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找茬
找茬
李氏原覺得裏頭有自己不曉得的大事,遂央着丈夫說來與她聽,唐有年嗓門且大着呢,壓着聲也比尋常人的嗓門大些,掩耳盜鈴活生生說的就是他,仔細聽了這事的前因後果。
竟是沈家那十歲的娃娃叫康王殿下難看了。
本不過是家中長輩有心帶小輩出來見見世面,原沒什麽,奈何不知是不是二五的年紀還未有一房妻妾,康王心中計較的口子越發往狹隘處長了。若是沈家姑娘小個四季輪回及笄也就罷了,左不過一年光景,偏偏,偏偏其中差的年歲可不小,且又與侄兒唐雲景同歲,沈家姑娘倒像似與唐雲景定娃娃親的。
今日這場宴席在外頭宣的可不正是他康王尋妻的幌子,如此一來像是羞字扯開了攤平在世人眼中,正大光明諷刺他康王老光棍一條不是,換誰能樂意得起來。
往常都是自己吃虧,今日能叫那大外甥吃回癟,李氏樂得直不起腰來,趴在桌椅上笑得花枝亂顫
唐有年推了推人道“笑夠了就收收,大老爺們不得要些臉啊?你要再不收斂,回頭你大外甥聽了閑言碎語觸你黴頭可別指望我,那小子記仇着呢,我可不上趕着去領他的數落”
別說,唐有年連九尺老父都不憷倒對面皮白淨如谪仙般的外甥怕得緊,不僅僅是他一人如此,整個國公府除卻唐老太爺夫婦,沒人不怕康王那混世魔王,偏生這魔王手眼通天,你今個在堂牙子裏說他的不是,明兒個不定他就知道了然後變着法的尋你黴頭,唐有年可沒少吃過虧。
“是是是,我知你的難處”半晌,李氏緩了過來,她撚着帕子擦了擦眼尾邊上的淚水道:“我這不也是難得見他吃癟心裏樂昏頭了,你說說,要早知他還有面皮薄這一短處,我至于白當着舅母的名頭這些還得受他冷話吃,不過現在也不晚,且看我往後怎麽拿捏他”
唐有年淡淡瞥了眼得意忘形的夫人,只差沒把不知死活懸在頭頂上了,李氏正在興頭上呢,當下就不樂意了,她一挑眉:“唉,我說唐有年你什麽意思,是覺着我沒用活該叫你外甥壓着不是?”
李氏是武侯家門出的嫡小姐,祖上與唐家祖上是拜過把子的,趕巧唐老太太與李氏生母林老太太同日裏生産,一兒一女是吉祥的好兆頭,唐老太爺同老兄弟做了主,給毛還沒長齊的大兒子定了娃娃親,李氏與唐有年自幼青梅竹馬,感情甚篤,到了議親的年齡兩家水到渠成做成了親家,
李氏的性情同她父親李老太爺如出一轍,若不是李老太爺下手快,當憑李氏的性子怕是還得在閨中多留些時日
“你要是上趕着替他添筆豐功偉績,我不攔着你,只是醜話我說在前頭,吃了癟別找我哭訴”唐有年中直中肯道:“左不過鬧關公門前耍大刀,就當看了場猴戲了”
李氏三番兩次在丈夫處沒臉,登時就惱了,她憤憤的從椅子上站起來,也不由着丫鬟攙着,擡着步子就往外走,臨到門前不忘轉身,朝着堂前吃茶的人放下豪言:“唐有年,你只管睜大眼睛瞧好了,你國公府出了個怎麽的女巾帼”
唐有年不知聽沒聽見,顧自的吃着茶,待人走了才緩緩放下手中的茶盞,幽幽嘆了口氣:“這死婆娘,怎就學不乖呢,嗬,還女巾帼?且有得看你抹淚的時候”
李氏這頭出了門,火氣也壓住了,畢竟今日來宴席的都是有頭有臉的女眷男客,自己再想瞧大外甥吃癟,可外人跟前皇子便是皇子,縱然有深厚的血緣關系但在禮教之下依舊得退一畝三分,畢竟康王先是皇長子,接着才能冠以唐家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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喚來身邊的丫頭春菊,李氏囑咐道:\"你腳跟子利落,快去堂裏瞧瞧人可是來齊了,且速去速來同我說,方才耽誤了些工夫,我自去請老太太入席。\"
“是”春菊應了聲往前廳奔去,李氏則一轉身并着丫鬟風風火火去了唐老太太處。今兒的席面排場擺的大,單憑自己萬萬是壓不住場子的,賞宴原就是唐老太太出了主意,李氏裏裏外外的大事當是要去請指的。
席間,賈氏游刃有餘的與王家的陳家的打得火熱,尤其是賈沐芸同她母親來時,賈氏更是連喝口茶的工夫能省不下來,拉着賈沐芸的手直與她大嫂子秦氏誇贊道“好嫂子,你可真有福氣,瞧瞧芸兒這丫頭叫你養的,真真是乖巧啊,身子才好了些就惦記這我這姑姑,是個孝順的好孩子”
