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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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绾色默許了江淤進一步的同居。

因為她近來都不回家:)

楊苑臨時給她接了一個活兒,參加一個朗讀信件的節目,月底就播出,她忙着跟老師練習朗讀的技巧。

葉绾色自選了一首張棗的詩《鏡中》:“只要想起一生中後悔的事,梅花便落滿了南山。”

江淤躺在葉绾色的床上,變身一只獨守空龜。

他睡不着,打電話幽幽地控訴:“你也不給我留點兒菜就走,我吃什麽啊,又餓出病來你心不心疼?”

葉绾色只在北京待三天,沒空跟他亂扯,“你是豬嗎,整天只知道吃。”

江淤:“不是,你出差怎麽不提前告訴我,你出差了我還過來幹什麽?”

葉绾色把手機拿開,瞪了屏幕上的電話號一眼,“我憑什麽要向你彙報啊,你是我老板啊,我房子小,你愛住就住,不住滾蛋,再說了,我求你來啦?”

江淤:“行,葉绾色,把人利用完就抛棄了是吧。”

葉绾色:“哦你要是想聽謝謝的話,我給你補一句謝謝。你走的時候麻煩把門給我帶上,貓不能丢了。”

江淤:“我憑什麽走,我老婆家我不該住?而且你這貓比你乖多了,晚上都挨着我睡。”

葉绾色:“無賴。”

江淤:“我問過你們若總了,你後天回來是吧,我來接你。”

葉绾色:“不用,公司有車。”

江淤:“你能不能少氣我一天,氣死了誰來愛你。”

葉绾色對“愛”這個字從渴望到畏懼。

江淤現在壓着她幹那事兒,從頭到尾像念經一樣地念。他說了,破了戒,她就不能再趕他。

他就是成心的,拿她說過的話套路她。

江淤憂心地叮囑:“晚上不要給陌生人開門,酒店住客複雜,你檢查過房間沒有,就你原來藝考那會兒我教你的方法,看看有沒有攝像頭。”

葉绾色要趕去現場排練,只想趕緊撂電話,“啰裏八嗦的,知道了。”

江淤:“走哪兒去都把你那倆助理帶上啊,你那身板,空地上随便刮陣風就把你吹跑了。”

出了上次私生飯的事後,江淤給葉绾色又配了一個女助理,持有黑帶證書。

葉绾色:“你煩不煩,我兩歲嗎,還用你說。”

江淤:“晚安,寶寶。”

葉绾色:“你他媽,少惡心我。”

-

從北京回來,葉绾色有兩周的假期,在家無所事事,煲片,練瑜伽,買菜,把家裏冰箱填滿。

江淤每晚八點前到家。

各地公司早已步入正軌,西南地區的那個新公司也走完了注冊流程,找齊了核心的骨幹人才,言澈負責技術方面的把關和支持。他不用再跟二十來歲那會兒一樣親自出席酒局,更不用每晚去醫院急診報道。

這天江淤開門,滿屋子酸辣湯的鮮香味道,尋常煙火氣熏得他眼熱。

屋裏打着冷氣,葉绾色在地毯上給貓梳毛,穿着睡裙,細胳膊細腿,頭發紮了起來,面龐幹淨清爽。

江淤脫了鞋,問:“我忘問了,這貓叫什麽?”

葉绾色懶懶地回:“叫祖宗。你抱着它睡那麽久,連人家叫什麽都不知道,你說自己渣不渣?”

