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陌生而純情的吻

第40章 陌生而純情的吻

40

在失去視力被迫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一樣躲在那裏等待着靳時雨過來的途中,謝臻很忐忑。不清楚對方的目的、來意的前提下,謝臻無法确定自己的生命在那完全受制的時間裏是否受到威脅。

幸運的是,謝臻沒有面臨那最壞的結局。

但最近好像真的太倒黴了,光是醫院,謝臻就已經因為各種原因來過好幾回了。靳時雨帶着他去了急診,确認血液不帶病毒後,謝臻一顆懸着的心也悄悄放下了。醫生立刻給做了眼部清洗,謝臻躺在就診室,躺到身體都快要徹底發麻,才聽見醫生說可以了。

靳時雨在門外候着,謝臻接過醫生開的藥品單,剛轉過身,又聽見醫生補充道:“你這個背上的傷口……是刀傷吧?管制類的。”

謝臻步子一頓,只見門口的靳時雨聽見動靜,走到門口簡單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證。見到是警察随行,醫生便又沒再多問,只是提及了句如果要看刀傷需要重新再挂個號。謝臻點頭應是,背後的傷這才驚覺有些痛了起來,視力降低、減弱的時候,往往會給人帶來感知上的遲鈍,以至于他現在才驚覺傷口似乎是有些深。

“我打電話讓陳醫生到家裏。”靳時雨垂着眼,動作利落地撥通了電話,簡單吩咐後,對上謝臻的眼睛,冷淡發問:“看什麽?”

“不問我點什麽,不像你的作風。”謝臻眼睛還有點不适,眨動的頻率都略快了些。

靳時雨突然一笑:“現在應該不是了解情況的環節吧?嗯……算是剛剛報案?”

謝臻:“……”

果然,靳時雨這個人變得越來越難纏。謝臻稍壓了下眉頭,面露不悅地去取藥,靳時雨靜靜地跟在他身後,視線像是火一般灼燒着他的後背,仿佛要将那一道疤痕看出個好歹來。

直到兩個人出了醫院,靳時雨才似是若無其事般提及:“背上有傷,太難看的話,謝老板很難再就業了吧?”

“西街酒吧要重新開業了啊。”謝臻聽完他的話,熟練地撇去話語裏那股冷嘲熱諷的腔調,迅速得了結論出來。

和他想的差不多,甚至剛剛好。

靳時雨冷哼一聲:“是啊,不知道誰在保你們。我倒是很好奇,你們幹的真的只有這一行嗎?謝老板究竟真的是不知情,還是包庇縱容,還是說……主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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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聽。你叫我謝老板,難聽死了。”謝臻皺着眉駁了他的話頭,輕飄飄轉移話題,避而不答。

靳時雨:“你想要我叫你什麽?謝臻?哥?還是說,要我叫你謝警官?”

靳時雨說最後三個字的時候,特意拉長了腔調,謝警官這三個字變得意味悠長。謝臻臉色難看了些許,他冷不丁瞧了靳時雨一眼,他沒有回頭看他,而是一味側着臉,讓謝臻難以從靳時雨的表情上辨別出什麽來。

為了保證不出差池,謝臻罕見地沒有說話,保持着沉默。

靳時雨又繼續道:“我最近發現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有人把你在鶴英分局就職過的檔案抹掉了,我想警校裏也是這樣吧。畢竟你的故事早就應該被編上七八個版本在學校裏流傳了。可我連畢業生名單裏,都找不到你的名字。”

“我有時候都懷疑你的人生是不是真的有過這麽一段?”

靳時雨扭了頭,意味深長地看着他。謝臻不語,眉毛又一次慢慢蹙起,故作龇牙咧嘴般倒吸了一口涼氣:“好疼。”

靳時雨表情怔愣了下,一眼便看穿了謝臻的把戲,但他還是順着謝臻的想法和心意,收了話頭,想着先把謝臻帶回家再說。

陳醫生已經提前在靳時雨家裏等待了,實際上靳時雨從小到大養成的性子就是不太愛看醫生,除非實在是迫不得已,光是和謝臻重新遇見的這段時間裏,靳時雨都數不清自己到底見了多少次醫生,眼下可能還要因為謝臻,把陳醫生頻繁叫來家裏幾天。

當警察的都有點兒忌諱,雖說靳時雨從來不信這些東西,但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醫生見多了說不定也會倒黴,這還是喬樂他們告訴他的。靳時雨自己倒是無所謂,只是謝臻這樣,總跟身上被下了咒一樣。

“這是刀傷吧?”陳醫生熟練地在謝臻的襯衣上剪了個洞下來,“還不是普通的刀,感覺有點像彈簧刀。”

謝臻訝異了下:“是彈簧刀。”

謝臻剛剛就看見了陳醫生掌上、手指上的繭子,他知道,這人是摸過槍的,從軍區來的醫生,見過的傷口或許多得數不勝數了,一眼能看出這是彈簧刀也不足為奇。只是謝臻有些奇怪,靳寒分明完全可以安排一個非軍區的來給靳時雨當家庭醫生。

只不過可能監視的效果沒有那麽好……但靳時雨身上有什麽是讓靳寒改變主意要加強監視的?

