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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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新年過後,葉绾色進入考試周,忙得昏天暗地,夢裏都在寫文綜題。

江淤怕打擾她勵志學習以沖刺年級前一,只找過她一次。

元旦前夕,他給她打電話,讓她走到陽臺。

很晚了,家裏靜悄悄,葉绾色裹着棉服,夜貓似的蹦蹦跳跳,往樓下看,又看了看天,看來看去眼前就只有幾十米外的樹林。

等了兩分鐘,屁動靜沒有,她準備罵混蛋了。

“咻”地一下。一束很輕的炸裂聲。

樹林後炸出一朵淡綠煙花。

那煙花也許是特制的,炸出的聲音小,妖冶如極光的飄盈形态,騰空後,在夜色中鬼魅般聚攏,緩緩形成一片翡翠綠的葉子。

葉绾色驚呆了,傻子都能看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稍縱即逝的美麗持續了幾秒,她都沒空拍照。

她還等了等,似乎沒有其他的煙花了,只此一朵,只有他們倆人看見了,夢境一般。

手機聽筒裏,江淤在那端輕輕地呼吸,可能在等她驚呼,最後實在等不住了,深藏功與名地問:“喜歡嗎?”

葉绾色憋着一口氣,不動聲色地吐出來,仿佛和他的氣息交纏到了一處。

她仰頭,朝着天空樂開了花,這一笑,年輕的肌膚白亮幹淨,比煙花美,“一般吧。”

然後,眼淚就這麽流了下來。

-

葉绾色考完最後一科英語,正式開始放寒假。

回家收拾好書和筆記本,一開手機,信息疊滿了整個手機屏,她不用看都知道是誰,比垃圾小廣告還積極,牛皮鮮似的。但她整顆心都被塞滿了。

上次手機被那幫人摔碎後,她還沒來得及去換屏,只能觑着眼,支離破碎地看信息。

壞人:【放假沒有?我過來接你。】

葉绾色邊看信息邊進廚房,關了火,揭開煲湯的蓋子,被蒸汽燙到了手。

她咬唇忍痛,回頭看了一眼,外婆在陽臺邊的搖椅上閉眼聽梅豔芳,她違心地回複:【我不去了。】

過了十分鐘,樓下有車在按喇叭,葉绾色趴在自己卧室的窗臺,扒開茂密的綠葉偷看。

他來了。

江淤的電話呼了過來,“喂,下來啊,演唱會完了就送你回來,高級座駕,無償使用,零食無限供應,還有一包接包送的帥司機,這待遇可以嗎?”

葉绾色糾結了一會兒,抿了抿唇,“...好。”

十一點前她應該回得來。

葉绾色這晚沒穿校服,一身素黑,斜露肩的薄針織衫,衣擺随意塞進腰間,镂空的織料透出她的胸型和腰線,裹身長裙的群衩開到了大腿上方,踩一雙馬丁靴,露出的皮膚瓷白,閃閃發光。

江淤看到她蓬松的頭發在風裏吹動,嘴上有一抹紅,又看着她瘦削的肩和精致的鎖骨,舌尖舔了舔後槽牙,說不出混身哪個地方在癢。

他越身,開副駕駛的門,女孩兒的甜蜜香氣随風鑽了進來,“你不冷啊,穿這麽少。”

晚上的氣溫只有十度。

葉绾色擡了一下手,“帶外套啦,你一看就沒去過演唱會吧,場館人多,熱都熱死了,特別是排隊進去,又累...阿嚏。”

江淤“嗯”了一聲,看着她小巧挺翹的鼻尖,都凍粉了,也看明白了她的那些小心思,低笑,把暖氣調高五度,“考得怎麽樣?”

葉绾色這會兒冷死了,只好穿上衣服,驕傲地說:“前三吧,還是給他們學文化的留點面子。”

江淤仔細地看了她一會兒,她有一種絕弦的美,他的喉結動了動,有些不想去那破演唱會了,腦子裏只有一句,我能不能吻你。

他克制地收回視線,說:“你旁邊的門上有喝的。”

葉绾色拎出那只外賣袋,是牛油果奶昔,加了草莓果粒和酸奶。

江淤看了一眼她成精的密長睫毛,“還有一杯,給我。”

他生生營造出了一種,奶茶是她帶來的錯覺。

葉绾色的确有東西給他,輕“啊”了一聲,把包裏的蜂蜜檸檬拿出來,她用密封盒裝好了,蜂蜜的光澤瑩亮,“你是不是經常喝大酒的,這個給你,你那胃,可能經不起你住幾次院,英年早逝多可惜,大家心情不好都找不到你罵了。”

江淤接過盒子,不錯眼地盯着她看,看得葉绾色眼神亂轉,小鹿墜崖,除了投降就是投降。

她擡手輕碰他的眼鏡腿兒,“你今天,怎麽戴了眼鏡啊?”

