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蜜糖成了砒/霜
蜜糖成了砒/霜
陳瑤活了兩輩子,上輩子她死的時候最對不起的就是知畫。
那個時候,知畫跟在她身邊幾年,沒享過一天福,到最後為了護住她,活生生被人打死,如今知畫對她而言就像是命根子一般。
如今陳瑤也顧不上身體虛弱,硬生生跪了下來,楚楚可憐,“世子爺,知畫從小和我一起長大的,就像是我的親妹妹一般……她就算是有錯,可也是姑娘家,十個板子打下去……咳咳,只怕性命都沒了,就算是有命,以後要她怎麽做人,怎麽說親事?”
“還請世子爺看在她是我貼身丫鬟的份上,能不能饒了她一次?我知道寧遠侯府有寧遠侯府的規矩,我不能亂了寧遠侯府的規矩。”
“她是我的丫鬟,她今日這般口出狂言,也是我沒有教好的緣故,我願意代替她受罰。”
謝斯文看着她那病怏怏的樣子,別說是十個板子,這一板子下去只怕她連命都沒有了。
還真是應了那句話,不作死就不會死,以謝斯文的角度,一掃眼就能看到沈易北臉上的神色變了變,面上帶着幾分失望,陳瑤這是在逼沈易北啊,但凡一個男人都不會喜歡女人這個樣子,還是當着一群人的面,就更加難看了。
謝斯文原本是想說些什麽的,可發現自己是始作俑者,好像說什麽都是錯,想了想,還是閉上了嘴。
沈易北卻是開口道:“好,你說你有錯,那你也該罰,只是你身邊的丫鬟有錯,這本就不是一回事。”
想了想,他只道:“那我就罰你在院子裏抄上一卷《女戒》好了。”
這懲罰不算重,比那些動不動打板子輕多了,更何況陳瑤的父親是個秀才,平日裏教教學生讀書寫字,陳瑤也是會認字寫字的,所以區區一卷《女戒》事情對她來說是輕而易舉。
陳瑤臉色頓時更加難看,若不是身後有丫鬟扶着,只怕就要倒在地下。
沈易北卻不管她臉色如何,轉身就走,謝斯文見狀匆匆對着陳瑤說了一句——你好好保重身子,我有空再來看你。
話畢,她便朝着沈易北追了上去。
沈易北個子高,步子大,走路也很快,謝斯文在後面幾乎是一路小跑這才追上了他,“世子爺,世子爺,等等我。”
沈易北這個時候臉色也不是很好看,心情更很不好,轉過身來,語氣有些不耐煩,“你又有什麽事?”
他可以知道這件事和謝斯文無關,可到底也是因為謝斯文而起,而且如今對謝斯文有好臉色那就奇了怪了。
謝斯文也知道這一點,腆着笑道:“我有一件事想要問問世子爺。”
說着,她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忙道:“今日我過來本來是打算與世子夫人通知說一聲的,免得夫世子夫人心生誤會,沒想到卻是弄巧成拙,不知道世子爺如今說話可方便?”
說到這兒,她一副宣生怕沈易北不答應的樣子,更是道:“你放心,我不會耽誤你太長的時間,一刻鐘,一刻鐘就夠了!“
沈易北見她眼睛亮晶晶的,一臉期待,拒絕的話也不好說出來,便去了花園涼亭。
這地方四周開闊,到處都是人來人往的,他此舉也是為了避嫌。
有丫鬟奉茶上來之後,沈易北這才道:“你要問些什麽?”
謝斯文道:“我想問問我父母的事情,據姨母所說,我好歹也是個書香世家的小姐,雖說身份不高,從小身邊也是有丫鬟伺候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的父母都去世了,還是姐姐一個人帶着我們來到了京城,小時候的事情我都不記得,所以想要來問問你,看你知不知道當初到底發生了些什麽事。”
沈易北只覺得有些奇怪,“這話你問我怕是問錯了人,要問也是該問你姐姐,問你姨母去。”
謝斯文面露惆悵,“話雖這樣說不假,可是姨母根本就不知道當初發生了什麽事情,至于我姐姐,她更是什麽都不和我說。”
“我姐姐……我感覺她最近有些變了,如今她貪戀權勢,她一個姑娘家家的。要那麽大的權力做什麽?”
說到這裏,她長長嘆了口氣,“她雖然如今是皇上身邊的寵妃,可宮裏頭的豺狼虎豹多得很,都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怕她越陷越深,得罪的人越來越多,到時候想要回頭就來不及,因此而命喪于皇宮。”
沈易北看她的眼神變了變,他一直以為謝斯文從小活在慧貴妃的羽翼之下,從來不會懂得替別人着想。
不說別的,當初慧貴妃進攻之前,玉甄夫人是哭腫了眼睛,恨不得連這寧遠侯府的人都求遍了,發動所有人一起幫着勸勸慧貴妃跪跪飛,唯有謝斯文一個人沒心沒肺的,甚至還問家中的長輩,是不是慧貴妃進了宮就能當娘娘,那她就能有很多好吃的了,那她就有很多好看的衣服了?