“廢話,它又不是你。”江淤把葉绾色攔腰抱起,低頭深吻。

她當時在海底撈砸他臉上的那塊蛋糕,這晚被江淤糊到她身上,一口不漏地吃完了。

-

盛夏,葉绾色去廈門趕通告,江淤結束了上海的工作就飛去接葉绾色。

人比鬼可怕,他看新聞說,有個別極端粉絲還往明星的車裏裝定位系統。他實在不放心葉绾色一個人出門。

倆人的關系不好不壞,除了對方也沒有別人。

葉绾色偶爾嫌江淤礙事,趕了幾次人。

她對任何人都和顏悅色,只對着江淤橫眉豎眼,他晚上但凡打呼一聲都會被她踹到床底,“吧唧”一聲,特別滑稽。

江淤反正賴上葉绾色了,把祖宗的照片和用她杯子喝水的照片發了好幾次朋友圈,自行營造出快要和貓的主人開花結果的假象。

但他自己心裏有數,還沒有從葉绾色的微信黑名單裏被拖出來。

他從來不知道葉绾色這麽難追,她整天笑臉吟吟,又油鹽不進。

葉绾色被邀請去參加喬唯皙的高定晚宴,邀請函可以帶一個親屬。

在近十年後,他們重回了巴黎。

在看得到鐵塔的房間,他們接吻,接納彼此的身體。

事後,葉绾色點了一支蠟燭,微渺的火光将房間逐漸照亮,她臉上的潮紅逐漸褪去。

江淤還在趴着大喘氣,手機震了,進來幾條銀行的轉賬信息,葉绾色把還沒捂熱的片酬打給了他,比當初他給的“包養費”多出了好幾倍。

葉绾色:“通知你,我們兩清了。”

江淤看得出,她想說句已經很久了。

她接電影接彩妝代言,這段時間忍氣吞聲地跟他糾纏,就為了此時此刻。

上次他們的感情就是從巴黎後開始破裂的。重蹈覆轍,卻也是另一個完結的圓。

江淤看到短信沒有不高興。

葉绾色這人擰巴,不愛欠別人,她願意還就還,只要她心裏舒坦。當年他是腦子有坑,正話反說,跟她分開這麽些年,還差點兒把她拱手讓人,他也深刻檢讨了自己,那些做法實在不應該,太傷人了。

江淤去冰櫃找了一支酒,“喝點兒?”

葉绾色口喝,接過香槟杯一飲而盡。

江淤:“聊聊?”

葉绾色:“嗯,你說話啊,我堵着你嘴了?”

陽臺上有一個旋轉樓梯,江淤強制地拉着葉绾色上樓。

眼底是暗下來的巴黎。

江淤:“什麽感覺?”

葉绾色:“風吹得挺舒服的。”

江淤:“我是說。我們上次來也是住的這裏。”

葉绾色:“是嗎,我不記得了。有煙嗎?”

江淤微側身,“褲兜裏,自己掏。”

葉绾色:“這麽大方?我以為你又不會給。你都扔我多少條煙了,敢情不是你買的,一點兒不肉疼是吧。”

江淤:“今晚例外。”

葉绾色:“怎麽例外?”

江淤:“我接下來說的話可能會惹你不高興。”

葉绾色深吸一口煙,尼古丁的味道讓人鎮定,她冷豔地說:“那你閉嘴吧。”

江淤:“聽說你那電視劇入圍上海電視節了,我本來想給你買一個獎的。”

葉绾色轉頭瞪他,“你是不是想死?”

江淤:“啧,我那不是沒買嗎。”

葉绾色:“我知道你想幹什麽,沒意思。這種獎要憑實力拿才心安理得。不然我在臺上還沒發完言,觀衆就在網上把我罵成篩子了,德不配位。”

江淤:“有那麽嚴重?只要你不心虛,心虛的就是別人。”

葉绾色:“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不要臉。”

江淤扯了一下嘴角,“我知道買來的榮譽你不會開心,有前車之鑒告訴我,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

葉绾色:“你現在思想覺悟很高啊。”

江淤拎着酒杯晃了晃,“葉子,其實我以前對家庭沒有概念,一輩子跟誰過都是過,沒有人在我這裏是特殊的。”

