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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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采言直言頂撞過後,葉采祁婉言開口。

“皇上息怒,家妹口無遮攔,但……太子殿下死因不明,草草給平寧王定罪,難堵悠悠衆口。況且若太子殿下死的不明不白,皇後娘娘豈不郁結于心?此事,”她話音一頓,“還望聖上明查。”

皇上一噎,伸手指着她們二人,好半晌才道:“來人!将她二人拖回營帳,無朕旨意不得外出。”

葉采言一番大鬧過後,上下官員對此事頗有微詞。

名節對一個姑娘何等重要,若非真的發生,而且被欺辱的狠了,葉家姑娘怎會在這時候不管不顧地向皇上要公道?

只可惜太子死了,還死的不明不白。她的公道,難讨。

皇上并未解除對楚淩的看押,但也未降罪處斬,只是将此事交由刑部與大理寺共同來查。

刑部派左侍郎與郎中岳慎,大理寺則派了司直謝子洵。刑部尚書與大理寺卿是有意幫她,葉采言明白。

刑部左侍郎她識得,是個做事極公正嚴謹之人,與胥澎那吊兒郎當的截然不同,再加上岳慎與謝司直,定能将這案子查個清楚明白。

岳慎來帳中問當日情形,葉采言将一切盡數告知。

“三姑娘後來被打暈,王爺對太子是否做過什麽,三姑娘也不知曉。”

“是,”葉采言說的平靜又堅定,“楚淩不會殺他。”

岳慎點點頭,從袖口中摸出一張字條來:“平寧王讓下官交給三姑娘的。”

葉采言趕緊接過字條打開,紙上字跡沉穩,自有內斂之風。

是楚淩的字。

葉三姑娘平日聰慧,怎地這次如此愚笨。

是在責她将那事說出,污自己清白,還在責她頂撞皇上,以身犯險。

葉采言擡筆給寫了回信,仔細疊好交給岳慎:“勞煩岳大人。”

“無妨。”

葉采祁送岳慎到營帳邊,岳慎回頭看她,眼中是掩不住的情意:“葉姑娘不必憂心,清者自清,不會有事。”

葉采祁點頭,對他一禮:“多謝大人。”

岳慎嘴角微動,知曉眼下不是說其他的時候,只能道:“下官告辭。”

葉采言記得,出事的那年春獵,有刺客行刺皇上,楚明越一直在旁護駕,還為救皇上受了重傷。

自那之後,皇上待他便愈發看重。

三皇子楚明睿在那場混亂的刺殺中,背部中箭而亡。

當時她被程雪寧陷害,亦是中了媚、藥,程雪寧命人将她送進了三皇子寝帳。

後來楚淩很快找到她,将她悄無聲息送回了營帳,所以她的事,只有他們三人知曉。

當年,皇上曾嚴令刑部與大理寺追查此案,奈何行刺之人見事未成一一自盡。久而久之,這樁案子就成了無頭公案。

皇上向來喜愛三皇子,因刑部大理寺沒将案子調查明白,遂狠狠的将兩個衙司罰了。

所有人罰俸一年,三年內不得進官品。

今年秋獵與當時春獵全然不同,卻也還是發生了相似的事。她中了媚藥,皇家死了人,這樁案子……結果又會如何?

葉采祁送走岳慎,回來見葉采言在發呆,快步走過去抱住她:“采言別怕,都過去了。”

“我不怕,”葉采言閉上眼睛,嘆了一聲,“大姐你說,若爹爹當年沒有跟着先帝打江山該多好,他不是定國公,我們就是普普通通的百姓,一家人過着自己的小日子。”

“那你便遇不到平寧王了。”

是,那樣她就遇不到楚淩了。

她不應該想那些虛無缥缈的事,楚淩還在等她。

“大姐,案發之時三皇子在哪兒?”

“三皇子?自然是在狩獵,當日他獵的獵物最多,皇上正要嘉獎他,就聽聞太子薨了。”頓了頓,葉采祁垂眸看她,“你懷疑三皇子。”

“太子死了,獲益的只有三皇子與貴妃,不得不疑。”

“如此顯而易見的道理,三皇子與貴妃豈能不知,他們當不會做下此事平白惹疑。”

葉采言沉默,沒有證據,再多懷疑也是無用。

帳中寂靜下去,帳外的聲響便格外清晰。

“奴婢是司衣局的宮女,奉貴妃娘娘之命,來給葉家姑娘量身做衣。”

“進去罷。”

“是。”

葉采言沒想到,如今被困在營帳中,還能見到熟人。

“二位姑娘,奴婢是司衣局宮女彩兒,奉貴妃娘娘之命,來給三姑娘量身做新衣。”

葉采祁點點頭:“有勞了。”

彩兒走到葉采言面前,行了跪拜大禮:“姑娘受委屈了。”

“無事,虛驚一場罷了,”她站起身來将人扶起,配合着量身,待彩兒量完在紙上記數,她才又開口,“往年倒不見司衣局有宮女随侍。”

彩兒筆尖一頓:“今年是皇後娘娘特許,允各局出幾名宮女随侍,長長見識,”她笑的溫婉,“新做裙裳,姑娘可有何要求?顏色為何?襟口繡何花樣,腰間可要墜飾?”

