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磨砺
磨砺
深夜，蘇雨躺在睡袋裏，眼睛睜大、毫無睡意。她察覺到自己內心的惶恐，如潮水般在內心起伏，如果被人發現了會怎麽樣呢？心中茫然一片。
之前、夏敏說她要和林正對戲，幫他進入角色，後來……她眉間微蹙，使勁回想着當時夏敏說的話。
“他不缺技巧，看得出來、基本功也沒落下。只是……大概經驗不太足？收放不暢，太緊張了吧。”
“算了，反正我也無聊。讓我幫跟他對對戲好了，教他拿捏一下輕重~”
“你放心，別的不會、這個我還是有自信的。保證讓我跟他對一場戲，我就讓他順順利利的走到那個故事裏～”
少女自信張揚的表情如在眼前，聲聲音清澈的回蕩在耳邊。蘇雨嘴角泛起一絲苦笑，林正确實是順順利利的走近那故事裏了，只可惜……走得太深、忘了回到現實世界的道路在何方了。
怎麽辦？她在黑暗裏無助的眨了眨眼，林正糾結的眼神深深印刻在腦海裏、讓她生出無盡的愧疚不安。
愧疚是她沒有夏敏将他情緒帶出故事的能力，不安是害怕他發現她的異常。
另一個帳篷裏，林正盤腿而坐、面前擺着《妖嫁》的劇本。旁邊是昏暗的臺燈，他的手指捏在上端翻頁的位置、潔白的紙張上立刻印上了一個影子。
眼前，是那天蘇雨明媚恣意的身影、揮之不去。
他心裏煩躁不安，白天拍攝的細節，駱導失望的神色，那天對戲的時候、蘇雨專注的模樣……一個個場景在他腦海裏交錯、讓他心裏的焦灼更加熱烈。
蘇雨……他皺起眉頭，猛然間回想起那場戲之後、蘇雨若有若無的回避。
那時候，他以為那是她拒絕的方式。可是今天……駱青和她讨論的時候，她臉上有明顯的慌亂、他站在一旁看的清楚明白，還有他情緒難自抑時向她投去求救的眼色、她臉上一閃而過的惶恐不安。
她說，“一起去後山走走吧？”
而不是，“我覺得這個角色……”
心中的疑惑更甚，那天對戲的時候、他就想着，若是蘇雨在演戲一途上如此天資卓絕、那應該早就轉行了才是。
閉上眼，細細回憶那天對戲的每一個細節。
一整天，蘇雨的氣場都未消失。改劇本、對戲、指出他的不足……她沒有直接教他什麽，卻總是恰到好處的引導着他想起适合當下場景的技巧。
他從未宣之于口的瓶頸、她了如指掌，甚至直截了當的給了應對之策。如果說一開始，她提出那個和他演一出戲的法子算是靈光一閃，那後來的事情、卻不是一句潛能迸發能解釋的。
那時候他沉浸在對自己演技的磨練裏，除了一開始的驚豔、沒察覺出什麽不對。可現在細細回想她那天的行動細節，疑點卻一個個的顯露了出來。
那是一個初入行的導演？還是一個經驗豐富的演員？
之前，他住在她家的那幾天，她安靜溫婉、氣質柔和，讓人忍不住的想去照顧、想把她護在懷中一生一世，卻獨獨沒有那天張揚得幾乎淩厲的氣場。
蘇雨……你身上有什麽秘密？心中的念頭千回百轉、此起彼伏，他一夜無眠。
次日，他看向蘇雨的眼神摻雜了考量的意味。拍攝狀态好了一些，質量勉強可用，若是加上外邊的加分、大概這樣的開篇也能吸引不少的目光。
只是……他是林正，不是被駱青大海撈針的找出來的信任，他不應該是蒙塵的珍珠、需要人細心擦拭他身上沾染的塵埃，而應該是光芒四射的鑽石、無論身處何地都讓人移不開眼睛。
這一幕又來來回回的拍了好幾次，效果卻始終差強人意——說不出什麽不好來，但就是覺得劇情單調、平鋪直敘，一如林正臉上淡漠的表情。
目光注視着面前的攝像機，駱青眉間擰在一起、雙唇緊閉，“蘇雨，你覺得、林正今天的表現怎麽樣？”
蘇雨擡頭看向林正，大紅的喜服襯托得他皮膚有些蒼白，眉目如畫、愁緒卻橫在眉間，讓人不忍心苛責。她笑了笑、聲音裏是說不出的溫柔，“我覺得怎麽樣不重要，重要的是、駱導您覺得他該有更好的表現。這個問題……不如我們問問他自己吧？”
駱青沉默了一下，他把這部電影看得太重要、重要到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太過嚴苛。林正還太年輕、之前的經驗也不多，比之同期的新人、他已經表現得很不錯，不過、也只是不錯而已。
