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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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八個字, 從字面意義上來解析并不複雜,但細細研讀卻還是透露着全然的未知。

葉舒唯看完紙片後便收了起來, 打算等被她整破防的元圓出關後,再去拷問他這話究竟有何深意。

不過,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出于什麽心理,她并沒有将元圓交給她的這張紙片上的內容告訴任何人……包括邵允在內。

邵允也不是多嘴之人,非但沒過問,連眼神都沒在那紙片上逗留,只是說讓她回房整頓後和大家一塊兒去吃晚飯。

元喜寺從早到晚的吃食都是齋飯, 這對僧人來說是日常,對邵允這種原本飲食就清淡的久病之人來說是正中下懷,而對于葉舒唯和正在長身體的雙子……不,确切地來說是小執,就有點兒遭罪了。

葉舒唯原本以為自己能熬得過去, 但僅僅是在吃了第三頓齋飯後,她就有點快遭不住了。

按照約定, 她身為雙子的老師, 現在開始每天都會盡量抽出時間來教雙子練習搏擊。因為小念傷病還未痊愈,最近幾天就只有小執一個人跟着她練,邵允、小念和辛瀾則在一旁圍觀。

誰知道,這才剛練了不出半個小時,師徒二人就已經宣布罷工了。

小執直接一屁股往地上一坐:“我打不動了!我真的好餓啊!”

“救命!”葉舒唯軟趴趴地往庭院裏的廊柱上一靠,感覺自己的天靈蓋都在旋轉,“我想吃肉……”

小執哭喪個臉:“我不誇張,現在給我來頭牛我都能給它生吞下去。”

“我能吃兩頭牛。”

“我能吃五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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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這倆人越說越離譜, 辛瀾這個大管家忍不住好心勸說他們:“小執,別任性, 以前來元喜寺那麽多回不也是這樣過來的?寺裏的規矩可不能破。還有葉小姐,你也忍忍,等下山了之後,你想吃多少頭牛都行。”

小執幹脆躺倒在地上耍起了無賴:“以前咱們來元喜寺基本不會超過三天,可這次根本不知道要待多久,天天從早到晚吃齋飯這哪能受得了啊!”

小念肅着臉批評他:“三少爺留在這兒自然有他的理由,難道就因為你要吃肉,便破壞掉三少爺的全盤計劃嗎?”

小執一聽這小老頭說話就頭大:“別說教!本來就餓得頭暈,現在更暈了!”

小念十分不給自己親哥哥面子:“就算你暈在這兒三天,也沒人會給你肉吃。”

小執直接轉向邵允,可憐巴巴地沖他吐舌頭:“三少爺,我真的好餓!我餓得練不動!”

辛瀾朝他做了個雙手交叉的手勢:“別沖三少爺撒嬌,沒用。”

葉舒唯緊跟着從廊柱上直起身,她看着一直在笑的邵允,大放狠話:“不給我吃肉我就啥都不幹了,約定說撕毀就撕毀。誰給我吃肉,誰就是我的救命恩人,讓我給他做牛做馬都行。”

辛瀾搖了搖頭:“葉小姐,你也別沖三少爺撒嬌,沒……”

“辛瀾。”

下一秒,就見邵允眼角帶笑地開了口,“去告訴元喜主持,麻煩他安排些新鮮的水果過來,先給他們解個饞。”

辛瀾:“……?”

不是,三少爺,有些規矩您不是一直都是說什麽都不肯打破的麽?怎麽到了葉小姐這兒,随随便便撒個嬌,就跟沒有規矩這個東西存在似的?

葉舒唯雖然鬧歸鬧,但心裏還是明白分寸的,知道有水果吃已經是邵允能給到她最大的縱容,趕緊順着杆子往上猛爬:“三少爺萬歲!”

小執跟着一塊兒大喊:“三少爺萬歲萬萬歲!”

邵允拿這對活寶一點辦法都沒有,無奈地支着下巴問他們:“等吃了水果,該好好上課,好好練習了吧?”