“不必太麻煩,你定就好。”

“姑娘還是這般為奴婢着想。”

閑聊幾句,彩兒便起身離開了,葉采言望着營帳門邊,眸含思慮,久久不曾回神。

謝子洵去詢問楚淩當日之事,楚淩只幾句将經過說清,他辦過案子,知曉什麽重要,什麽細枝末節自可不提。

“王爺離開時,太子殿下還好好的?”

“是,”楚淩一回憶,又道,“臉色發紅,呼吸急促,捂着胸口,本王只道他是……”

他沒再繼續說,謝子洵也識趣沒問,臨離開時,從懷中摸出一張紙條:“葉三姑娘要交與王爺的。”

楚淩眉眼一軟,接過打開,一整張紙竟同他一般只寫了一句話——

小楚郎君平日果敢,怎地這次如此拖拉。

是責他沒将那日之事禀明皇上,平白惹皇上猜忌,也是炫耀她當機立斷,不是愚笨,而是力挽狂瀾。

“王爺可有信要帶回?”

“沒有。”

他将信收好。

想對她說的太多,非親口無法道盡。

刑部并大理寺在調查此案時,謝子洵與岳慎多次前往鹿鳴山茅屋,除了最初在榻上發現女子衣裙碎片外,還在角落發現了一樣東西——

催情香。

太子殿下欲在茅屋中行事,點催情香助興似乎并無不對,且那催情香已交太醫驗看,無毒,吸入不會致死。

仵作驗看太子屍首,脊背有淤青,是撞到屋梁所致,身體其餘部位并未受傷,屋內也沒有打鬥痕跡,他死前沒有絲毫掙紮。

衆人推測,或是兇手與他相熟,他并未做防備;或是兇手武功高強,他來不及反應就已斃命。

無論是哪一種猜測,楚淩都符合,一時之間兇手是平寧王的說法,再一次被掀了起來。

好在刑部與大理寺辦案的都不是糊塗官,再次詢問幾人當日細節,其他人已再說不出其他,唯有葉采言又想起一件事來。

“我那日中了媚藥,藥效發作極快,渾身燥熱,手腳無力,後來更是頭腦昏沉,毫無抵抗之力,”她看岳慎,“若太子同我一般,便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都能輕易治他于死地。”

“葉三姑娘是懷疑太子中了毒?”

葉采言搖頭,若是中毒,仵作定能勘驗出來。她只是覺得,楚明越在茅屋裏點催情香是多此一舉。

當日她故意與楚明越做周旋拖延時間,楚明越并非看不出來,所以他直接撕扯了她的衣衫,可是後來她說到儲君之位,他就順勢停了下來。

葉采言這兩日冷靜下來仔細回想,當時楚明越只是解了绶帶,衣袍并沒有脫,想來他應是覺得巡防司的侍衛會比楚淩先至,只想做出他們之間有私情的假象,并沒有真正的想與她發生什麽。

而且他貴為太子,将來是要登上皇位的人,怎能允許被小小侍衛看到自己那樣不堪的一面。

她将自己的想法簡單說了說,然後道:“雖是猜測,但也勞煩岳大人帶仵作再行驗過屍首,看是否有中了迷藥或者其他讓他失去反抗能力的可能。”

“下官定會再行驗查。”

岳慎離開後再未來過,日月交互,三日已過。

山上下了大雨,葉采言躺在榻中聽帳外沙沙雨聲,只覺今次這案子想要堪破怕是又難了。

翌日一早。

婉碧從外打水歸來,臉上神色複雜,不知是喜還是憂。

“姑娘,方才岳大人派人來傳話說,太子一案已破。”

“當真?!兇手是何人?”

“這……”婉碧舔舔唇,“是……”

她話未說完,帳簾已被撩開,來人正是已多日不見的二姐葉采潇。

她立刻站起身來:“二姐,皇上放你出來了?”

葉采潇見她恢複的不錯,放下心來道:“太子案的兇手已經認罪,皇上解除禁令,命各家迅速收拾啓程回京。”

“楚淩呢?”

“既已抓到兇手,禁令自解,平寧王無事。”

“無事就好,”葉采言坐回床榻邊上,重複一句,“無事就好。”

“不去看看麽?”

她搖頭:“若此時去,怕惹皇上動怒,恐會再牽連他。”

“采言懂事了。”

難得聽葉采祁誇人,葉采言笑笑:“謀害太子之人究竟是誰?”

葉采祁邊收東西邊道:“是司衣局的宮女,名叫彩兒。”

她有些沒聽清:“誰?”

“彩兒。”葉采潇回身看她,“可是相熟?”

婉碧将話接過去:“幾日前,那位彩兒姑娘才來過為姑娘量身,說要做新衣呢。”

葉采潇了然:“她已畏罪自盡,留下陳情書一封,自言是在給太子新裁的裏衣中浸了毒,毒素會随肌膚入體,再配以催情香,症狀只會與服食了媚藥相似。”

所以,竟是讓她誤打誤撞給猜着了。

“可她……”葉采言皺緊了眉頭,“為何要這麽做?”

“只說是殺人償命,”葉采潇也弄不明白,“不知是在說太子,還是在說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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