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疤臉

第37章 疤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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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謝臻已經不太記得她姓甚名誰了,經過女人提醒,謝臻才想起來有過那麽一碼事。那個時候已經是謝臻經歷過槍傷之後,他暫時被調配到接警員的崗位,負責承接每天報案的警情。當時他剛下班,和來換崗的同事交接完後便出了警局,回家的路上撞見搶劫犯搶了女人的一個中型袋,謝臻當時跟着追了近三條街,把包追了回來,又帶着女人去了轄區內處理這類案情的派出所報了警。

聽女人說包裏裝了不少現金,是她四處借錢借來的,是給自己女兒的救命錢。被謝臻這麽一弄,長期高壓的女人在拿到失而複得的包時,拽着謝臻的手號啕大哭了起來,哭到幾乎是差點要暈厥過去。

她女兒的病要移植骨髓,沒有充足的錢,完全克服不了化療、手術的全額費用。在ICU病房裏一天住下來就要上萬塊,那一口氣也完全是憑借着僅剩的家底吊着。謝臻聽她講了個大概,幫着對電子産品都不甚熟悉的她,走流程幫忙籌款,又給了她一筆不大不小的數額,幫着解決一些手術上的困難。

這件事沒給謝臻心裏留下太大的印象,只記得是有這麽一碼事。畢竟他幫忙的份額也不算多,只是做了他應該做的和能做的,謝臻沒想過會有人記他那麽久。

女人姓秋,是個罕見的姓,見到謝臻的時候高興得幾乎合不攏嘴。謝臻被她生拉硬拽,說是要請他吃頓飯,謝臻不肯,又好說歹說勸謝臻去她家裏坐坐。

秋姐家裏冷清得要命,是在城郊結合部的偏鄉下地區,租了老式獨棟裏的一間單間,地板是沒經過拓瓷磚的水泥地,牆面上刮的膩子也只是薄薄一層,還有幾個意外被鑿出來的洞。單間裏只擺了一張床,一個簡陋的随行衣架和小餐桌,以及各種看不出牌子的小電器,牆上還挂着一張小女孩的遺照。

謝臻從進門前便看見了,他定定地看了兩眼,沒有多置喙,實際上從秋姐出現在墓地,就能說明很多東西了。謝臻不提,可秋姐又偏偏談起,臉上還笑吟吟的:“謝警官,我一直都特別想感謝感謝你,要不是你,我女兒也很難再撐後面那段時間。”

“說不定我也崩潰一頭撞死了……要不是遇見了你,我肯定是沒有勇氣面對現在這種家徒四壁、一無所有的情況的。我女兒死的時候,就那天,她哭着跟我說對不起呀媽媽,花了你那麽多錢。我一下就……就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感受。”

秋姐用一次性杯子給他倒了水,一邊絮絮叨叨地說着,一邊又哭又笑地抹眼淚。謝臻沒什麽表情,也沒主動去糾正秋姐對他的稱呼,他靜靜聽着秋姐說了一大通。

“秋姐,我當時做的那些,只是我當時應該做的事,您沒必要這樣。”

“為什麽沒必要啊?!謝警官,我後面還去找過你很多次,提着果籃打算去見你,結果他們和我說,沒有謝警官這個人了。我就想,大概是調崗了吧,可我相信緣分,未來肯定能再遇見你!你看,今天就叫我遇見了,謝警官這次是特意回墓地來看望家人嗎?”

“……嗯,是調崗了。”謝臻垂下眼,靜靜地喝了口水,“看望我母親。”

對于母親這個話題,在回憶起秋姐和她女兒的事之後,謝臻不願意再多提一個字。在秋姐家裏小坐了一會沒多久,謝臻便接到楊四的催促電話,他和秋姐告辭,緊趕慢趕地回了市區。

從前幾天楊四和他彙報說謝臻手下的阿東失手放走一個Omega開始到現在,這個失蹤了的Omega至今杳無音信。既沒有聽說有報警的風聲,也沒有聽到人在哪裏的風聲,就像這人無緣無故掉進海裏消失不見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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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四說人是從夜總會附近帶來的,是天生腺體受損,觀察了近兩個月才有機會抓到,準備送去實驗所進行改良實驗,而到嘴的鴨子就這麽飛了,楊四也無法一時間迅速找到一個天生腺體有所受損的人,替上這個名額。為此唐紀還和楊四發了一通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火。

