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季海悄無聲息地“歸隊了”,沒和任何人提前打招呼,就出現在早間會議上。
大家對季海的突然“出現”,都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大家對他像是剛剛第一次見面,圍着季海問東問西。
其實大家的關注點,還是在季海的病上,只是出于禮貌,季海自己不說,誰也不好當第一個出頭鳥,自動問起。
大家對季海寒暄了半天,王建先打開天窗說亮話:“小季,病理的結果怎麽樣?有什麽需要大家幫助的就吱聲,別不好意思。”
季海撓撓頭,微笑着對着真正關心他或是等着看他“笑話”的人,宣布最後結果:“病理結果出來的,就是普通的胃潰瘍,今後在工作上還需要大家的協助幫忙。”
季海說完這番話,目光很自然地轉向湯茜哪裏。
湯茜站在很遠處和一個患者聊病情,卻突然心有靈犀地擡頭看向季海的方向。四目相對,兩人不約而同地微笑起來。
季海什麽事都沒有,重新殺回急診科。
結論一出,幾家歡喜幾家愁。
最意難平的就是羅新和孟凡晴了。
一個擔心實力強大的競争對手又重新滿血複活,今後依然要繼續争取主任這個位置。
另一個遺憾自己的“理想型”就這樣得罪了,怎麽挽回?能不能挽回?都成了頭等難題!
趁着圍觀季海的人漸漸散去,孟凡晴讪讪地走到季海身邊,為了挽回些形象,只能先主動示好:“季醫生,恭喜你啊,我天天為你祈禱,希望你沒事。”
季海不是傻子,他等待結果的期間,孟凡晴對他态度的變化,季海看得一清二楚。
成人的世界,沒必要撕破臉,什麽都需要點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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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孟凡晴對他的态度怎樣,季海也從來沒有在乎過。
季海大度地沒有揭穿孟凡晴的故意讨好,點了點頭表示感謝她費心。
感受到季海的敷衍,孟凡晴尴尬的恨不得找個地縫轉進去,但依舊不忘讨好地說了一句:“以後還能和季醫生一起手術,多學習,真是太好了。”
季海尴尬地牽動了一下嘴角,懶得和孟凡晴這樣假兮兮地再聊下去。借口還有病人等着他,先行離開。
逃開孟凡晴的“糾纏”後,季海開始每個病房都晃悠一圈,看着像是在尋病房,實際是在尋找湯茜的下落。
回來這麽久,他還沒完整的和湯茜說過一句話呢。
季海從一間病房拐進到另一間病房,他低頭沒怎麽看路,在病房門口,正好和準備出來的湯茜撞了個滿懷。
兩人經過北京一行,再次見面,都有點尴尬。
湯茜見到高大的季海擋住了她視線,臉又紅了。
她低着頭不敢看季海的臉,手指緊緊抓着病歷夾子,支吾了半天才說了一句:“回來了!”
“嗯!”
季海點頭,再次約湯茜私下見面的事,“我看過排班表了,後天晚上我們都不值班。一起吃飯好不好?”
湯茜嬌羞地點點頭,随後想到了季海的胃病,特嚴肅地說:“地點和吃什麽,由我來決定。”
季海知道湯茜心裏想的是什麽,被她關心的感覺非常美好。
他笑得得意忘形地舉起一只手保證:“絕對聽從湯醫生的安排。”
湯茜抿着嘴笑笑,心裏甜甜的。
戀愛談不過三秒,護士長姜濤急匆匆的趕過來,破壞了兩人的氣氛:“湯醫生,急診有個病人,你過去看一下。”
湯茜跟着姜濤來到診室,病人是個三十歲的年輕女性。
她蹲在地上等待着醫生過來看診,湯茜發現病人的臉色很差,眼睛略微發黃,有黃疸現象。
“哪裏不舒服?”
通過問診,湯茜知道了患者近來高燒不退且右上腹持續疼痛。
湯茜給她安排了檢查,檢查結果顯示是膽結石引發的急性膽囊炎,急性膽囊炎拖不得,可能需要手術治療。
“手術?”
患者聽到自己要手術的消息,面露難色,她捂着肚子,試圖詢問其他治療方法:“醫生,我能不能先吃點藥,我自己一個人在這工作,沒有家人在身邊,手術可能不太方便。”
湯茜指了指陪同她一起來,一直等候在門口的一位年長的女士,問:“她不是你的家屬嗎?”
患者搖了搖頭,苦笑一下,才說:“她是我老板,看我挺不住了才陪我一起來的。”
湯茜理解患者的難處,身在異鄉,沒人照顧,手術後如果沒有人陪伴,這種情況的确很難。
可惜患者的情況危重,手術是必須的,拖也拖不得。
“要不我和你老板娘解釋一下,不是很大的手術,你不會住院很久。讓她辛苦一下,陪護你幾天可不可以?”
湯茜好心,想着幫患者先解決一下燃眉之急。
“要不,我回家做手術行嗎?”
患者沒采納湯茜的意見,反而提出了新的想法。
“不行,你現在是急性期,多拖幾個小時都很危險,會敗血症的,等不得你回老家做手術。”
患者再度蹲在地上不起來,也不知是疼的,還是解決不了問題焦慮。
猶豫了半天,她總算是考慮了湯茜的建議,讓湯茜去和她老板娘談談。
湯茜來到等候區,找到患者的雇主,準備向她解釋病人目前的疾病情況及建議的治療方式。
雇主見到醫生,還沒等湯茜說話,一臉的不耐煩地站了起來,質問道:“檢查完了沒啊?她到底什麽病?是不是拿藥就能走了?”