如今這人真的變了,因此,沈易北的态度稍微好了一點,“那我也實話與你說吧,當初玉甄夫人得我父親寵愛的時候,我便派人去查過你們這幾個人的身世,查的是清清楚楚,你外祖母一家住在京城,雖不是大富大貴,可日子也是過得下去。”
“你的母親是家中長女,從小飽讀詩書,性子文靜,長相動人,有很多人上門求親,當年你父親便是其中一個,那個時候你父親只是個寒門秀才,原本你外祖是看不上的,只是你母親與你父親暗生情愫,最終說服了你外祖父。”
“兩年之後你父親當真高中,被派到了四川一帶去做官,四川距離京城路途遙遠,你父親又沒有什麽家底,所以夫妻兩人一直到死也沒有再回來過京城。”
“至于你父親的死,據說是和四川一帶十四年前匪寇一事有關了。”
謝斯文聽的是聚精會神,這件事可關乎到太多人的性命。
沈易北繼續說了下去,“四川一帶的匪寇叫蔡攀,當年很是猖狂,殺人無數,朝廷不知道派了多少人去都沒辦法把他剿滅,到了最後幾乎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你父親眼裏是容不下沙子的,自然給朝廷上了很多奏折,說此人不除四川一帶永不得安寧,皇上也答應了。”
“我猜測這件事被蔡攀知道了,所以在你們父母上香的時候被人殺死了,說的是你們父母所乘坐馬車掉下懸崖摔死了,可當日明明是你們一家人去的寺廟,為何你們姐弟幾個都活了下來,偏偏他們死了?”
這蔡攀膽子大到這個地步,買通朝廷命官身邊的人,暗殺朝廷命官,偏偏到了如今藏匿于四川,不過是安生了一點,朝廷就不再管他,放任他去了。
其實有些話,沈易北還沒說,當年這件事鬧得很大,說是謝斯文的父親和母親見者情形不對,兩人從馬車上跳下來,命車夫将自己的三個孩子帶走,所以這才保存了謝斯文姐弟三個。
這三個孩子也是運氣好,那些匪寇都是蠢的,蔡攀說殺誰就殺誰,見着謝斯文父母兩人在手,便懶得去追那三個孩子。
只是那個時候慧貴妃年紀已經大了,舍不得父母,從車窗探出頭,親眼見到自己的父親母親雙雙斬于劍下。
這事兒,也是沈易北聽身邊一個幕僚所說,這個幕僚是四川人,又有些人脈,所以才知曉的這門清楚。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沈易北後來不管多厭惡謝斯文姐弟幾個,也從未想過對他們下手,這幾個人實在太可憐了,若是父母還在世,也是嬌滴滴的公子小姐啊!
謝斯文聽聞這話良久沒說話,“照你這麽說,我父母應該就是被那個蔡攀害死的,所以姐姐才不願意對姨母說實話,怕姨母擔心,所以她才要只身進入皇宮,為的就是想要替父母報仇。”
照這麽一說,慧貴妃身上真的背負的太多,只是,她又不是真的表姑娘,她唏噓歸唏噓,難受歸難受,可卻不願意為了當初的事情葬送自己一生的幸福。
她相信,表姑娘的雙親泉下有知,也不會贊同慧貴妃的想法和做法,對父母而言,最大的希望便是兒女一輩子幸福健康,而不是活在複仇之中。
沈易北點點頭,道:“慧貴妃從小就是個有主意的,而且她很聰明,聰明的知道如何讓皇上愛上她,然後借皇上之手查明當年的真相。”
謝斯文良久,幽幽道了一句,“可是她不愛皇上啊!”
她不由得想起慧貴妃這貴妃之位是怎麽來的了,半年前慧貴妃懷有身孕,與皇後在後花園相遇,皇後親手把她推到冰冷的湖中,她的孩子沒保住……可慧貴妃卻以德報怨,并不怨恨皇後,皇後知錯不改,口口聲聲說自己沒做過。
這一對比之下,皇上就更加心疼慧貴妃,當初這事兒雖沒有十足的證據懷疑是皇後做的,可皇上心裏已經有了定論,所以等着事情消停一陣之後,直接将慧貴妃封為了皇貴妃。
要知道按照慣例,皇後在位,一般是不會立皇貴妃的。
由此可見,慧貴妃有多得寵。
可要是慧貴妃愛皇上,愛自己肚子裏的那個孩子,就不會做下這等殺雞取卵的事情了。
謝斯文沉默了,慧貴妃為了報仇,連自己的孩子都能舍棄,那妹妹對她而言,想必妹妹也算不上什麽。
沈易北只當她是為自己的身世難過,安慰道:“當初你父母去世的時候我都不記事,好好把自己的日子過好就行了,至于慧貴妃那裏,你能勸就勸,要是實在勸不了她,這也不是你能決定的事情。”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夢想,他小的時候就看出慧貴妃是一個很有野心的人。
謝斯文笑了一聲,迸出這樣一句話來——她要把我嫁給宋岩,還說要皇上給我和宋岩賜婚。
沈易北都震驚了,第一是震驚慧貴妃的受寵程度,第二是震驚慧貴妃對報仇的癡迷程度,連親妹妹都能推到火坑裏去?難怪上次進宮的時候慧貴妃打包票說不會讓謝斯文糾纏他的,只怕從從一開始慧貴妃就已經想好謝斯文的歸宿了。
想及此,他只覺得謝斯文有點可憐,不,不是有點可憐,是很可憐。
這世上最傷害人的事不是從始至終對你冷眼相待,而是精心護着你,寵着你,到了最後卻一把把你推到火坑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