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開拍
開拍
第一幕，是男女主大婚。
《妖嫁》的兩個主角都出生貧寒，是附近村莊裏的居民。方圓十裏，紅白喜事都是在這座寺廟裏擺酒席，畢竟也沒有其他可以操持的地方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兩人的婚期定在今日。
洛離沒有到片場，所以先拍男主獨角戲的部分。男主身着大紅色喜服，騎着馬、跟着媒人前去接親，途中路過寺廟、心神莫名一怔，腦海中的記憶被什麽東西攪和得有些迷茫。
像是……突然蒙上了一層霧蒙蒙的紗，記憶裏的一切都覆上了一層如隔雲端的不真實感。搖搖頭，他眉頭皺起、盯着寺廟的眼神滿是迷茫。
我這是？要去哪裏？
迎親的隊伍停了下來，敲鑼打鼓的聲音依舊。媒婆狐疑的走到新郎的旁邊、臉上堆砌着近乎虛假的笑容，“你放心，這邊的事情有人在操持。我們先去把新娘接過來吧？若是耽誤下去、恐怕會誤了吉時……”
新郎滿是疑惑的眼神慢慢從遠處的寺廟上轉移，最後定格在了面前媒婆的臉上。耳邊的鑼鼓喧嚣突兀的破除了那迷茫的情緒，他就在那一瞬間回過神來。
點點頭，聲音低沉着、情緒難辨，隐約透着陰霾，“嗯，走吧。”
媒婆被他那冷淡的眼神瞪得一個激靈、心裏莫名生出恐懼的情緒，旋即又覺得自己的反應有些可笑、搖着頭向隊伍後方走去。
迎親的隊伍消失在山間的小路上，在他們身後、被紅色裝飾得花枝招展的寺廟，翹起來的屋檐處、出現了一個隐隐綽綽的紅色身影。
那是一個女人，一個……容顏可怖的女人。只是那痕跡一閃而過，沒有人發現她曾經存在過。
這幕戲并不困難，比之之前《重生不重來》的後半段、難度系數下降了不少，可林正的表現卻讓人大跌眼鏡。
“卡！林正你眼神不要自己加那麽多戲份，你只是單純的疑惑而已、沒發現什麽不妥，不要加上審視的情緒……”
“卡！你上馬的動作慢一點、藏拙不會嗎？這個角色只是鄉野裏久試不中的讀書人，不是新登科‘一日看盡長安花’的狀元郎……”
“卡！林正你看媒婆的神情不要那麽嚴肅，正常程度的冷淡就夠了、不要出現氣場！”
“卡！林正你……”
“卡！”
中場休息時間，林正沉默的站在角落、目光有些呆愣的盯着那用來當道具的轎子，眼神迷茫。
怎麽回事呢？一到鏡頭前，就下意識的把自己代入了白煜的角色，即使他努力讓自己忘記當時演戲的總總細節，卻依然無法控制的在鏡頭面前展現出來那個人細微處的神色表現。
對這樣的感覺，他并不陌生。
很多年前，他第一次站在鏡頭前的時候、還是一個身高不足一米的小孩。演完那個開朗外向的角色後，生性冷淡的他戲外也變得活波開朗了許多。
直到大半年後，他才再次的安靜了下來、成了安靜懂事的小小少年。
這是……還沒有從那部戲中走出來，可是、怎麽可能呢？他在娛樂圈已經摸爬滾打了這麽多年，對鏡頭的熟悉與敏感一向都是他的強項。怎麽會，在這麽基礎的問題上繞了這麽久、遲遲找不到狀态？
駱青走過來的時候，林正甚至沒有發覺身邊多了一個人。
蘇雨手中的礦泉水瓶遞到他面前的時候，他身體下意識的後仰了一下，而後反應過來、伸手接了過來，臉上展開的笑容帶着滿滿的歉意，“駱導、蘇導，對不起、我再自己琢磨琢磨。”
駱青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嘆息微不可查，“看來……你知道自己的問題在哪裏？那我也就不多說了，你自己好好想想、要是有想不明白的，随時來找我。”
林正點點頭，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放心，我一定會盡快把自己的狀态調整回來的。”
駱青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林正足夠聰明、也足夠努力，不需要他多說什麽，這個時候、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就好了。
