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像東宮

小像東宮

有太子坐鎮,其他人自然不敢胡來,徐長錦這堂課不說上得暢快也算是舒心。

她沉浸在書頁之中想将自己的諸般見解都一股腦地說出來,思緒早已暢游天外。

時間在婉轉莺啼之中流逝,窗外已經日落西斜,溫暖的橙光從珠簾的縫隙中透過來打在她身上。

坐在下邊的葉星舒看着她額頭上一道道細微的光影,手指微縮,忍不住抓皺了旁邊的書頁。

他舔了舔唇,有沒有人說過,徐長錦不板着臉的時候其實長得很好看,比京城中那些所謂的第一美人還要好看,心中所想,手中也忍不住動筆。

筆下的人像初見雛形,還不等他高興眼前便落下一片陰影,“你在做什麽?”

葉星舒立馬手一抓直接把那頁紙從書上撕了下來,忙站起來說:“沒什麽。”

他動作實在太大,一看就是做賊心虛,頓時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

當着她的面撕毀聖賢書,徐長錦的臉色也是越發難看,若是平時也就罷了,可今日太子還在呢,葉星舒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課上作亂,給她難堪。

她斥道:“葉星舒,你實是不成器。”

葉星舒低着頭沒吭聲,這話她爹說過,她也說了。

徐長錦攥緊手中的書本,卻也不能真拿他怎麽樣,她冷聲道:“罰你将今日的課業謄抄三百遍。”

三百遍?!

衆人聽了都倒吸一口冷氣,這徐家大小姐雖說有些名頭在外,可到底不過是替課,也未免太過較真了吧。

再說,葉星舒能接受一小女子在他頭上放肆?這二人勢必又得翻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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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粟晃着腿,口中啧啧兩聲,在一旁就等着好戲開場呢。

成王和太子的臉色也不大好看,這兩人一個過于胡鬧,另一個過于較真,可真要鬧出事來,父皇追究下來大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可還不等他二人開口勸架,卻聽葉星舒低聲道了一聲“哦”。

“哦!我沒聽錯吧?”

一旁的五皇子扣了扣自己的耳朵,不敢置信道。

要知道葉星舒可是這盛京城裏出了名的纨绔子弟,逃學,毆打同窗都不在話下,平日裏能老老實實上完課就不錯了,還指望他認罰?

偏巧他認罰了徐長錦臉色還是沒什麽好轉,若非他在課上鬧事又豈會有這一出鬧劇,叫旁人都看了笑話。

不學無術的纨绔子弟。

她攥緊了手中的書,冷道:“今日的課便講到此處,諸位若有其他見解,長錦随時恭候。”

底下的學生也個個都是人精,這檔口哪還有什麽見解要讨論,趕緊收拾書本,道一聲“夫子辛苦”便快步走了,只那劉粟少看了場戲,不滿地冷哼一聲,才拎着書不緊不慢地離開。

徐長錦跟着太子去了東宮用膳,成王自然也不好意思貼上去。

一時間,上書房裏人煙散去。

他見葉星舒還愣在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了,人都走了,不過是罰抄三百遍而已,尋幾個奴才替你寫便是,別多想了。回吧。”

葉星舒點點頭,看着成王離開,上書房內便只剩他一人。

他緩緩地攤開手中撕下來的書頁,上面的墨跡未幹,畫像也早就模糊成了一團,根本看不出畫的是誰。

葉星舒癟了癟嘴,沉默良久,小聲嘟囔了句:“你才不成器。”

手卻不自覺地把這一張皺巴巴的書紙抻平,夾進了書本裏。

而另一邊,太子相邀徐長錦直接去了東宮,二人一路上有說有笑,到了殿內,宮人們也早就備好了宴席,只等二人入座。

太子先行入席,徐長錦也将手中的書本交給宮人,然後與太子對面而坐。

太子招呼着淺笑道:“嘗嘗,都是些家常小菜,看合不合适你的胃口。”

徐長錦垂眸,看着這一桌子精致的素菜,知她茹素者并不多,看來是太子特意準備的。

“長錦卻之不恭。”

她伸手夾起面前的小菜,放入口中,細細品味,然後微笑道:“味道甚好。”

言語恭敬,動作規矩,雖透着一絲疏離但絕不叫人挑出半點錯漏。

“那便好!”太子笑道,“那今日長錦妹妹可要多用些。”

徐長錦微笑着颔首,垂首用飯。

徐家同太子的關系如今是說不上親近還是不親近,可從前她哥哥還在之時,卻是東宮的常客。

那時,徐家還不是如今這副略顯破敗的樣子,徐名西也不僅僅是擔了太傅的虛名,更是任吏部尚書,掌朝廷官員升遷的重臣,他入內閣為次輔卻敢與首輔較勁,那時候的徐家才叫真正的風光。

就連她哥哥徐長柳也是安排好了路子的,他七歲便被選為太子伴讀,常常是與太子同吃同睡,兩人簡直好得不像話,那時所有人都以為把握住了太子徐家便又會是一輪新的高升。就連父親教她讀書寫字,讓她争奪這才女的名聲,也未必沒有推她一把入東宮的意思。