“你這個需要縫合的,肯定要打麻藥,我個人肯定是沒法打,跟我跑一趟吧。”陳醫生只是簡單看了眼,又将帶來的箱子合上了。靳時雨眉毛莫名抖了下:“你早說弄不了,我就讓他在醫院弄了。”

陳醫生有些語塞:“靳先生,你只說是刀傷,我以為是那種淺一點的。更何況,我猜謝先生不想在醫院看,也是因為人多眼雜吧,和我走一趟吧,很快就能回來。”

謝臻低聲笑了下:“陳醫生,還挺聰明的。”

“這點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陳醫生沖他笑笑,低頭看了眼腕表,“現在是晚上十點,謝先生換一套衣服,注意不要碰到傷口,十五分鐘我在樓下等您。”

陳醫生提着自己的醫療箱出了門,上一秒還和和氣氣聊天的客廳突然冷了下來,謝臻随意拍了拍自己沾了塵土的褲子,頂這個漏了個大洞的襯衣去找衣服。一直坐在沙發上沒怎麽搭腔的靳時雨突然開口:“拿我的外套。”

“什麽?”謝臻停頓了下。

靳時雨一把撈起自己扔在沙發上的外套,順手扔到謝臻手上,低着頭擺弄着自己的手機:“你的衣服都太薄了。衣櫃裏最厚的衣服也就是兩件大衣,你知道現在已經要入冬了嗎?”

謝臻卡了下殼:“……我知道啊。”

“是嗎,看不出來。”靳時雨低着頭懶懶答着。

謝臻一時有些無語凝噎,他将靳時雨的外套虛虛搭在身上,靳時雨手長,買外套常常會有長度合适了但袖長不夠的毛病,于是會習慣買大一碼,套在謝臻身上就顯得更大了。

外套大一點,擋風效果也會好一些。謝臻經常換住處,所以衣服都是定季就清,上次搬來靳時雨家裏的時候,就帶了秋天穿的衣服。現在入了冬,謝臻本來是想要去買的,但總是忘記這回事,要不是靳時雨提醒,他估計還要再挨上幾天的凍才能想起這碼事。

謝臻話到嘴邊停了半天,才故作輕松地回複:“謝了。”

這句謝了,他也不清楚是在謝靳時雨不詳細問究竟發生了什麽,還是謝他借自己外套。

那人玩手機的動作稍停了下,低着頭沒有什麽反應,等謝臻要拿着鑰匙出門的時候,靳時雨才騰然站起身來:“我陪你。”

靳時雨闊步跟了上來,利落地将門上鎖。

謝臻定定地看着突然就說要跟上來的靳時雨愣了愣神。靳時雨的臉上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靜,表情凝着,乍一看可能還有些冷,可是謝臻總覺得,靳時雨在某個瞬間,悄悄改變了。

像靳時雨現在的性格,是完全不屑于隐藏自己本性的劣根的。就像是之前很多次,靳時雨用下流、直白、露骨、尖銳、難聽的話來諷刺他,來重傷他,那種譏諷和發自內心的怨恨,會從人的眼睛、表情、動作裏滲透出來。可不知道是從哪個瞬間開始,謝臻慢慢感受不到靳時雨那毫不掩飾、深入骨髓的怨恨了。

可能是從他崴腳後,也可能是從告訴靳時雨壓着自己難得痛苦宣洩的那個瞬間,再或許是在昨天那場完全出于雙方自願的性體驗。

謝臻能感受到,昨天晚上的靳時雨,比任何一天,都要開心。不是非常具象的開心,可謝臻就是切切實實感受到了,他心情不錯。

謝臻收了思緒,跟着靳時雨一塊上了陳醫生的車。

傷口的程度不算深,但卻有些長,縫合的時候花了不少時間,等謝臻包紮好,再準備要回家的時候都已經快到十二點。謝臻最近睡的時間有點少,到了這個點,難得沒有什麽事,罕見的犯了困。

謝臻身上沾了一身灰,卻困得連動都不想動,但是想到明天可能還要去探探口風,搞清楚點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就不得不去把亂糟糟的頭發洗了。謝臻洗頭的時候,幾乎都快閉上眼,眼皮沉得厲害,好不容易洗幹淨,擦個半幹,又忙着給自己簡單洗個澡。

他後背不能沾水,洗完後套了件幹爽的睡衣睡褲,頂着一頭還在滴水的頭發出了浴室。靳時雨還坐在沙發上,不知道在查些什麽東西,見謝臻出來了,才起身準備要去洗漱。

還未靠近謝臻,沾水的涼拖在地板上猛地打了個滑,眼見着剛包紮好的謝臻保不齊又要砸在地上乃至傷口裂開,靳時雨眼疾手快地撈了他一把,被重力帶着兩個人齊齊往下摔去,靳時雨咬着牙将兩個人調了向,頭一回充當了次人形肉墊。

謝臻那一頭水,飛濺出一堆水珠砸在靳時雨臉上。這麽一摔,直接把謝臻的睡意統統甩了個幹淨。

他的胸口和靳時雨的胸口緊緊貼在一起,就連臉都近在咫尺,兩個人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連那份灼熱感都格外清晰。靳時雨輕輕蹙着眉,胸腔裏的心髒卻越跳越快,他低垂着眼,去尋謝臻的躲閃的眼睛,背後發麻的痛感一點點散去,他莫名伸了出手掌,籠住謝臻那瘦削的肩頭。

謝臻看着靳時雨微微飄動的頭發,突然想起來,從小到大,他似乎從來都沒有摸過靳時雨的頭發。

他來不及躲閃,只覺得一只手掌輕輕摁在他的後腦上,緊接着,就是一個,對于他來說很陌生的、很純情的吻。

仿佛只是簡單的……唇齒相依。

謝臻鬼使神差地擡起手,讓手指鑽進了靳時雨的發絲間。

輕輕地,摸着他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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