“一定一定。”

“絕對絕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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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喜主持安排來的水果吃起來口感香甜可口,葉舒唯一口氣連吃了三個梨、一大串葡萄,心情好了不少。随後便擺出老師的姿态,認認真真地将自己搏擊的經驗傳授給新收的兩位學生。

小執腦袋瓜子轉得快,但也貪玩,總會想着法子偷懶;小念不僅有天賦,還有勤奮刻苦加持,于是各方面表現都難免比哥哥要更優異一些。

兩兄弟各有所長,都是好苗子,只要假以時日,都會是相當出色的全能型選手。

“舒唯姐。”

下課後,邵允他們都走了,小執還纏着她不肯放,“射箭、擊劍這些你是不是也都很擅長?”

葉舒唯的字典裏從來就沒有謙虛二字:“廢話。”

小執的眼睛直冒星星:“那槍術呢?”

葉舒唯心裏想着你說的這些都是身為一名頂尖特勤人員的基本素養,不擅長哪能行:“不在話下。”

小執像個猴子似的上蹿下跳:“你能不能也教教我們槍術啊!?”

“教你個頭。”她曲起手指,不輕不重地彈了一下小執的額頭,“兩個未成年的小屁孩學什麽槍術?就算我同意,你們三少爺會同意不?我要是敢教你們,他就敢把我吊起來打。”

“你跟三少爺好好解釋下不就行了?”小執轉了轉圓溜溜的眼珠,“只要你跟三少爺說,槍術要從娃娃抓起,我們從現在就開始學、對我們未來的成長發展有幫助之類的,他絕對會聽得進去。”

葉舒唯都給他氣笑了:“你美夢做得可真香,我說他就會聽?你當他傻?”

“怎麽不聽?”小執理直氣壯地叉着腰,“你說什麽三少爺不聽?我覺得,就算你坑蒙拐騙,他都會乖乖躺進你給他挖的坑裏頭去!”

葉舒唯心一跳,一時竟不知道該回這小屁孩什麽話,只能三兩下給他趕回禪房去睡午覺。

等回到自己的禪房,她因為小執無心的話語在床上翻來覆去了一會兒,剛剛才被水果稍作撫慰的肚子又開始咕咕亂叫,幹脆氣急敗壞地坐起身來。

就這麽煩躁地抱着蒲團,在床上不知發了多久的呆,她忽然隐隐約約聞到了一股香味。

要是她的鼻子沒出錯的話,那股香味,好像是……

下一瞬,她的禪房門就被人從外輕輕地敲了敲。

“進來。”

禪房門應聲打開,邵允從門外慢步走了進來。

葉舒唯感覺到他的身上似乎夾帶着山野間的微風氣息,還有些風塵仆仆的意味。

他反手合上門,禮貌地站在門邊,笑看着床上頭發淩亂如鳥窩的她:“沒睡着?”

她揉了揉眼睛,不吭聲,只用一幅生無可戀地表情看着他。

“餓?”

“你說呢?”

“想吃肉?”

“吃得到嗎?”

邵允但笑不語地看了她兩秒,背在身後的左手忽然将一袋東西放到了她禪房的桌子上。

葉舒唯對着那袋東西定睛片刻,從床上一躍而起。

她的鼻子誠不欺她,邵允竟然給她在這荒郊野嶺弄來了兩只大大的肉包子!

“你這是從哪兒弄來的!?”

她急得連鞋也沒穿,直接光着腳蹦到桌前,火急火燎地開始解塑料袋子。

“慢點,沒人和你搶。”邵允低低咳嗽了兩聲,笑着走到床邊去給她取了拖鞋過來,彎腰放到她的腳邊,“先穿上鞋,別凍着了。”

葉舒唯就着他的手穿上拖鞋,從塑料袋裏捧出了一只還散發着陣陣熱氣的大肉包子,簡直像是在捧着一座稀世珍寶:“你倒是快說呢!”

“在告訴你之前。”

邵允緩緩直起身,他用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敲了敲餐桌的桌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想先問問,你方才說誰能給你吃肉,你就給他做牛做馬……這話還作數麽?”

