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阿姨,您坐。”
季海替湯母抽出一把椅子,自己随後坐在了她對面。
兩人就近來到醫院邊的一家餐館,因為是上午,飯店又主打晚餐,所以目前只有他們兩個客人。
“您和叔叔都還好吧?”
季海看了湯母一會兒,她始終低着頭沉默,不說一句話,季海也只能東拉西扯地聊一些瑣碎的事。
“你為什麽要和茜茜到同一家醫院來?”
湯母沉默了許久,才終于問出了她今天特意來找季海的目的。
“我……我只是關心湯茜。”
意料之中的問題,可季海還是吾了半天,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心裏憋着怨氣,最後卻一句刻薄的話都沒說出來。
湯母根本無資格指責他,別人可能不清楚,可他和湯茜的感情,湯母不可能不知道。當初一聲不響地帶着女兒離開他,連一句道別的話都沒留下,他們本已經訂好了婚期。
季好花費了整整五年的時間,才終于找到了湯茜的去向。今天坐在這裏質問的人,不應該是他才對嗎?
“離開這家醫院,離開茜茜!”
湯母先發制人,态度很堅定地警告季海,一點回旋的餘地都不留。
“為什麽?”季海激動地站了起來,湯母的強勢讓他不理解,“您還在介意以前的事?五年前那場事故,并不是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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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母突然又沉默了下來,良久,她才說話,話語裏更像是請求。
“孩子,我知道不怪你,可因為那件事,我們茜茜受了很大刺激,抑郁了整整兩年。我偷偷的帶她離開你,是不想看她繼續折磨自己。茜茜已經不記得你了,醫生說她患了創傷後應激障礙失憶。忘記了也好,能重新開始新生活。”
湯母突然又哭了起來:“小海,就當阿姨求你了。我不想茜茜再受刺激想起以前不開心的事。你離開吧,就當是為了茜茜好不好?”
湯母的話像是一記炸雷,在季海耳邊爆炸。耳邊嗡嗡作響,任何聲音都聽不到了。
湯茜真的不認識他了?冷漠的态度原來都不是裝的?那麽多美好的過往,現在只留在他一個人的腦海裏了。
一別幾年,早已物是人非,本以為能重新來過,可錯過了就真的是錯過了。
季海低頭看着早已經哭成淚人的湯母,心頭突然不忍,也明白作為母親為兒女的擔心。
也許他和湯茜真的是有緣無分,在強求下去對誰都不是一件好事。
季海忍着錐心的疼痛,向湯母保證:“我剛剛和醫院簽了合同,人事變動需要協調,給我一點時間,我會離開湯茜,離開醫院的。”
在餐館和湯母分別後,外面的雨已經停了,季海機械般地再次撐起了雨傘,在人群中略顯奇怪。
終于找到了湯茜,季海本以為是新的開始,沒料到當初的那個結成了一個死結。前路在何方?接下來的路該何去何從,季海沒有了方向。
“季醫生,你怎麽又回來了?你不是下班了嗎?”
直到聽到于揚和他打招呼,季海才發現在不知不覺中,他又走回到了醫院。
“哦,我落下點東西!”季海勉強一笑,給自己找了個臺階。
走廊裏,季海聽到三病房傳來幾個人的大聲喧嘩,好像是裏面的人在吵架。
三病房有四個病人是季海管床,怕是病人的病情出現反複。季海把雨傘立在走廊的一側角落,想過去看看裏面發生了什麽事。
吵架的是昨天肇事者的家屬和死者的兒子,死者的兒子始終咽不下這口氣,知道了肇事者的病房,偷偷溜了進來找他們理論。
主任羅新和湯茜正在給兩家協調,只可惜協調結果不好,死者兒子依舊怒氣不減,對着肇事者及其家屬大聲嚷嚷着。
“憑什麽你能活下來?我媽媽的事我和你們沒完。”死者的兒子指着肇事者的鼻子威脅着。
肇事者把頭轉向牆的那一邊,根本不看一眼死的家屬,淡定的樣子像是聽一件和他無關的事。任憑死者兒子在哪裏雞飛狗跳暴躁如雷,他沉默着不發一言,哪怕是一句道歉。
肇事者的妻子坐在床邊的陪護椅上,反複翻看自己的美甲,眼睛恨不得飛到天棚上去,無視的态度比她丈夫強不到哪裏去。
死者兒子罵了幾句難聽的話,肇事者的妻子才肯擡起頭來,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我老公也剛剛做完大手術,我們會賠償的,你放心吧。如果沒什麽事,你就回家吧!”
死者的兒子氣的滿臉通紅,嘴唇抖了抖,突然抽出一把水果刀,沖過人群,架在肇事者妻子的脖子上,失控地大喊:“我才不要你們的臭錢呢,我要一命抵一命!”
