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困住你的是什麽

第15章 困住你的是什麽

15

在別人眼中,謝臻是個很難被篡改意志的人。

謝臻身上有一股特殊的倔,一旦認定的事情,是死也不回頭的。從十歲的時候,謝臻在路邊撿到流浪的謝時雨,他領着謝時雨回家,謝天宇和吳婉不願意收留這個來路不明的孩子,但謝臻卻倔得異常,他看謝時雨可憐,就要帶他回家。

謝天宇說,撿小孩兒不是撿貓貓狗狗,不能說養就養。但謝臻不肯,拽着謝時雨的袖子不肯挪道,硬着頭皮和向來嚴厲的謝天宇對峙很久,最後得償所願留下了謝時雨。

初中的時候,謝臻不知道為什麽認定了要做警察,自打謝臻小時候,就希望謝臻能夠從事醫藥行業的謝天宇大發雷霆,和謝臻吵了一架,後來謝臻便選擇在學校住宿,從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學,謝臻不再在家裏常住。

高浩東是謝臻高中同學。謝臻依稀記得見高浩東的第一面,那個時候才高一,高浩東又黑又瘦,一眼看過去就像個發育不良的竹竿。那個時候,謝臻嘴裏咬着根已經光溜的棒冰棍子,轉頭沖高浩東招手笑:“你好,我叫謝臻。”

謝臻彎起眼,擠出個自然又明媚的笑給他,最後得到高浩東怯生生的一句自我介紹。高浩東是個鄉下孩子,是被家人含辛茹苦地送到鶴市讀最好的高中的,他說話的時候還會帶着點兒明顯的地方口音。他和高浩東做了三年同學,謝臻潇灑慣了,換一個環境便結識一群新的朋友,和誰也提不上特別要好、特別交心,但謝臻清楚,高浩東把他當作最要好的朋友。

當年高浩東沒有朋友,成天到晚都跟着謝臻,跟着謝臻耳濡目染,跟着謝臻一塊進了警校。

謝臻心氣高,年輕的最大毛病就是自以為是。迄今為止,謝臻吃的虧不少,也受過不少挫,順風順水的人生裏第一道坎兒就是分化,謝臻當初篤定了自己會成為一個Alpha,後來他的分化在一個平靜的夜裏度過了。預設的目标沒能達到,謝臻窩在自己的房間裏憋了一整個星期,那天晚上他一夜沒睡。

第二道坎兒就是高浩東。

後來謝臻的人生沒再順過,他被不斷地磋磨、打平、一遍又一遍地被現實打擊,他失去警察的職位、入獄、家庭破裂、成為謝三謝老板。他的心境再也無法像過去那樣純淨,也再也沒辦法做當初那個謝臻,以至于謝臻見到沈京昭的那一刻,以一個最為直觀的、血淋淋的方式,會見了他預設人生中的自己。

他傲、他倔、他不服氣不低頭,但靳時雨偏偏又不讓他好過。

“把這些吃了。”

謝臻整個人蒙在被子裏,靳時雨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悶悶的。謝臻沒有動,身體僵着保持着一個姿勢,直到靳時雨毫不客氣地把被子給他掀了起來,刺眼的光晃着謝臻的眼,他眨了眨幹澀的眼睛,疲倦地看向靳時雨。

靳時雨臉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帶上了止咬器,黑色金屬在白熾燈下閃爍着光澤,牢牢箍住他的下半張臉。靳時雨站着,高大的身子背光而站,眼神淡漠:“把飯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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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餓。”謝臻輕輕皺眉,扭過頭去。

靳時雨說:“……你還想再進一次醫院嗎?”

謝臻沉默了片刻,勉強支撐起身子,神色倦怠:“靳時雨,晚點的時候,給我一盒避孕藥。”他說完話,似乎連着空氣都凝滞了,靳時雨的表情肉眼可見地冷卻下來,靜靜地看着他。

“你怕什麽?”

“我怕出現我不想看見的意外,我不想有這樣的可能性。”

這是靳時雨第二次問他,怕什麽。

第一次靳時雨問他,謝臻說怕他傷害自己,于是靳時雨在他面前戴上了止咬器。第二次靳時雨問他,謝臻說怕懷孕,不想有這種可能性發生,可靳時雨卻不想順他的意。

靳時雨的神色越來越冷:“你每次和我做完之後,都在吃藥?”

