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還不快送送老先生。” 姬烨瞧着楚茵傻愣愣地坐在地上雙眼放空，忍着痛說道。此時楚茵的褲腳處還躺着泥水，紅撲撲的臉蛋比任何腮紅修飾都要好看上千倍。
“啊？啊！好的好的！” 楚茵手腳并用的從地上爬起來，臉上堆着笑。
心裏可是愁壞了，她屋裏倒是有個煉鐵的熔爐，但是這做飯的竈臺、煎藥的砂鍋自己不說沒有，就算有的話也不會用啊。
算了，待會兒去鎮上買藥時，先将這鍋碗瓢盆、煎藥用的一并給它買過來，買回來再細細研究也不遲。
“老先生，路途遙遠，要不我背您回去吧？”楚茵嘴上說着作勢便要蹲下來。
“這怎麽可以！”老先生急了，“方才姑娘擔心自家官人情有可原，此時便萬萬不可了。”
“不、他不是我丈……”楚茵擺擺手，連忙要解釋。
“先生說的是，快去給先生叫一輛馬車吧，今日有勞。”姬烨此時正靠在床頭，面色蒼白地開口。
為什麽不讓我解釋？楚茵有些疑惑地扭頭瞧他，方才也是這樣，她剛想要出言解釋，姬烨便在床榻上昏天黑地地咳了起來。
那動靜、那陣仗，叫人看了還以為他要吐血身亡了。
想來現下的情況用配偶的身份最好解釋，且這男人明顯有仇家追殺。她也不便多問，聽着姬烨的話将老郎中給送走了。
待她回屋時，男人仍舊靠在床榻上，身上的衣物方才老郎中都幫着換了，身上的血也擦拭了一番。此時他正披着她偷藏她師兄的白衫，雙眼緊閉唇色泛白，微微向上擡起的一段脖頸，修長優美。
輕薄兒，面如玉，紫陌春風纏馬足。
楚茵頭一回見着如此脆弱易碎而俊美的男子，沒幾滴墨水的腦子裏突然蹦出來這樣一句詩。這名男子和她以往見過的都不太一樣，此時看着柔柔弱弱的卻一點也不顯得娘氣，正如、正如……
正如那話本裏的教書秀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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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處楚茵便“騰”得一下紅了臉蛋兒。
床榻上的男子始終閉着眼，似是想起什麽來突然一皺眉頭，睜開眼對她說：
“我身上的衣服，誰的？”
“啊？”楚茵沒想到兩人的第一句話會是這個，她本以為他會如那話本裏一樣悠悠轉醒後開頭問她“敢問姑娘芳名”呢。
“這是我師兄的衣服，你別怕我都洗過了的。”
“你師兄？”男人秀眉輕蹙，啞着嗓子問道。
楚茵見他聲音沙啞，趕忙起身為他倒了杯水，雙手将茶杯遞到他手裏。
“啊我也記不得是哪個師兄的了，一時好奇男子的衣服穿起來是個什麽樣子便偷了一件新的，放心，這衣服就我穿過。” 她怕男子嫌棄自己師兄是些大老粗，便着急解釋，解釋完了又覺得有哪裏不對。
“嗯。”聽了她的話，方才男子略有些難看的神色倒是好了許多，也沒計較這衣服她是否穿過。
嗯，這家夥有點潔癖。楚茵在心中悄悄記上了兩筆。
“我叫楚茵，算是個鐵匠，自己一個人待在這兒，你呢，叫什麽名字，從哪裏來？” 她搬來一個小板凳，坐在了床邊。
姬烨搖搖頭：“不記得了。”
“大約是傷到腦袋了，”她嘆息一聲，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你會讀書寫字作詩嗎？”
姬烨心道，你倒是會替我找借口。
“略微會些，卻不精通。”
“看你這個樣子，之前大約是個教書的秀才。這樣吧！給人随意起名也不好，在你恢複記憶之前，我喚你一句’先生’吧，反正這屋裏就我們兩個人，也不怕叫錯。”
“好。” 姬烨點頭。
“先生，”楚茵似乎很喜歡這個稱呼，反複念叨了好幾次，“這段時間你就先安心在這裏養傷，我先去給你買點藥和吃的回來。”
“嗯。”
楚茵覺得這個先生清清冷冷的皮相和挑剔些的性格都很對她的胃口；文化人嘛，是要有些傲骨的。
姬烨看着女孩子說走就走、一副雷厲風行的模樣，覺着有些好笑。躺在女子略有些硌的榻上，他很快便放下周身所有戒備，随之而來的是每一處肌體叫嚣着的疲憊，就着床榻上這淡淡的清香，不多時便沉沉睡去。
藥鋪裏正買着藥的楚茵正盤算着該如何安置新來的“先生”。倒不是想趕人走，就是怕自己一個如男人一般的大老粗會不會将人家給怠慢了，人家病都不養了直接要走怎麽辦。
她一個女孩子家家，一不會洗菜做飯二不會縫衣繡花，青樓裏那些個女子唱的好聽小曲兒她倒是偷聽過幾回，有次學了兩句回去想唱給他七師哥聽，被師傅撞見了差點沒将兩個人統統亂棍打死。