死者的兒子徹底發瘋了,羅新吓得腿都軟了,現場出現了不可控的情況。
本來讓兩家人再次私下碰面,就是他們醫院管理不嚴。如果在急診在出了事,這個亂子羅新可背不起。
羅新情緒緊張地指揮保安快點去報警,随後試圖讓死者兒子放下刀,有什麽事都好商量。
肇事者也終于“蘇醒”了,一個勁兒地道歉,懇求死者兒子放了他妻子,
可死者的兒子目前精神亢奮,煩躁不安,根本不聽勸。拉着肇事者的妻子一路往病房外面拽,手中的水果刀時不時在空中揮動幾下示威。
病房裏一下子亂成一團,屋子裏其他病患和家屬們,也被這突發狀況震驚的大呼小叫,羅新眼睛一直随着死者兒子的方向移動,身體卻被釘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嘴裏還不住地嘟囔着:“這下壞了!壞了!”
因為刀子一直頂在肇事者妻子的脖子上,脖子被左右移動的刀子已經劃出了血口子,鮮血順着白皙的皮膚慢慢滲了出來。
醫院的幾個安保根本不敢靠近死者兒子的身前,他情緒失控,刀子随時劃破被挾持者的頸動脈。
死者兒子被周圍的人輪番勸解,心理的防線有點破防。
他眼光裏的殺氣也漸漸暗淡下來,拿着刀子的手也微微抖動,也許意思到自己太過魯莽沖動,可目前的情況又騎虎難下,他一步步向病房的門口退去,試着擺脫掉周圍讨厭的聲音。
季海一直守在門口觀察裏面的情況,他跳腳張望,警察還沒到。死者兒子從他身邊緩緩移動時,季海發現他的臉色蒼白,額頭上不斷冒出小汗珠,四肢震顫,看得出來他此刻非常緊張。
季海學過幾年跆拳道,身上有一點功夫,解救人質現在是最好的時機。
怕錯過最佳的機會,季海來不及多想,突然拽住死者兒子持刀的手腕,随後另一只手迅速把肇事者的妻子推到一旁去。
死者的兒子手腕吃痛,本能地開始大叫,用盡全身力氣讓手裏的刀左右揮動。旁邊的幾個安保人員,見持兇者被制服,一股腦地全部沖了上來,奪下他手裏的刀。幾個壯漢齊力,死者的兒子很快被壓倒在地移動不得。
這個時候警察們也趕到了,在一片嘈雜喊叫聲中,死者兒子被押走了。
湯茜快速沖到肇事者妻子的面前,還好她脖子的傷也只是皮外傷,沒有傷到血管,不幸中的萬幸。
湯茜慌忙又回頭看了一眼剛剛的“英雄”季海,他捂着左側臉頰,鮮血順着五個手指縫中滴落鮮血,湯茜大驚,問季海:“你受傷了?”
剛剛在慌亂中季海的左臉被刀子劃傷,傷口不算深,可為了保險起見,湯茜還是請了整容科的醫生過來會診,畢竟傷在臉上,季海又年輕,雖說是男人,臉上留下疤痕總是不好看的。
兩個整容科的醫生看過後,一致認為傷口很淺 ,過一個夏天後,色素沉着可以淡化,不會出現留下疤痕的情況。
湯茜看着季海本來俊俏的臉上,被貼了一層白色的紗布,額頭上也被死者的兒子撓了好幾道抓痕。像是一個打輸架的小花貓,樣子滑稽,她忍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季海看了一眼鏡子中自己“千瘡百孔”的臉,也忍不住笑了,抱怨着說:“年輕人不講武德,打人不打臉,他這是準備毀我的容啊!”
湯茜哈哈大笑:“誰讓你逞能的,還想英雄救美!全靠這張臉吸引科裏的小姑娘們,這下可慘了吧!”
“對啊,大家看見我這副模樣都掉頭就跑了吧。”季海自嘲道,随後話鋒一轉問:“若是湯醫生呢?也一樣會被吓跑了吧?”
湯茜想也沒想直接回複了一句:“我不會,我一向不是外貌協會的成員。”
周圍突然安靜了下來,湯茜覺得自己的話說的過于暧昧,好像另有深意似的,她臉紅地瞟了一眼季海,解釋着:“我……我的意思是說內涵比較重要。”
“呸!”湯茜在心裏暗自唾棄自己,這都解釋的什麽啊?
奇怪了,為什麽突然緊張起來?心跳的頻率開始不受自己控制了。
湯茜的臉又紅了,這一次連瞟都不敢瞟季海一眼,心跳聲在耳邊咣咣作響,她把手裏的紗布卷回又拆開。
“湯醫生,有病人!”
門口護士的招呼聲,終于給了湯茜一個臺階,她挂上聽診器,匆忙離開。
向診室裏走的間隙,湯茜的“心悸”問題還是沒能解決了。好多年都沒有這樣的感覺了,湯茜開始給自己診斷“病竈”,難不成“修道多年”的自己也動了心?
湯茜開始細數季海的優點,業務能力出衆,有責任心,有愛心,對學生可以心無芥蒂地傳授知識……
越細數湯茜心跳的就越快,卧槽!!!這不就是自己定的擇偶标準碼?
湯茜把聽診器從脖子上取下,想起自己曾經對孟凡晴說過的話,突然就笑了。
說到底,她也不過是俗人一個,對季海這樣的優秀醫生,一樣無法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