“你能問出這個問題,也足夠天真的。你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我,也清楚我這個人最不喜歡的就是意外發生,你覺得我會允許那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可能性發生嗎?”謝臻冷笑了下,“所以不光以前,再到之後,我都會這麽做。靳時雨,我直白地告訴你,我抗拒的不是懷孕,是你。”

“如果沒有你突然出現打亂我的生活,我會比現在你眼前的謝臻,高興一萬倍。”

謝臻深吸一口氣,只覺得胸口的彈珠越來越滾燙,像是被拱在火上來回炙烤着,燙得他胸口前的皮膚都發痛。他放了狠話,可靳時雨卻沒有預想中的怒火,而是冷硬着嗓子:“可我不想讓你痛快。”

“把飯吃了,吃完飯,過幾天,我帶你去見高浩東。”靳時雨話是那麽說,卻沒有過多為難他,丢下這麽一句話,将飯菜都提到謝臻床頭櫃前,一一給他擺好。

謝臻聽見高浩東三個字,動作停滞片刻,他猛地擡頭,看着靳時雨的眼睛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他聲音啞了下來:“是他要見我嗎?”

靳時雨輕掃一眼:“是。”

他不再說話,靳時雨随意坐在卧室的落地窗前,在金屬制打造的犬齒下,靳時雨的嘴唇是天生的薄,唇色有些發白,他微微張開嘴,潔白的牙齒稍稍露出,準确無誤地咬上了手指間的香煙。他沒有點火,只是輕輕咬着,慢慢濡濕了煙嘴。

他冷冽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沉默不言的謝臻身上,連眨眼的頻率都比尋常緩慢些許。

謝臻慢慢将菜放進口中,連眼皮都沒掀,平靜無波地說:“別看我。”

“你不想知道高浩東跟我說了什麽嗎。”靳時雨擡起手,将卧室的窗戶推開,轉了個身子的方向,将煙點燃,白煙縷縷往窗外飄,他深吸一口,如釋重負般重重吐出去。

謝臻說:“你要是想說,你自己就會說。”

“我在等你問。”

謝臻幹嚼了幾下嘴裏的蔬菜,語氣聽上去毫不在意:“我只想見他,他是出于什麽目的來見我,我不在乎。”

“就算他來見我,讓我賠命給他,我也不在乎。”

靳時雨莫名笑了,将還剩下大半根的煙扔進垃圾桶裏:“謝臻,既然你這麽灑脫,說死就能為別人去死,你還死乞白賴地待在鶴市幹什麽,你要是換了卡,遠走高飛,你現在也不會受這種罪。連死都絆不住你,把你絆在鶴市的是什麽?”

接下來接近一個多星期,謝臻都極少見到靳時雨。靳時雨只有在起初幾天的時候,會給謝臻送飯進來,後面等謝臻能下床之後,靳時雨便再也沒露過面。

或許是因為謝臻本身就在躲着靳時雨,靳時雨在易感期期間,謝臻能少在靳時雨面前出現就少在靳時雨面前出現,他直到現在回想起來還是心有餘悸。

他窩在次卧裏,往往一待就是一整天,靳時雨為了防止他擅自出門,還将大門反了鎖,但卻在冰箱裏備了不少食材。謝臻平時便不愛吃飯,對食物沒有什麽太大的欲望,每天煮上一份面條,吃完了就将自己鎖在房間裏。

身上的傷口慢慢愈合,可靳時雨在他腺體上留下的傷痕卻久久沒有愈合。像是一道陳年舊疤,在白皙的脖頸上顯得格外猙獰,沒有結痂的傷口乍一看有些血肉模糊,淤血腫脹在旁邊好的皮肉下,腫成紫紅色的淤痕。

謝臻用手指緩慢地摩挲着脖頸處的傷口,垂着眼靜靜思考着。

門口突然傳來悉悉索索的動靜,謝臻擡眼看向門口,靜靜等待着靳時雨進來,可門口遲遲沒有傳來開門聲,只聽見極其響徹的一聲“砰——”。

重物墜地。

花瓶撞擊地板,發出清脆的響聲。

謝臻沉默了片刻,緩步走向房間門口,隔着一扇門,安靜地伫立了片刻,他最終還是擰開了門把手。

高大的靳時雨,面無血色地跪跌在地,手心紮在碎成一地的花瓶碎片中,鮮紅的血液從靳時雨指縫間溢出來,紅得有些刺眼。他戴在臉上的止咬器莫名搖搖欲墜,擡起眼睛來時,映入謝臻眼簾的是一雙充血猩紅的眼睛。

靳時雨緊閉着唇,絲絲血跡從靳時雨嘴角往下流,他從齒縫中擠出兩個字,聲音壓抑又隐忍:“進去。”

謝臻心頭猛地一跳,對靳時雨的記恨和恐懼在頃刻間煙消雲散,他撲上去,手忙腳亂地拆下靳時雨臉上的止咬器,用盡力氣掰開靳時雨緊咬着的下巴,他着急地大聲怒斥着:“張嘴!靳時雨!”

靳時雨改不掉痛的時候咬舌頭的毛病。

活到現在也算是命大。

作者有話說:

困住他的是什麽嘞……特別特別多吧。其實我們小謝也很自責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沒有想真正傷害哥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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