“妹子說哪裏的話,我們本就是一家人,惦念是常要的,要是她不念着我只還要打呢,見大了忘本不知她小姑姑在她小時候有多疼她”
秦氏拉着小姑子的手,賈氏連連點頭:“是了是了,嫂子你快休要提那些個陳年芝麻的爛事了,姑娘大了該自己有主意了,心裏有我這姑姑就很是好的,這情深不怕巷子深,我這姑姑的鼻子可是靈的,再深的巷子我也是能聞到酒香的”秦氏笑着與姑娘道:
“你小姑姑還是這般會說話,芸兒你自去和你姑姑做在一旁,正好挨着說會只話”賈沐芸依舊是那美人嬌兒面,此時因方才的話紅了臉頰,好看的緊,她應道:“是,母親”
後落了座,而她這一坐沈靜萱就得往邊上錯位,她本就離門近,這會子一挪險險靠在門檻處了,這會子那些擺款子的太太夫人們都入了席,有頭面的做在最前頭,依舊往後差些,但最差的指出去也是有爵位世襲的,都是平頭百姓眼中的富貴人。沈家的位置不前不後,這次倒比以往往前了些位置。
沈靜萱正百無聊賴的與案幾上的綠豆糕對眼相看,因席間的主人未至是不能先吃的,吃少些還好若是吃多了屆時在一衆人裏便會顯得格外晃眼,沈靜萱可不想惹人注意,肚子雖早已擊鼓鳴冤了好幾次,她只吃了幾口茶水果腹。肚子裏正鬧登聞鼓呢,門外忽傳來動靜
下意識往外看去,只見一人走進堂內,灰鼠錦的大氅牢系在人的肩頭上,帶着風雪裏寒氣,那人的臉色一如雪夜的天,冷的不見暖色。他裏頭穿着件月白色的長衫,腳蹬流雲靴,隐約能看見他長衫上金絲勾勒的痕跡,沈靜萱想繡的應當是四爪蛟龍。
來的人不是其他,正是康王,應是皇子的緣故他的衣袍多是蛟龍圖偏多,今日他束了冠,選了上好的角玉做簪,映着他那張俊朗的臉,一時間席間瞧見的姑娘太太多晃花了眼,不少妙齡少女芳心大動,都暗自猜測這是那家的公子,如此天人之姿委實讓人心中生出愛慕。
沈靜萱見門外的随侍加緊步子跟了上來,可康王殿下卻未瞧一眼,徑直往席間而來,走的方位正巧是朝着沈家這邊來的,餘光裏賈沐芸紅着張臉,因沈家與賈家是連在一處,沈靜萱一時倒有些拿捏不住他到底是朝着沈家來的還是朝着賈家,總歸她心裏生出一股子不安來
果不其然,康王殿下待行了幾步便停了下來,離着女席尚有三尺的距離,将分寸把握的很好,看着既不逾矩又不會離得太遠等會子說話人聽不見,他淡淡的開了口:“不知沈家五姑娘可在席中?”
康王這一問,整個席間的目光都落到沈家這邊來了,或是猜疑或是羨慕,實則更多是打探。
賈沐芸臉上紅雲褪盡,臉色竟比初來沈府時還要慘白三分,沈靜萱心中一沉,不知這人打的什麽啞謎,她面色不變的站了起來道:“在下正是,不知公子有何指教”
她盡量說圓了話,熟料來人是來找不痛快,她再圓潤的話也能挑出錯來,康王殿下一聲冷笑中,算是挑明了來意。
“本王早聞,沈家有女,柔桡輕曼,不知說的是五姑娘您還是您身邊這位?”
沈靜萱一愣,她身邊落座的正是六妹妹沈靜瑤,康王殿下方才一句喊的是她的名,如今又來此一問,那突破壁壘明晃晃的在告訴自己這不是善茬,她施施然的回道:“小女子不才,不知公子的意思還望公子體諒”
“我的話不夠說的不夠清楚嗎?”
沈靜萱聞言心下一驚,你哪來的信心肯定自己說清楚了?可這話她不敢說,也沒膽子說,忽心神一念,面上展顏,朝人就是一禮
“康王殿下萬福,是小女子會錯了殿下的意了”
她話音方落,衆人紛紛吸了口涼氣,眼前這俊美的男人竟然是康王殿下。
倒不怪她們驚訝,畢竟她們中多是沒見過康王的,只餘茶餘飯後聽得人議論一二,腦中早給康王定了牛頭馬嘴的臉,如今聽得沈家女一襲話幡然醒悟,這哪裏是什麽牛鬼蛇神,怕是京中數一數二的風流公子站在此處怕也要叫這人壓下去,無他,單單這人冷若霜雪的臉色就讓人生不出攀談的心思。
康王頗為詫異,他倒沒想到這人竟能認出他來?他敢肯定是未見過沈家女的,至于沈家女見沒見過他便不得而知了,這就有意思了,康王那點子趣味一時被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