“駱導，我跟洛離小姐說了今天上午的拍攝情況。她說既然拍攝不順、她就不提前過來等着了，她吃過午飯再過來，大概一點半的樣子到。”孫默走過來、一板一眼的對着駱青說道。
駱青點點頭，“嗯、好，我知道了。”
孫默轉身離去，再次站到了角落。從早上他們開拍開始，他就一直站在旁邊、幾乎沒有什麽動作，本來衆人還有些疑惑他一大早來片場的目的、如今都是恍然大悟。
駱青無可奈何的對着蘇雨一挑眉，蘇雨笑着搖了搖頭。真不愧是溫室裏長大的公主呀……
今天的洛離穿着一身長款的橘黃色羽絨服，腳下随意的踢着一雙毛茸茸的拖鞋，頭發懶懶散散的紮起來、在腦後束成一個馬尾，顯得十分随和。
“林正！你的那一幕拍的怎麽樣啦？我去化妝了哦~”聲音裏元氣滿滿，帶着些明媚的雀躍。
林正微不可查的往旁邊一讓，避開了她。點點頭，聲音冷淡疏離，“好，待會見。”
洛離察覺到他的抗拒，有些委屈的微微嘟起嘴來，輕輕一跺腳、轉過身去，“駱青說，下午先拍後面一場戲。”
“嗯，我知道、駱導跟我說過了。”林正的回話有些漫不經心。
下午的拍攝，從洛離的獨角戲開始。
紅嫁衣，紅繡鞋，容顏精致，身段婀娜，細步輕移，精妙無雙。随着她的行動，紅色的嫁衣在窗外射進來的潋滟陽光下流動、鏡頭裏蒼涼的背景因為她而瞬間鮮活起來。
這是一個簡素的閨房，陳設簡陋。一床、一桌、一椅，桌上放着淩亂的胭脂水粉、盒子已有斑駁的顏色，顯然主人的經濟條件不怎麽好。
她臉上含着笑意，步履輕快地在房間裏轉悠着。而後，她又想起了什麽、走到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對着桌面上殘缺模糊的銅鏡描眉……
洛離演技平庸，不過這一段着實也沒有什麽劇情。再怎麽說也不是新人了，機位還是能找準的，靠着臉集中注意力、倒也沒怎麽卡的過了。
到出門的一幕，林正上場、尴尬的感覺卻定格在了畫面中，揮之不去。
蓋着紅蓋頭的洛離被媒婆牽着出了門，林正下馬、目光灼灼、臉上卻露出不怎麽自然地調戲神色來……
這一下，衆人都看清楚了。林正那神态表情，分明與當初身在險境的白家少爺殊無二致。
卡了好幾次，駱青無奈的擡手關了攝像機。“好了，今天不拍了。林正你自己放松放松、找找狀态，明天我們早點開始。”
林正沉默着點了點頭，眼神晦暗。
駱青手上擺弄着手機，皺着眉轉向了身旁的蘇雨，“說起來……之前我就有些奇怪，林正底子是不錯、可怎麽就進步的那麽快，感覺簡直像是在那部小說裏去走過一遭一樣。你之前和他對戲的時候，有發現什麽問題嗎？”
蘇雨脊背一僵，搖了搖頭，“我……我不知道啊，我也只是念一念臺詞、幫着他入戲而已，能看出什麽來？”
駱青嗯了一聲，沒在搭話，只有眉間的疑惑更加濃重。
蘇雨深吸了一口氣，走向了林正身邊。他孤零零的站在角落，顯得有些狼狽。看到她過來，他轉頭專心的看向她、眼睛裏有着隐隐約約的期待，“蘇雨……我好像、出不來了。”
越是拼命想要脫離那個角色，卻越是不自覺的回憶起更多那個人設的細節。帶我入戲的是你，如今……你能帶我走出來嗎？
蘇雨心中有什麽東西慢慢沉了下去，對不起、她在心底說。我不是夏敏、不會演戲，她能用一出戲讓你愛上她、讓你徹底忘記多年來積累下來的習慣，可是……我不是她，幫不了你。
“別把自己逼得太緊了，慢慢來。反正時間還早，要不然、一起去後邊山上走走？”蘇雨臉上出現一個溫和的笑容，偏了偏頭、發出了這麽一個邀請。
林正回過神來、輕輕點了下頭，理智壓下了心中不安的情緒，目光裏的渴望消散、重新聚集的是一貫的沉着。蘇雨看着他的神态變化，稍稍放下心來，臉上的笑容愈加溫柔，“那……我們走吧。”
片場的另一側，換下戲服的洛離冷眼看着兩人的交流。身旁的徐默轉過頭來，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要去跟着他們嗎？”
洛離微微歪了歪頭，眼睛彎成了一個誘人的弧度，“算了，我們回去吧。她跟林正在一起的時候、你不必去管他，只要拍下駱青和她的互動就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