來的房間,就只有一間浴室,一個卧室,一個書房。
他總算松了口氣,而且很快想起另一件特別重要的事——那他今晚睡哪裏呢?
只有一間卧室的話,那就是申宸的卧室;同樣因為只有一間卧室,那他應該也只能住這間?
所以他今天要睡申宸的床嗎?真的可以嗎?需要請示一下嗎?
他仔細回想了一下,申宸原話說的是“如果遇到什麽和信息素相關的問題要及時聯系”,而這件事顯然和信息素沒什麽關系。
這就意味着,他可以睡這張床。
這樣的結論讓晉故高興得汗毛都立了起來,他不再忍耐,飛撲進帶有微弱泥土味的柔軟床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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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期待申宸回家。
為此他特意把家裏收拾了一遍,就連空房間也一塵不染。
這讓申宸回家第一眼就愣住了——她這地方難得的窗明幾淨,廚房裏還傳來了水燒開的聲音。
随着她把門關起,晉故也從廚房冒了出來:“……你回來了?”
申宸還沉浸在驚訝的情緒裏:“嗯……對,這是你幹的?還是請家政了?”
“不用請家政,Enigma的體力很好的。”晉故輕描淡寫地就把功給邀了。
申宸倒是很快接受了這個設定,并開始覺得說不定這才是Enigma的正确用法:“嗯……做得好。”
晉故又問:“你吃飯了嗎?”
申宸說:“怎麽着?你還會做飯嗎?”
晉故看起來有些窘迫:“……我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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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pha主決策是這個社會的一個共識,會做飯的Alpha相對較少,還有很多人認為下廚是件很影響Alpha形象的事情。
聽晉故這麽問,申宸還以為他有這項技能傍身,正打算刮目相看一下。但是果然惡臭A就是惡臭A,賢惠的事兒他是一點兒不沾。
申宸翻了個白眼:“那你問什麽?我吃了面包回來的。”
晉故趕忙解釋:“不是……我叫了外賣,需要的話熱一下就可以吃,我想着總不能讓你回來做……”
申宸一面卸下背包一面回道:“那你想太多了,我也不會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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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晉故期待了一天的見面,最終真的就是給他測了各項指标合格,然後就匆匆走了。
叫了一桌子的外賣,也只剩晉故一個人心情低落地吃着。
實際上他還把床單被套洗了,被子曬了,心虛地把卧室打掃得幹幹淨淨,看不到他的一根毛發。
他是想着申宸至少會在這裏睡一晚,為此他還做好了今晚睡沙發的準備,誰知道竟只相處了這麽一小會兒。
因為剛離開研究所的緣故,目前大人那邊沒有給他派任何任務,他唯一要做的就是盡快适應研究所外的生活。
這對他來說并不困難——因為之前在研究所內能夠自由行動,也有過和人交流的經歷,現在到了外面充其量是看起來有些內向,遠沒到張不開嘴的地步。
于是在大致接受了自己是個內向又沒用的Enigma之後,晉故一天中的大多數時間都在考慮如何讓申宸回家,以及如何讓申宸多待一會。
這樣的思考多了,最終走向變得有些極端。
可能是因為我不會做飯吧——晉故這麽想着,長長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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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申宸的視角看來,離開研究所後的晉故,愛好變得有些奇怪。
晉故在雇傭軍中的履歷裏,他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學習和訓練上,沒有任何條目顯示他有做家務和做菜的愛好。
但是每次去給他做檢測時,當申宸例行詢問最近都幹了些什麽的時候,晉故總是能說出一些讓她迷惑的事情來。
比如,打掃房間、曬被子、煎牛排。
比如,炒菜、擦窗戶、調酒。
等會兒……調酒?
申宸幾乎想要讓他回研究所去查腦子了:“你學這個東西幹什麽?”
晉故似乎也覺得有點羞恥:“就是……學着玩玩。想試試嗎?”
他也忘了自己是在哪裏看的,說是很多Omega會喜歡這種很有氛圍感的東西,而且如果真的稍稍有點醉了,那晚上應該也就不會走了……
但申宸依舊一臉“你腦子壞了吧”的表情:“愛好豐富挺好的。但是盡量多出去走走,多接觸人,不要老是一個人悶在屋裏。每次都是我過來找你,而不是讓你回研究所檢查,本質上就是為了讓你盡可能忘記在研究所時的感覺,真正融入社會中去。”
看來這招也沒什麽用,申宸說着就開始往包裏收拾自己的各種檢測儀器,眼看着起身就要走了。
晉故卻忽然叫住她道:“等等!”
申宸疑惑地回頭看他,就聽他說了句:“能留下來嗎?我需要你的信息素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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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晉故搜腸刮肚想出來的好辦法,源頭是他确實感受到了身體上的不适。
這種不适甚至讓他在深夜哆嗦着醒來,用力将自己的腦袋埋進枕頭裏用力嗅聞。
說是恐懼又不太像,但心髒确實跳得好快,好像再不被泥土的味道包裹人就要死了一樣。
但是當然不會真的死掉,包括申宸在檢查時也檢查不出什麽問題,所以大概只是戒斷中的正常現象。
甚至晉故本人也有些拿不準,自己那麽想和申宸多待一會,還希望她能留下睡覺,究竟是不是只是信息素作怪。
反正他現在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并不想戒掉這個味道。
“對,我很熟悉這種感覺,這是狂躁化之前會出現的躁動。”晉故說着捂住心口,“尤其夜間,我會有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傾向……”
申宸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不該啊,你的身體數據沒這麽差啊。”
“但是真的有,我的身體我知道。”晉故咬死一種說法,“我會覺得很不安,我很确信我需要你的信息素……”
晉故不會知道按他的這番說辭,申宸要拿出多大的勇氣才能原封不動地坐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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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就是申宸确實留宿了,但她帶着晉故去街邊寵物店買了狗繩和防咬嘴套,把晉故拴在了一樓沙發。
“你應該沒什麽怨言吧?我也得為我的安危着想。”申宸說着拽一拽手上的鏈條,确認鎖鏈夠緊。
而晉故那邊,雖然嘴套不耽誤說話,但橫豎是戴得挺別扭的:“嗯……我明白,就這樣可以的。”
申宸看着他這模樣頓了頓,忽然說了句讓晉故沒想到的話:“這是你說自己身體有問題的,如果是裝蒜趁早坦白,否則我要是給你注射了什麽不必要的藥物,後果你得自己承擔。”
看來還是很難騙過她。
但是在這樣的恐吓和對申宸留下的渴望之間,晉故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後者。
他的胸腔微微起伏着,又因說謊而眼神閃躲:“我是真的不舒服,我渾身難受。”
申宸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沒多說什麽便上樓了。
只是這樣,晉故就已經開心得快要搖起尾巴來。
他想在沙發上躺下,卻牽扯到了狗繩,無奈只能換一頭躺。
申宸只給他留了一條薄薄的沙發毯,他卻聽着二樓傳來的嘩啦啦的水聲,渾身熱得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