駱青見過真正的天才，也見過、林正曾經爆發的演技，總是下意識的拿他去和曾經合作過的他們相比，總是忍不住把對他的評判标準往上拔高一個臺階，總是覺得……這不該是他所有的實力。
他點點頭，對着林正招了招手，蘇雨摸了摸鼻子、将面前的攝像機調到了回放模式，“你自己來看看效果吧？我們總覺得差了點什麽，唔……不過，其實也還能用。”
林正目光淡淡的掃過她、微不可查的考量沒讓任何人發現，最後、他的目光在攝像機屏幕上聚集，聲音是一如既往地四平八穩，“好。”
“駱導，再給我半天時間吧？我想再試試、能不能有其他更好的演繹方式……”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駱青，餘光卻像管不住的小孩、不住的瞟向蘇雨。
駱青目光在兩人之間流連了好一會，終于還是點了點頭，“好吧……那就今天下午，我再給你最後半天的時間。如果你還是只能表現出這個水準，那我們就按照這個往後拍。”
林正點了點頭，“謝謝駱導。”
轉過身去，他的背影裏有說不清的落寞和頹唐。蘇雨擔憂的眼神一直注視着他，使勁抿了抿嘴唇、終究沒有說什麽。
一側站着的駱青目光一直落在攝像機上，神色有些呆滞恍惚、似乎在思考着什麽。過了一會，他神思回轉、被身旁站着的蘇雨吓了一跳。
“你怎麽還在這裏？”
蘇雨莫名其妙，“什麽叫我怎麽還在這裏？我應該在哪裏？”
駱青神色有些複雜，“林正沒讓你跟他一起商讨一下劇本？”
蘇雨不知想起了什麽、臉上閃過了一絲不自然的神色，“沒有啊……我又沒看出什麽問題來，跟着他也幫不上什麽忙嘛……”
駱青的身體徹底轉了過來，目光狐疑的盯着蘇雨，“怎麽？你們兩吵架了？之前不是好好的嗎？”
蘇雨別過頭去，避開他的目光、聲音閃爍，“沒有啊，我只是覺得、應該讓他自己待一會嘛。我……我先去休息一下。”
駱青一挑眉，沒再追問，“行，你去吧。”
夜幕降臨的時候，蘇雨站到了林正的帳篷前。
“沒什麽嘛，只是他遇到了瓶頸，我作為普通朋友來陪着他、幫他參謀參謀。”
“哎呀，還是算了。之前夏敏不知道怎麽跟他說的，要是暴露了就……”
兩種情緒在心裏交替糾葛，她有些焦灼的在門前走來走去。終于下定決心，她靠近了門、深吸了一口氣。
林正卻突然拉開了門，蘇雨猝不及防的被他吓了一跳。
蘇雨耳根瞬間竄起了一股紅色，還好……現在夜色深重、尴尬能被黑色掩埋。心跳加快、她的聲音有些磕磕巴巴的，“呃……沒、沒事，我就是來看看你研究劇本研究的怎麽樣了、需不需要我幫忙……”
說完她懊惱的一咬舌尖，這說的什麽話！簡直是給自己挖坑。
林正眼睛眯出了一個弧度、笑了起來，彎腰從帳篷裏走了出來，站到了她的身旁，“嗯……有些想法，陪我轉一會？我也跟你說說我的想法、看看你覺得怎麽樣。”
他離她很近，随着他的動作、有氣息席卷而來，抿了抿嘴唇、她耳根竄起的潮紅蔓延到了臉頰上，蘇雨感覺自己的臉上有些發熱，下意識的把頭轉向一邊、聲音細若蚊足，“好。”
林正眼底的笑意加深，“上次還多虧你相處對戲的法子引導我進入角色呢，不然我們待會再試試？不過這次就不用改劇本了、你直接念一念臺詞就是了。”
蘇雨身體僵硬了一下、動作一滞，心中慌亂起來，“不、不用了吧，我覺得這個畢竟不是什麽好法子……之前也只是恰巧有效果而已，現在你不是都還有後遺症嘛”
林正眸子考究的情緒浮現了出來，在夜色的掩蓋下、無從觀察，他的聲音裏有着明顯的失望、不死心的繼續勸說，“是嗎？我倒是覺得還不錯，你是怕、我嘲笑你的演技還是怎麽的？沒關系呀，你就像上次一樣只念臺詞就好、我自己會揣摩其他的東西的。”
蘇雨腳步一滞、回過頭來看着他，他的臉在夜色下有些模糊、灼灼目光卻是穿透朦胧的昏暗，顯得格外的真誠動人。
他那句話……是什麽意思？夏敏沒有真正的和他對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