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結伴同路

結伴同路

5

葉熙日夜趕路,跑殘了三匹馬,三日的行程,硬生生的縮短成兩天。

這裏就是傳說中的上古青丘遺跡,塗山的山腳下。

曾經的山水靈秀寶地,因為十年前的一場燒不盡的大火,化成了今時今日的荒木茂盛,斷枝淩亂,毫無生氣的凄凄慘慘之相。

騎馬上山不可能,山路多樹而難行,無法駕馭馬匹,葉熙将馬拴在山腳下,只帶一把秋水劍,打算輕裝上路。

隐隐聽見有車輪急急碾地,策馬揚鞭的動靜,且越來越近。

葉熙還以為是,是那些不長腦子的暗鷹又跟來了,應聲轉身,見一輛裝飾華貴的馬車,駕車的,不正是那過湖無影的亭雲閣的弟子嗎?

馬車在葉熙身前停下。

果不其然,那位亭雲閣主,抱着暖爐,從馬車裏半步半步的緩緩挪出來,渾身被白裘捂得無比嚴實,比之前還多套了個毛線圍脖。

“公主,真巧啊,”豐沉又擺出一副明知故問的嘴臉。

“閣主跟蹤我?”葉熙問。

“自然不是,公主誤會了,”豐沉閃着無辜的眼睛,回道,“誰說我跟着您了?我只是剛好也走這條路罷了。”

葉熙也沒自我感覺良好到亭雲閣主跟着她。

但南下官道只有一條,此路已離開官道數裏,直通塗山山腳,再往前,便是荒山野嶺,只剩飛禽走獸,原本的路因經久無人踩踏,都被泥土掩蓋,漫上萋萋荒草。

“閣主若不是來塗山,怎會走這條路?”葉熙想不通。

Advertisement

“我們要來塗山沒錯,”豐沉說謊說得面不改色,“但不是跟着公主。我忽然很想來塗山狩獵,想這裏荒郊野嶺五年,野味兒肯定特別多。”

說是狩獵,三人只帶了一匹拉馬車的馬?連一副弓箭都沒有。

兩亭雲閣弟子持劍,閣主手上只有一個暖爐,難道指望獵物乖乖不動,用暖爐打暈帶走嗎?

但亭雲閣主腦子有沒有問題,跟她沒什麽關系。

葉熙邁開步子,拔出秋水劍砍斷纏繞荒木的連綿青藤,開出一條勉強能過身的小路,準備登山。

豐沉還沒考慮好該如何爬上這座荒山,見葉熙已經身體力行的砍藤開路了,跟上去說,“公主,等等我。”

“我是落葉山莊的葉熙,”葉熙道,“煩閣主再見葉熙時,勿要再稱我公主,出門在外,我不想人人都知我的身份。”

豐沉略有慘白的臉上浮現笑意,“那葉姑娘也別總是閣主閣主的稱呼我,我姓豐,單名一個沉字,豐某與公主有緣,想要的東西差不多,不如結伴同路。”

葉熙腳步一滞,她要尋找“傾城”藥引,存在于上古傳說中的九狐尾,這位閣主拖着病體來塗山,難道也想要九尾狐?

“沒錯,我要獵一只九尾狐,”豐沉解釋,正是如此,“塗山在記載中,九尾狐可借冤魂修成女妖。十年之間,塗山少人敢近,傳說冤魂成聚,殺人索命,管他男女老少,全都有進無出,像極了狐妖吸人陽壽。”

葉熙猜不透這亭雲閣主到底在打什麽主意。塗山就是真有九尾狐,那也是她的。

兄長的救命藥,她絕不會讓給任何人。

她才不想被這慢吞吞的病秧子拖累,果斷裝作什麽也沒聽見,腳步更快。

“秋水劍是這麽用的?”豐沉感嘆名劍之功,竟如同一把砍柴鐮刀。

曾幾何時叱咤江湖的秋水劍,淪落至此。

若是被蒼山那幾個師侄看見,恐怕得氣得吐血三尺,悲怆哀嚎蒼天無眼,名劍無傳人。

“公子,”成微見葉熙越走越遠,身影隐匿在荒木之中,詢問閣主是否要将葉熙攔住。

“不用,”豐沉道,“小微,你跟去問公主一句,塗山這麽大,她知道九尾狐在哪裏嗎?像她那麽個找法,何時能找到?”

成微成婉但覺,自家主上剛剛與葉熙公主說了那麽多廢話,這唯一的一句有用的,卻是沒說。

如豐沉意料之中,聽了傳話的葉熙,很快掀開馬車,坐了進來。

“吃嗎?”豐沉正在吃瓜子,友好的抓了一把。

“你真的能找到九尾狐?”

豐沉一點頭。

“剛才怎麽不說?”

“忘了,”豐沉很随意的将瓜子皮順着窗扔出去。

葉熙試探,“你是在幫我找藥引,所以一直跟着我嗎?”