偏人算不如天算,哥哥為救她而死,父親也氣傷了身體,這些年請辭了其他職務,也只是保留太傅的名分,偶爾同陛下說說話,教教皇子們讀書。

至于她,徐長錦捏緊手中的筷子,夾起小菜放入口中,如今她也不知她的歸宿會是何方,只是頗為不甘心,既不甘心年歲到了就這麽出嫁,也不甘心自己一身學識無處施展。

徐長錦有心事,吃飯便只低頭吃飯,不再開口也不看太子一眼。

太子停箸,看着她吃飯的模樣,不由得想起從前葉星舒在衆人面前跳腳罵她“小古板,跟她爹一個樣”的那些話,輕笑出聲,倒真是同太傅有十分相像。

這笑聲引得徐長錦擡眸,她瞧了瞧周圍,又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實是不知道太子在笑什麽。

還是太子率先開口道:“方才衆人都在,孤不便開口,此番其實是想問問,你那學堂可還缺人?”

聞言,徐長錦猛地擡頭看向太子。

徐家在外辦學堂并非私密之事,若是有心人想查也能查到。

當初老李在戰場上傷了腿回到京城,開了家小面館,因地處偏僻生意也一般,原是準備打發打發時間,生意好壞也就無所謂,可後來他見京郊有不少在街頭閑逛不學好的孩子,這才起了心思将他們都收攏起來送進了學堂。

那學堂還是先前太祖賞賜給她祖父的良田蓋的。

只是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往大了說那是擾亂官學,培植黨羽,往小了說那是徐家有仁愛之心,關愛寒門學子。

可若是太子參與其中,那便不一樣了。

屆時私設學堂,培植黨羽的帽子扣下來,叫人參上一本,她徐家就是有一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徐長錦有些頭疼,她想了想道:“不知殿下從何得知此事?”

太子殿下笑了笑道:“你在孤面前不必如此謹慎。孤知道你擔憂什麽,不是旁人,是秋和。你也知道,他在孤身邊處境艱難,所以孤想給他尋個出處。你見過他的,他雖性子弱,可學識也有兩分,去你那學堂幫幫忙應當不難。”

太子都好聲好氣地商量到這一步了,徐長錦實在不好直接拒絕,她咬了咬唇,道:“前些日子,學堂的老夫子走了,我命人一直在尋合适的人,也不知這幾日有沒有消息,不如殿下等我回去問問,再做答複?”

“也好,那孤便靜候佳音了。”

徐長錦與太子相視而笑,太子招呼着,“多吃些,我還命人備了甜點,從前一直聽你哥哥說,你喜歡吃糖糕,今日可別客氣。”

徐長錦看着宮人們端上來的糖糕點點頭。

等這一頓晚宴吃完,徐長錦被送出宮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卻不想在門口看見了熟悉的馬車。

她眉頭緊皺,這人又想幹什麽?還嫌今日找她茬找得少了。

葉星舒瞧見人出來,立馬抻了抻自己的衣領,故作高冷道:“你怎麽才出來?”

眼珠卻不停地瞄着徐長錦的臉色,怕自己又惹她生氣。

他看了看徐長錦身後,嗤道:“怎麽你去東宮吃飯,太子連輛送你回去的馬車都沒安排?”

他叽叽喳喳地說一堆,可徐長錦壓根沒搭理他,直接越過馬車就走了。

葉星舒瞪大了眼跟在她身後,“喂,你站住。”

“喂!徐長錦!”

“徐長錦!”

“小古板!”

徐長錦頓住腳步,回眸看着他,臉色明顯不好,“你還想幹什麽?”

葉星舒瞧見她的臉色,撓了撓頭,“太子給你氣受了?”

“……”

徐長錦:“你要沒事能不能趕緊回家?是嫌抄書三百遍太少還是嫌你給我的難堪不夠多?大晚上的還要在這做鬼吓人嗎?”

被徐長錦劈頭蓋臉地一頓罵葉星舒直接愣在原地。

徐長錦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情緒不好,懶得跟他廢話直接扭頭就走。

身後,竹北小心翼翼地跟上來,“主子,徐姑娘不坐咱們的車回去啊?”

葉星舒回頭看着他,嚴肅道:“你看着我,你覺得我像鬼嗎?”

“啊?”竹北張大了嘴巴。

葉星舒回頭看着徐長錦消失在夜幕下的背影,不滿道:“她居然說我是鬼?小爺我在盛京城那也是出了名的風流倜傥吧!”

“氣死我了,小爺我好不容易大發善心做回好事,送她回家,她還說我吓人?竹北,你說,她是不是瞎?啊!”

“是是是!”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要不是擔心她被太子騙,我至于在這兒等她。”

“就是就是。”竹北附和道。

“你不許說她。”葉星舒瞪着竹北不滿道。

竹北:“??”

葉星舒看着徐長錦的背影,臉色郁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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