罷了，想這麽多也沒用，先把要緊事辦了再說；反正看那書生文弱單薄的身形，定是打不過也跑不過自己的。
誰叫她是個神仙呢，嘻嘻。
姬烨是被耳旁“铛“的一聲響給吵醒的，此時屋裏滿是嗆鼻的藥味。
楚茵見自己将人吵醒了，羞愧的撓撓頭：“不好意思啊，我不小心把砂鍋給打碎了。”
姬烨順着她的話往地上瞧去，之間煎藥的不遠處四散着砂鍋碎片，地上還有好些藥渣。在往上看，是她燙的通紅的手掌心。
大概是女孩第一次煎藥，想要将砂鍋從火上取出時忘了墊層濕毛巾反而直接用手去抓，手一下被燙的握不住手柄，便将這鍋摔碎了。
望着楚茵緋紅的手，他心下一沉，冷聲道：“別弄了。”
“你別生氣呀，我買了好幾口鍋呢，今晚你肯定能喝上藥的。”原本笑嘻嘻地楚茵見姬烨貌似有些不高興了，小聲辯解着。
“我沒生氣，”姬烨愣了愣，沒想到自己吓到了女孩，放柔了聲音，“你的手……”
“我手沒事兒！真的！我們神……” 原來他是在關心自己，楚茵心下一喜便開始胡言亂語；發現不對後又立馬閉嘴，眼神偷偷打量着姬烨。
就你這個傻樣，能瞞得住誰。男人在心裏無奈的搖了搖頭，面上裝作沒發現的模樣，看着飯桌上擺着熱騰騰的飯菜，輕聲道：
“先吃飯吧，我餓了。”
“你先吃！我先把另一鍋藥煎上。”楚茵在床上放了個小桌，把菜和碗筷一個個地都端在桌上，又将姬烨小心翼翼地給扶了起來。
“先吃飯。”
“不耽誤，我馬上就好…..”
“我不想重複第三次。” 姬烨面色有些難看。
“你好兇哦。” 這是今日姬烨第三次給她擺臉色了，她有點委屈地将小嘴一撇，低着頭搬了自己的小凳子坐在了姬烨的身邊。
往日裏習慣了對人發號施令、說一不二的天界三太子忘了此刻面對着的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見着楚茵氣得鼓起圓滾滾的臉，心下有愧，放下手中的筷子，擡手理了理她略顯淩亂的黑發。
“怕你餓壞了。” 他說。
“好吧，那我就不和你計較了。你也快吃哦！” 楚茵是典型的脾氣來得快去得更快，頭上被姬烨揉了幾下心情舒暢無比，飯都多吃了一碗。
天界裏女子的規矩繁多，食不言寝不語便是極為重要的一條，楚茵卻在這吃飯的時候同他說了好些有的沒的，時而哈哈大笑，時而手舞足蹈。
有一回還說起話本裏的教書先生，楚茵眨巴着大眼睛同他說：“先生，我覺得你就和那畫本裏的教書先生一樣好看。”
姬烨是沒見過如此吃相的女神仙，不過今日楚茵展現出不那麽“女神仙”的一面已經很多了，單單吃飯說話這一點他并不反感；況且，當楚茵說他長得俊俏時，盡管他面上沒說什麽，心裏竟有一絲絲的開心。
飯後，楚茵又将他扶回被子裏，自己一個人去面對那煎藥的重任。她已經摔壞了兩口鍋，再摔兩次便又得上集市去買了，這次她可得小心點。
有了前兩次的失敗，這次煎起藥來順手了許多，她便同姬烨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先生，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神仙嗎？”
“嗯。”
“那你相信神仙也會在人間待着嗎？”
“……嗯。”
“先生……” 奔波勞累了一天，她只覺眼皮越來越重、越來越沉……
姬烨見她不再說話，回頭一看果真是睡着了。他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有些費力地下了床，将火撲滅後拿了個碗将她熬了一整夜的藥倒了進去。
看着那黑漆漆的汁液，姬烨猶豫了半晌，最終還是一飲而盡。
……得虧自己是個神仙，否則這藥無病的人喝了怕是也要死了。他有些想笑，将碗放在了自己的床頭，又撐着身子慢吞吞的躺了回去。
“唔……我的藥！” 楚茵驚醒，直接從凳子上跳了起來。她着急忙慌地回頭一看，發現火被撲滅了，砂鍋也洗幹淨了晾在一旁。
“藥你已經給我喝過了。” 似是提醒她一般，姬烨的聲音在她身旁涼涼響起。
“喝過了？我給你乘的？”楚茵萬般疑惑。
“嗯。” 姬烨從被子裏伸出手，修長的手指點了點床榻旁的小碗，楚茵仔細一看裏面還有藥渣。
我怎麽不記得我給他乘過藥？
“我……你傷口怎麽又出血了？” 姬烨抽出手時帶動了被褥，腰腹的位置露出了點點猩紅。
“無妨，吃飯時便掙開了。”
“我去給你找……”
“天色已晚，明日再說吧。”
不敢再反駁的楚茵不滿地嘟嘟嘴，瞧見姬烨不知正翻着什麽書，還看得這樣津津有味。
楚茵定睛一下，吓得她差點整個人直接朝姬烨撲過去。
那、那是她藏在枕頭下的話本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