今天要開會,還是個不小的會。大多數時間裏,需要謝臻參加的會不過就是唐紀、文慧、謝臻、楊四四個人的會議,但偶爾也會出現幾次大型會議,是謝臻這兩年多來為數不多的接觸到“上層”的機會。但這樣的會議謹慎程度遠遠高出平時的小例會小探讨。

文慧開着車來接了謝臻,自從上次一面之別,文慧的臉色看上去好了不少,臉上的淤痕淡下去,可身上卻多了不少疤痕。光是一眼,謝臻就能判斷出來文慧這滿身的傷是來源于哪裏,畢竟唐紀是個板上釘釘的禽獸。和一般禽獸不太相同,唐紀這人很享受追逐、狩獵的過程,不願意強迫,這也是為什麽謝臻在他身邊待了兩年之久,卻還是沒有被唐紀碰上一根汗毛。謝臻勝在能忍,哪怕唐紀無數次用肮髒龌龊的手段來刁難他,謝臻也會硬着頭皮拒絕,而文慧比他更渴望權力,也更懂得背靠大樹好乘涼的道理,早早地便委身給了唐紀。

雖說老二的位置是文慧的,可文慧在唐紀面前的姿态可謂是放低到了極點。不然也不會有這麽一出。

謝臻沒想到的是,文慧竟然敢在老虎頭上拔毛,和疤臉無聲息地搞到了一起,還讓唐紀發現了。文慧能從唐紀手下再撿回這麽一條命,都是可喜可賀的事,說明對于唐紀來說,文慧在某些方面做得實在無可替代。

疤臉這段時間銷聲匿跡,謝臻幾乎都沒能再聽見他說話的聲音。謝臻将安全帶扣好,對着駕駛座上的文慧偏了偏頭:“疤臉今天沒跟着你?”

“……你還不知道嗎,疤臉死了。”文慧木然着一張臉,冷冷地掃視了下謝臻。

謝臻有些意外,但又不太意外,他平淡地哦出聲:“是嗎,那還真是意料之中。”

“不過我特別意外,你為什麽會和他……你又不是不知道唐紀是個什麽樣的人。”

文慧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平日裏風情萬種的眼睛卻有些異常的冷,她沒有說話,而是猛地踩下了剎車。

文慧身邊有不少人,有的人信謝臻真的一心一意地給唐紀做事,有的人不信。而疤臉就是那個信的人,倒也稱不上信,只是覺得沒有多大的必要去懷疑,畢竟謝臻這兩年盡心盡力,做的事也挑不出半分差錯,也沒有過半分逾越。疤臉認為是因為謝臻動到了文慧的蛋糕,所以才會那麽忌諱謝臻,把人當成眼中釘、肉中刺。文慧做了這麽年,疤臉是在她身邊最盡心盡力的一個,也帶有很多時候文慧會忽略掉的理智,幫文慧做了不少事。眼下疤臉死了,文慧丢了一個最有力的幫手,以至于她現在看着謝臻就肝火旺得不行。

“文慧。”謝臻察覺到文慧頻頻看他的眼神,語氣平平叫道。

駕駛座上的女人略顯吝啬地給了他一個眼神,示意他有什麽事情就直說。

謝臻:“你見到疤臉的屍體了嗎?”

文慧猛地被點了一通,突然來了個猛剎,她目光緊鎖着謝臻:“你什麽意思。”

“我沒有什麽意思,單純提出一個疑惑罷了。”謝臻将頭靠在窗上,神情有些漫不經心。

“你的意思是疤臉可能沒有死?”

“我并沒這樣說吧。”

文慧卻不理會他這迂回的姿态,定定看着謝臻:“如果我能找到疤臉,算我欠你人情。”

謝臻猛地笑出聲,眼睛微微彎起,可表情卻依舊透着一股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樣子,他随意摸了摸自己的肩,指尖順着發絲穿插過去,語調中還帶着幾分輕松:“先找到再說吧。”

文慧的臉色和緩了些許,開始沉默地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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