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無法舉重若輕
無法舉重若輕
“說起來,高中咱倆就沒在一個班了~那會,我在你隔壁教室,總是好羨慕你們實驗班呀,每一科老師都是最好的,升旗儀式、開學典禮發言的,就連籃球比賽拿第一的,都總是你們!”
“沒什麽好羨慕的,高中時候再風光,最後不都被證明大家都是普通人嘛。你看,現在你去大城市闖蕩了,反而是我留在老家一成不變。”
“哇,你真是詭辯的天才。你在老家最好的單位當公務員,我可是在大城市的小創業公司裏做打工人诶!不過,仔細想想,你留在C城,那從小到大被你英名吸引的女生粉絲們,應該也有不少能在街上偶遇吧~”
“你在說什麽……這都八百年過去了,當年瞎的人現在還瞎嗎哈哈?”
“休得胡言亂語,雖然這麽多年過去了,但于卓你還是很棒啊,沒有變什麽。現在也很優秀!”
于卓猝不及防地頓住了腳步,身子半側着停了下來,甚至有點擋住了舒韻的去路,她差點不小心撞上他肩頭,一臉錯愕地擡起頭來:“怎麽了?我誇你都不行嗎,表情這麽兇想打我不成!”
于卓确實一臉凝重,他認認真真地低頭看着舒韻白嫩柔軟的臉,和她因為驚訝而忽閃忽閃的明亮眼睛:“如果你真心覺得我不錯,可不可以,不要再繼續在我想表白的時候,故意躲開?”
丁逸姍仰躺在剛才顧淳短暫坐過的那張長長的皮沙發上,瞪着天花板發呆。
萬萬沒想到,這周和他獨處了好幾次,甚至他都願意來家裏坐坐了……
最後的最後,顧淳只待了不到10分鐘就撤了……
1分鐘脫鞋進門,沙發上喝茶說話不到2分鐘,自己翻找路由器花了2分鐘,顧淳修理了3分鐘,他抽了張濕紙巾擦幹淨“小狗”1分鐘……
哼,顧淳,這麽急着走,老娘幹脆拿個秒表給你計時算了,真是氣死……
天色漸漸越來越暗、越來越深,“小狗”在自己的窩裏奮力撕扯一個非常結實的玩偶,顧淳倚在窗前,又望着小區門口那三三兩兩、進進出出的人們。
他手裏拿着一個蘋果,慢慢地一口口吃掉,直到連核吞下。
最終,他望着空空的手心,只覺得嘗不出什麽味道。
顧淳回到客廳,坐在一張簡單、或者說些許簡陋的舊布藝沙發上,打開電視,開始認認真真觀看一部時下最為熱門的言情劇。
劇裏的人們常常因為非常小概率的事情而迅速拉近距離,又因為很愚蠢瑣碎的偶然事件再度分道揚镳,大笑而吵鬧地相聚,接着痛哭流涕地分開,并花費漫長的時間去愈合。
那些牽動他們一舉一動、剝奪他們理智和思考能力的,名為情緒的東西,是顧淳從第一部看到第十部劇也理解不了的東西。
雖然仍舊回想不起全貌,但他總覺得在上一個世界裏,人與人之間,極少極少被這樣的東西所牽連。
他筆直地坐着,困惑地觀看着,任憑時間大把大把地流逝。
舒韻坐在出租車上,連窗戶都忘了關,寒風灌進來,她低下頭,小心地快速抹去眼角的小小淚滴,這才開始調整表情,想着如何自然地面對爸媽,才能不被看出情緒的端倪。
剛才的自己,幾乎是慌不擇路地從吐露真心的于卓面前跑開,不敢去看他真摯又急切想要知道答案的眼神,更不敢想象他在自己說出拒絕的話語後受傷的表情。
上車前最後被拉住手腕的時候,舒韻真的慫到不敢回頭。
耳畔還是聽到于卓小心翼翼的提問:“用一兩周時間好好想想,下次回家再告訴我答案好不好”,她卻一時心急而暴躁,直愣愣地丢下一句“不好,不要等我,哪怕就一兩周也不要等,我給不了你想要的回答”,就用力抽出了手,逃上了車。
舒韻到家後,媽媽很驚訝:“怎麽沒和于卓一起吃個晚飯再回來?我和你爸已經吃完了,碗都刷完了……”
爸爸卻笑嘻嘻的:“這有啥關系,我給小韻炒個蛋炒飯吧~記得你喜歡吃的!”
舒韻吸了吸鼻子,啞着嗓子說:“爸爸,全是碳水哦,少炒一點,不然我會忍不住全吃光。”
“好,好,聽你的!”
暖黃的吊燈下,爸媽兩個坐在餐桌對面,一臉滿足地看着舒韻大口大口地吃蛋炒飯。
她不由得嗆了下:“你們玩手機吧,或者看電視吧,這麽盯着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等她總算吃完最後一口,媽媽的表情突然有點嚴肅:“小韻呀,媽媽知道你的性格比較喜歡新鮮自由,所以一畢業就去了A市這樣的地方。你現在正是最好的年紀,這樣熱鬧、繁華、每天都有很多新鮮事的地方确實吸引人。但說實話,你工作也真的不輕松,媽媽十次給你打電話總有七八次在加班,節假日回來都會背着電腦。以後工作的時間長了,你可能漸漸會對這種辛苦的生活感到厭倦的。”
舒韻覺得媽媽說的也沒錯,點了點頭:“不過現在是現在,以後是以後嘛。”
爸爸接了話茬:“你記得爸爸的戰友劉叔叔?就是你從小一直說很厲害、很幽默,特別崇拜的那個叔叔。他的公司發展越來越好,去年還開了分公司,一直說缺人,還主動問我你願不願意去呢。他說可以給你不錯的待遇,也不用太辛苦,本本分分做事就很好,當然如果你願意吃苦奮鬥,肯定會有更多回報。我和你媽媽覺得這個選擇也很不錯。”
媽媽說:“确實,爸媽并不認為只有公務員和事業單位才是好工作。但如果可以少吃一點苦,離家近一點,生活輕松一些,也許對你來說更舒服更開心呢?”
舒韻不得不承認,在經歷了一年多社會的毒打之後,這樣的生活願景對自己來說,也不是不動心的。
可是,究竟什麽樣的地方、什麽樣的生活、什麽樣的人才最适合自己,怎樣才算是不虛度這一生呢……
這個問題太艱深晦澀,如果在22歲就要為今年幾十年的人生給出一個明确的方向,對她來說真的太困難了。
A城是一個充滿可能性,也能遇見形形色色、來來往往的不同的人的地方,現在的她,仍然沉迷這種“自己未來還有無限可能”的心理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