他掏出手機,翻出一張舊照片,“這是三峽大壩修好前的巫山,也是我和父母唯一的合照,有幾年我連看他們的照片都不樂意,譚淵明給我收了起來,怕我撕了以後會後悔。其實我怨過他們,帶我來世界上,又不好好照顧我,其他小朋友有的,我都沒有。所以我只能說我不在乎,不記得他們了。”

葉绾色眯着眼辨認,“這個額頭上有朵小紅花的小胖墩就是你啊。”

江淤:“哎,這不是重點。”

葉绾色:“行,你接着說。”

江淤張了張嘴,“認識你以後,我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麽跟你相處,只能做一些自以為對你好的事。我當時說我們結婚,是想你留在我身邊,我以為你能明白這背後的意義。”

葉绾色:“什麽意義?”

江淤:“我想你當我的親人。你對我是特別的,跟所有人都不一樣。”

葉绾色:“一個小紅本而已,能當終生質保?”

江淤:“那次我帶你去巫山,就是我不想再一個人看紅葉,但那次也沒有看到,我始終都是一個人。”

不完整的童年成了一道無形的隔閡,阻礙成年後真實的情感表達,讓他做出尖銳又違心的偏激行為。這是江淤命裏的原生咒語,他沒有選擇權。

“對不起,我不該那麽說你。我們從來都不是不正當的關系,給你錢不是為了羞辱你,是我不想你為了錢煩心。小葉子那麽好,就該漂漂亮亮又高高興興的。”

葉绾色:“成天只想着開心的人,腦子有問題,接納各種不幸和無常,人才會有韌性。好了,過去的事早翻篇了,一直去糾結也沒有意義。”

“其實現在回過頭來看,我能理解我媽媽。她不喜歡外公外婆,跟他們不是一個性格,有各種各樣的理由想逃出那個家,在家裏得不到的,希望從其他人那裏得到。我不恨她,但我的自卑都是因她而起。”

自揭傷疤,等待被對方治愈,這是比□□更親密的事。

“那是她沒有福氣,誰會舍得丢下你不管。”江淤把葉绾色攬進懷裏:

“葉子,我們重新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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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慶假期前後,葉绾色和江淤又被拍了。

喬唯皙領證結婚了,回川城請他們吃飯,江淤可能受了刺激,在大馬路上捧着葉绾色深吻。

但這次的照片沒人禁,被放了出來。

喬唯皙在網上刷到了照片,“葉子,你怎麽想的,感情經不起猶豫。”

葉绾色不猶豫啊。她仍然愛他。

她特別心軟,不願讓他倆再走彎路。耽誤的時間夠多了。

楊苑沒有出手壓緋聞,任看客捕風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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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绾色去了烏鎮錄綜藝節目,錄制結束,商婉領她到戲劇節的環湖劇場。

她在電影裏看到一句話:“我是錢的娼妓,希望你能夠追求無功利的事物。”

她打在手機裏,随手發給了江淤。

和他的微信對話框像是一個備忘錄。好聽的歌,不錯的句子,廣受好評的歌劇,烏煙瘴氣的表情包,她都會分享給他。

江淤把這句發了朋友圈,無畏地把自己當作她的盾,替她擋輿論風暴,坐實數月以來在他倆之間發酵的暧昧傳聞。

葉绾色當晚在古鎮裏見到了江淤,他還是擔心她一個人住酒店,過來陪她。

葉绾色看到有人搬運了他的朋友圈,散播到了各個社交平臺,她穿着江淤的白襯衣,在大床上看他的背影。

江淤回過頭來,難得不好意思:“看我幹什麽,都他媽是真情實感。我第一次見你就看上你了,你有意見?”