“不是,我來狩獵,并非跟着葉姑娘,是葉姑娘自己回來找我的,”豐沉陳述事實。

“為什麽!”葉熙就是再遲鈍,也反應過來豐沉在幫她。

從亭雲閣下山過湖時的提點,再到塗山腳下再遇,說什麽突發奇想狩獵九尾狐,明明是在幫她找找九尾狐。

冷靜下來,葉熙自以為想明白了,亭雲閣向來不摻和朝廷是非,她就算自稱江湖人,但要尋藥引救的人,卻是朝廷的權貴。

江湖有江湖的規矩,亭雲閣不可能為她一人破戒,但亭雲閣主想去哪裏狩獵,狩獵什麽東西,就與亭雲閣的江湖規矩無關了。

雖然亭雲閣主死不承認,葉熙一旦認定的事,就會一股腦的相信到底,她秋水劍一橫,“豐公子,敢騙我,你就死定了。”

豐沉很想立刻就掉頭回去,葉熙眸中兇光,萬一他獵不到九尾狐,小命真有可能交代給一代秋水名劍。

左右無事,他慢吞吞的給葉熙斟上一杯清茶敗火,“葉姑娘請用。”

葉熙沒心情喝水,望着馬車外,“我們該怎麽做?”

“等。”

豐沉把成婉派出去探路,等她回來先看看狀況。

“你告訴我怎麽找,我自己就能找到,”葉熙腹诽這該死的江湖規矩,也很不喜歡亭雲閣主做任何事都慢條斯理的性格。

她不想白白浪費時間,除了九狐尾,她還需要在一年半的時間裏,找到其他四個藥引。

豐沉端着茶吹散熱氣,品了一口,“葉姑娘之前來過塗山嗎?”

葉熙搖頭,她生在落葉山莊,長在深宮,除了這兒,只去過明州,東海等寥寥數個地方。

想起皇兄生死未蔔,她緊緊握住袖中的拳頭。

“我也沒來過,”豐沉緩緩說道,“聽說五年之前,塗山是個很熱鬧的地方,白日煙火人家,将夜燈火闌珊,繁華盛景,不輸大周國都。”

直到溫丞将軍一把火燒了塗山,埋骨于此,鬼魂作祟,狐妖橫行,塗山就此荒蕪。

葉熙從小跟着皇兄聽學,即使一碰筆墨紙硯就犯困,還是耳濡目染的知道些許周國各個年代的大事。

亭雲閣主所說的繁華盛景,其實是一個土匪聚集的山寨,名作洪家寨。

塗山洪家寨,起初是吃不上飯的難民們聚集起來,靠着□□燒讨生活的小寨子。後大周先祖皇帝定國安邦,招安了幾次都無果。先祖皇帝病逝後,周國陷入了與西北游牧民族漫長的戰亂中,再也沒多餘的兵馬威脅招安如此小匪寨,就任由洪家寨在塗山林子裏野蠻生長。

做殺人越貨的勾當,只要不做的太出格,附近的官府都習慣性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小寨子就這般不斷壯大勢力,到了上一代大當家洪心洪心做主時,已經是大周王朝名號響當當的土匪窩。

五年前,溫丞将軍得聖上密旨诏安洪家寨,帶三千親兵駐紮塗山山外,卻不知匪首洪大當家兇狠,設下計謀,使得溫将軍手底下精銳盡數被山洪活埋,此事震驚朝野,寧安帝剛登基不久,下旨将這幫無法無天的土匪全部剿滅。

不久,朝廷援兵趕到,與洪家寨大戰,洪心被溫将軍一刀穿心,山匪盡數伏法。三千精兵死在塗山,溫将軍自覺愧對聖顏,一把火點燃了山匪老巢,繼而拔刀在火中自刎,屍身落入熊熊大火之中。

大火燒了足月,才被一場及時而來的傾盆大雨澆滅。來往塗山的周邊村莊的百姓多有失蹤,官府查探發現在塗山腳下多了諸多人的屍骨,死狀猙獰可怖。就有傳言,那些死去的士兵與山匪,都化作了冤魂,滞留塗山,不願回歸陰間,加上塗山上古青丘之地,就有人說那是九尾狐索陰魂修煉作祟。

記得皇兄常嘆息,像溫将軍這樣的铮铮鐵骨,死也該死在戰場上。

“公子,”成婉的回報,打斷了葉熙的思緒,“我在半山腰發現,山中有腳印,似是不久前有人活動。”

“人的腳印?看來想要九尾狐的,不止咱們。或者,九尾狐修煉成人了?”豐沉很認真的在想。

“……”

“無論如何,我們先上山瞧一瞧,”豐沉掀開馬車窗簾,看了眼剛才扔出去的瓜子皮。

卦象,大兇。

瞧着葉熙期待的眸光,恐怕也只有這小姑娘相信世上有九尾狐,自己不是在胡說八道了。

他揉了揉眉心,罷了,所謂卦象,十有八九都靠譜,卻也總有錯的一兩分,萬一能逢兇化吉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