-

同一時刻,辛瀾和雙子正窩在葉舒唯的禪房外面明目張膽地聽牆角。

打掃後院的年輕僧侶見他們三個像三只大壁虎似的趴在門邊,忍不住好奇,放下掃帚過去詢問道:“抱歉打擾了,三位施主這是在做什麽呢?”

“嗐。”小執擺了擺手,“我們在觀賞一個人可以沒有原則到什麽地步。”

這話說得小僧侶更摸不着頭腦了:“沒有原則?誰?”

辛瀾沒好氣地搖搖頭:“你們的阿允少爺啊!還能有誰?”

天知道一個小時之前他有多麽無語,那會兒他剛送邵允進禪房,想讓邵允午睡片刻,便見他家三少爺一進屋就直接拿起了外套。

他疑惑地問:“三少爺,你這是要下山麽?”

邵允沒否認:“你讓譚叔取車到寺門口等我,我記得山腳附近是不是有兩家賣吃食的小鋪子?”

“好像有。”

“有賣肉麽?”

“應該有吧……再不濟應該也有賣肉包子。”

眼見邵允點點頭準備離開禪房,辛瀾這才反應過來:“不對,三少爺,你現在急着下山是要去買肉包子?你,你竟然想吃肉嗎!?”

邵允回過頭,不輕不重地看了他一眼。

辛瀾被這一眼看得一激靈,瞬間醒悟:“你是要去買給葉小姐吃!?”

回答他的已經只有邵允漸行漸遠的背影了。

他越想越不對,連忙快步趕上去,在邵允身後急急追問:“三少爺,要我陪你去麽?外頭天寒,你別凍着生病了啊!”

“不用陪,我很快就回來。”

“那,那……萬一等會兒元喜主持知道了問起來該咋辦!?寺裏有明确規矩禁止葷腥……”

“沒事,要是元喜主持問起來,你就說是我突發奇想要吃,讓他怪罪于我便是。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

然後,他就眼睜睜地看着他家三少爺頭也不回地上車下山,承受一路的來回颠簸,耗時耗力只為了買兩只肉包子。

邵允回來後,從辛瀾口中得知全過程的小執不樂意了,追在邵允的身旁團團轉,非要邵允勻出一只肉包子給他。

邵允拍拍小執的腦袋,八風不動地拒絕他:“她是你的老師,尊師重道是基本涵養,有好東西你也要先讓與她。你要吃肉,等下了山後我讓你吃個夠便是。”

小執被自家三少爺這無懈可擊的歪理給震驚到了,一時竟都忘記了反駁。

小念在一旁唉聲嘆息,對着邵允進葉舒唯禪房的背影低聲腹诽:“哎,你就寵她吧。”

……

邵允自然不會将肉包子的來龍去脈同葉舒唯說得如此清楚,只是四兩撥千斤地诓她:“我讓元圓大師兄給我變出來的。”

葉舒唯白了他一眼:“我信你個鬼。”

元圓分明在殿裏閉關還沒出來,再說了,人元圓的功能是天眼,又不是變魔術。

“我讓元喜主持給我變出來的。”

“……元喜主持會把你的頭給擰下來哦?”

邵允笑着在椅子上落了座:“你先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葉舒唯張嘴咬了一口香噴噴的肉包,含糊不清地說:“是你自己變出來的吧?”

用鼻子想都能想得明白,他肯定是自己親自下山去給她買回來的。估計為了不讓包子變冷,他還一路将包子揣在懷裏人工加熱恒溫。

她一口氣吃完了第一只包子,只覺得喉嚨和鼻腔都有點發堵。

只是一只肉包子而已。

她在心裏暗暗地催眠自己。

葉舒唯,丢不丢人吶。你不至于就為了一只肉包子,感動成這樣吧?

邵允擡眼觀察着她,溫柔地問:“吃不下了麽?”

她吸了吸鼻子,提起另一只肉包:“不能吃獨食,我要去分給小執小念他們。”

邵允并未阻止她,還伸手替她打開了禪房的門。

葉舒唯走到他身邊時,忽然停了腳步。

她看着他,嗓音不自覺地低了下來:“你想要我怎麽給你做牛做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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