江淤捏着她的手腕,拇指壓住她的手背,偏過頭,“別亂碰,私人物品,除了我女朋友誰都不能碰。”

葉绾色要把自己的手抽回來,皺了皺鼻子,“小氣。”

江淤不松手,冷不丁地把她的袖子挽上去,沒有新的刀口,“上次給你的藥有沒有記着塗?”

葉绾色垂眼,“嗯。”

江淤轉動方向盤,帶小女孩兒去演唱會,回想着她剛才的話,忽然皺眉:“你經常罵我?”

葉绾色眨眼,目光真誠:“...沒有啊。”

開過隧道,後面有人超車,超就超吧,還憋了一下江淤的這輛奔馳,他猛打方向盤,“嘶”了一聲。

葉绾色看他額頭上的汗都出來了,害怕他又吐血,“你怎麽了?”

江淤上次是從譚淵明家裏躺着出來的,然後直接去了醫院豪華套房五日游,那老家夥的名字聽着文绉绉,年輕時是特種兵,最遠去過紅海維和。他們家百年祖傳的棍棒教育都使在他身上了,這都多久了,他的傷還沒好完。

江淤:“學校裏還有人找你麻煩嗎?”

葉绾色搖頭,拿話刺他:“所以說姜還是老的辣,遇到流氓,報警才是正确的做法,哪怕自己進局子。”

貼吧裏的那些帖子都消失了,也沒人敢當面嘴她了,現在學校的那些人看着她都繞路走。她落得清淨,只想趕快畢業,反正她習慣沒朋友了。

江淤決定給彌政加工資,他辦事還是靠譜的。不過他不準備告訴葉绾色,是他雇人删帖,把娛樂圈的那套搬了過來。

江淤伸手掐了一把葉绾色的臉,他想這樣做很久了,她捏起來一定很軟。

他挑了挑眉:“你看,你賭輸了吧。”

葉绾色輕叫了一聲,憤怒地打他,江淤手臂和後肩的位置還痛,悶哼了一聲。

她讪讪地:“對不起啊。”

他們這樣一打一鬧,她腦補了一個詞,打情罵俏,頓時把自己燒着了,耳朵紅了個徹底。

她不再說話,從後視鏡裏看江淤的側臉,線條瘦削,五官深邃。

他應該,是喜歡自己的吧。

到了兩路口的體育館,葉绾色看了看門票上的售價,這種價位的票一般人拿不到,她在心裏乘以數倍,估算完倒吸一口氣,江淤敗家從不對錢客氣。

葉绾色看着場館外的人山人海,準備老實地去排隊,江淤抓着她的手腕,進了貴賓通道。工作人員開來接駁車,帶他們進去。葉绾色也富過,她怎麽不知道還有這種通道可以走。

葉绾色很久沒有看過演唱會了,也很久沒有感受過生活了,內場的視野優越,擡眼就是陳奕迅那張深情的臉。

江淤看葉绾色在用相機錄視頻,相當專心,那模樣很陶醉,他擰眉:“這種老歌有什麽值得錄的?都聽爛了好吧。”

他就是找一個借口約她出來,想見她,想得發瘋,早在夢裏把她操了千百遍。她倒好,是真的來看演唱會的,看得挺入迷,都是老情歌,比她歲數都大,聽得懂嗎她。

葉绾色嘟着嘴瞪他,安靜,閉嘴,你別說話。

江淤不敢鬧了,手搭在她座位後,冷臉坐在一旁,跟受刑似的。

葉绾色等到了陳奕迅唱那首《愛情轉移》,悄悄地心酸一下。

晚上十點,演唱會結束,葉绾色很着急:“對不起啊,我要回去了。”

她那樣子像過了十二點南瓜馬車要加錢的賣火柴的小女孩兒,江淤嘆氣:“行吧,送你回去。”

車停在她樓下,江淤不想放人走,“寒假能不能再見你?”