沒意見。葉绾色是真的沒想到,在她視死如歸的年紀,江淤在她身上瘋狂,教她堕落的時候,也動了心。

不是她認為的露水情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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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大招風,葉绾色父親的事被翻了出來,一時間微博炸了鍋,爆料號還說她是“瘦馬”,專送給那些個有紅背景的人享用。

若謙旅找了行業內最頂尖的律師,查散布謠言的IP號,合法取證,發律師函。

葉绾色的人緣不錯,和她合作過的一些小演員,邬舉和游坤都站出來替她辟謠,還有一位眼生的大V,制片童童。

童童是當初的童茉莉,嫁了家喻戶曉的主持人,她跟着上過多次節目,很多人認識她。

她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站了立場:“謠言止于不給跳梁小醜眼神的明白人。我跟葉子相識于微,她是難得一見的好姑娘,眼睛和心思一樣透亮。”

意外,感動。葉绾色心裏只有這倆詞兒。

人在無意間做夠好事,才會在關鍵時刻被命運偏愛。所謂命運,是善行結善果。

江淤找了家族的禦用大狀邱國山出馬,以他集團公司的名義寫澄清聲明,自己又連夜注冊微博加V,買熱搜榜一位,言簡意赅:“我老婆@葉绾色。”

邱國山順帶隐晦地提醒了一句江淤:“我從德國回來後才知道,你買了那三只股,買入時間蹊跷不說,而且首次購入的數額龐大,證監會如果調查起來,你會很麻煩。”

江淤心裏有數,“葉子的事謝了,叔。”

邱國山:“你們倆真定下來了,就帶她回家去,陪你舅舅舅媽吃頓飯。”

江淤:“好。”

而葉绾色的事業粉都有些刁鑽,她們在葉绾色發聲前,暫不認領這位空降的姐夫。他們之前看完電影劇照,心裏都一致認定了游坤。

所以輿論是迅速壓下來了,江淤表白表了個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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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霧都》開始了後期的配音工作,葉绾色佛慣了,但不允許有人一直觸她眉頭,事不過三,她當忍者神龜也是有底線的。

楊苑倒是又給了她一個重磅消息,“绾,你放心,周願這回是作繭自縛,碰那種東西就是自尋死路。但她現在不能出事,不然所有人的心血都白費了。”

破事都讓楊苑和江淤處理,葉绾色安心地進棚配音。

江淤接她下班,到游艇吃宵夜,火鍋,紅薯,烤肉,熱奶茶,炒栗子,糖葫蘆,全是熱量爆炸的食物。葉绾色每樣只吃一口,然後往江淤嘴裏塞。

那晚他們睡在一起,緊緊抱着,什麽都沒做。

葉绾色習慣性地往江淤身上貼,她畏寒,他周身滾燙。

第二天船到岸,警笛穿透晨霧,沖破還沒有散完的美夢。

葉绾色立刻驚醒,女人的第六感很強,預感不妙。

江淤穿好衣服,忽然低頭,“葉子,我是不是沒有說過?”

葉绾色見他神情詭谲,蹙眉:“嗯?”

江淤俯身抱她,鄭重真摯:“這話遲到了很多年。”

他貼着葉绾色的耳廓,輕輕說了三個字。

全世界都不配,他只說給自己的姑娘聽。

葉绾色眼眶一熱,湧出眼淚,眉焦目灼:“好端端的,說這個幹什麽啊?”

警車停下,兩三個民警登上甲板,神情肅穆,拿出手铐,銀镯緊鎖江淤的手腕。

葉绾色看到這場面懵了,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你們放開他,他又不是犯人!”

“這位女士,請你不要那麽激動。”

江淤回頭看葉绾色,眼前突然閃過他第一次接她來游艇吃飯的夜晚。

那年她才十七,芳年華月。輕舟已過萬重山。

“彌政待會兒來接你,別亂跑。”

葉绾色煩他用這樣的語氣。

“你有病吧!”

“你出什麽事兒了?”

吼了幾聲,她猛地咳起來,這段時間配音本就用嗓過度,聲音都啞了。

她洩了氣,眼裏蓄淚,問:“那你呢?”

十二月了,他又沒有趕上她的生日。

江淤輕擡雙手,悲戚一笑:“我?沒辦法送你回家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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