湯茜沒理會雇主的不耐煩,耐心地把情況解釋了一下。
雇主還沒把湯茜的話聽完,就舉起手打斷了她繼續說下去。
“你讓我過來照顧她幾天?”
“開什麽玩笑,我花錢雇她來幹活的,結果現在我大半夜的不睡覺過來陪她看病,現在還要我利用個人時間陪她做手術?”
雇主不分場合地大聲嚷嚷起來,聲音大到引起了其他就診病人的側目。
“病人有膽結石,她現在的問題是膽結石引起的膽囊炎,必須盡快手術。”
“膽結石?那不是膽固醇太高才會得的嗎?她這樣黑瘦黑瘦的也會膽固醇高?肯定是在我這裏夥食太好了。”
雇主講出這一番歪理時,自己還得意地幹笑了幾聲,語氣中充滿了輕蔑和嘲笑。
湯茜賴得和雇主科普,繼續說病人的事:“她目前的情況還是比較嚴重的,可能随時會引起敗血症,并有生命危險。”
“不一定非要手術吧?醫生你給她開點消炎藥就行了,她撐得住,肯定沒問題的。”
雇主又是一番“華佗在世”的自以為是的言論。
湯茜行醫的幾年裏,遇到家屬拒絕手術是常有的事,大部分的原因都是擔心手術的風險。
不過從雇主這一段對話上來看,湯茜不覺得雇主對她的員工是否承擔風險,這一問題上的關心?反而對自己的員工沒有絲毫的恻隐之心與感情。
湯茜問:“她有沒有醫保?”
“當然了,我們公司很正規的,給每個人都交全了保險的。”雇主得意洋洋地說,對他們給員工的福利待遇相當的自我滿足。
湯茜想不明白,既然患者享受醫療保險,也不需要雇主出錢治病的前提下,只是留在這兒照顧她幾天等待患者的家屬過來,有這麽為難嗎?
“無論如何,病人都需要盡快治療,就算不手術,也必須住院接受抗生素治療,自己私下用藥是不行的。”
湯茜只是針對疾病,再次提出自己的建議。
雇主非常不滿意,跑到診室開始數落還蹲在地上的員工,“你說你來我家工作不到半年,就跑醫院,給我找麻煩。這次醫生說你要住院,你自己說說你的工作誰來做?耽不耽誤事?”
雇主不顧環境不停地數落相當虛弱的病人。
被數落得難堪,患者站起來準備解釋,剛一擡起半身,被疼痛牽絆,她皺皺眉頭,只能再次蹲了下去。
湯茜把病人扶到床上先躺着,然後對雇主說:“在我眼前她就是一個需要治療的病人,我只是給出我自己的必要建議。”
雖然湯茜對雇主的态度和觀念都相當不滿,但還是壓住火氣,沒和她吵架。
季海曾囑咐過湯茜,吵架并不能解決什麽實質問題,所以現在湯茜慢慢學會了收斂自己的脾氣,壓住火氣沖動。
“要是手術,哪個醫院住院時間比較短?可以讓她快點回去工作?”
“這些費用醫保都應該能報銷吧?我應該不用幫她出錢吧?”
“是不是得和她家屬簽一份聲明吧?她手術出了問題,不能訛詐我吧?”
雇主巴拉巴拉地向湯茜提出了一堆堆的問題。
老板娘的問題,都基于省錢與快點讓外鄉人回去給她工作的前提上。
或許湯茜可以理解雇主的無奈,資本家嘛,總要把利益放在首要位置上的。
但她的員工畢竟生了病,身體上到心理上都非常的脆弱,這個時候只是讓她伸出援手,幫助她過渡一下難關,并不會對老板娘造成什麽損失,為什麽也這麽難呢?
病人躺在病床上,聽着“資本家”的冷漠言語,感到寒心。
她掙紮着坐起來,對湯茜說:“醫生,要不我不手術了。”
老板娘見員工自己願意放棄手術,眼裏顯現出一絲得意,歪着嘴角對湯茜說:“你看,我說她沒什麽事吧,疼都是裝的吧!”
湯茜走到病人面前,悄悄附在耳邊對她說:“她不在乎你的生死,連你自己也不珍惜嗎?”
年輕女人觸動了一下,擡眼望了湯茜一眼。猶豫了半晌,病人最終決定接受手術。
不出所料,所有的文件都是病人自己簽署的,住院的手續還是願意義務幫忙的護士于揚幫她拿去櫃臺辦理的。
老板娘在病人決定手術的時刻,就立即離開了,走的時候,只丢下一句話:“我是她老板,憑什麽給她跑腿照顧她?”
離開時還自顧自地打着電話,內容脫離不開抱怨自己倒黴等雲雲。
手術後,湯茜照例拿切下的組織,準備解釋給家屬病情,可惜手術外卻一個人都沒有,電話聯系,雇主早就回家了。
電話中雇主很直白地表示,不要因為病人的事再打電話給她,她已經決定和病人解約,接下來病人的一切事情都與她無關。
還好,于揚拜托了家裏的長輩過來照顧病人兩天,兩天後病人的家鄉親屬就趕過來幫忙照顧了。
一個人在外鄉打拼,除了要面對工作的辛勞和不足和外人道出的辛酸,同時還要面對有些不太友善人的漠視。
湯茜感嘆,還好病人最後遇見了好心願意幫助她的人,希望她不要對這片土地的人情味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