自然是見了,葉绾色上的藝術班在二月正式放假,江淤千方百計地找盡理由,領着她爬山,逛市區內的博物館,美術館,看話劇,歌舞劇,電影,時不時地給她打電話,一天二十四小時,只有睡覺那幾個小時沒有他的消息。

葉绾色很多次都想問,除了我,你還有沒有約會其他女人。

她應該要張揚自信的,但愛他這件事讓她蜷縮了起來。

-

葉绾色不想再折磨自己,決定勇敢地問一問他。

在江淤又一次送她回家的路上,她直白地問:“你是喜歡我嗎?”

她要請他喝奶茶,是她找了一個借口。那次兼職跳舞的工錢她早就拿到了,還有上次被拖欠的工資。

問出口并沒有那麽難,因為她坦坦蕩蕩,她就是愛他。

沒有得到肯定的答案,但那晚她和江淤接了吻,她主動的,他又教了一遍。江淤太會吻人了。

從奶茶店出來,江淤握着葉绾色的手臂,手掌往前滑了一段,把女孩兒的手牽到了手裏。

葉绾色沒有掙開。

于是江淤變本加厲,輕捏她的手指,五根手指摩挲着她的指紋,插進她的指縫,指尖合在她的手背上。

葉绾色看着十指交纏的手,咬唇,縮了一下肩,背上起了一層汗。

江淤開了後車座的門,坐進去,拉過她抱在自己身上,看着她紅撲撲的臉,沒說話,低頭繼續吻她。

車內沒燈,旁邊有車疾速開過,葉绾色膽戰心驚,仰着頭,眼尾拉長的眼線勾得她妩媚。

江淤貼着葉绾色的耳垂吹氣。

葉绾色軟在江淤的肩頭,只知道低叫:“哥哥。”

江淤也覺得有點兒過,真怕葉绾色翻臉,頭抵在她的肩膀上,開始笑,用氣音說:“接個吻就羞成這樣。”

他擡頭,吻她的嘴唇,補充後半句:“那以後怎麽辦?”

葉绾色耳根子都燒紅了,瞪他,但眼神是軟的。

江淤:“你不會以為,跟我在一起只接吻就完了吧。”

葉绾色低頭,趴在他胸口,形同虛設地抗拒:“你是不是忘了我還沒有成年?”

江淤抱着葉绾色不撒手,“嗯,十二月就十八了。”

他發現葉绾色不說話了,在他懷裏小小的一只,怪招人疼的。

江淤拎起她的右手,長長的睫毛垂下,舔她的手臂。

葉绾色心口酥麻,縮回手,眼底一片水光,模樣可愛,語氣嬌嗔:“你幹嘛啊。”

她是他的了,有了這個認知,江淤的心化了,軟了,想把她裝進去,用油脂凝固,凝為一顆永恒的琥珀。

江淤正了臉色,扯過他的外套搭在她肩頭,手輕輕地順着她的長發,“葉子,可以解壓的事情太多了,比如賽車,比如蹦極,比如見我。”

江淤的嘴唇貼在葉绾色的頭頂,雙手合攏,徹底把她抱進自己的世界,語氣不辯喜怒:“我說的這些都比,你用刀傷自己來得痛快。”

“葉绾色,給我聽好了,你可以和其他女孩兒一樣,放聲哭,開懷笑,為作業煩,心裏有夢想,放了學在家追劇追綜藝,和男朋友鬧脾氣。大人的事與你無關,你沒有失去自己,仍然可以活得開開心心的。你是小女孩兒,不要一天老氣橫秋的。”

“你值得最好的青春。”

“別把自己逼得那麽緊。你心裏負擔太重了。”

葉绾色的呼吸輕了很多,這是她活了十七年聽到的最窩心的話,從來沒有人這樣給她說過,她習慣獨來獨往,凡事自己消化了。

“葉子。”

“嗯。”

“以後不開心了來找我。”

葉绾色伸手摟住江淤的脖子,睫毛尖卷着淚,下巴抵在他的胸膛,小聲地說:“流氓。”

一個讓她動心的流氓。

江淤也才發現,活了二十來年,自己也可以這麽溫柔。

他是真的,好喜歡她。

那晚回家,葉绾色扔掉了枕頭下的刀片,第一次覺得,寄存于世那麽好,因為,他那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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