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近日人界接連降下大雨,救活了幹涸之地的無數村民百姓。鎮上的人們都放下了手中的農活生計,一窩蜂地湧到那雨神殿裏叩拜神靈,祈求這雨能再多下兩日。

在衆人正三跪九叩雨神之時,楚茵正悠哉悠哉地偷着鄰居家的黃瓜辣椒還有西紅柿——凡是能夠生吃不用生火燒制的,她便一并都給偷來了。

雖然她也不曉得什麽能生吃、什麽不能,但随着眼緣挑便是好的。

誰叫她是個小神仙呢,吃不死就是做神仙的一大妙事。

前些日子天上掌管風雲雨的飛廉老來得子,終于擺脫了數萬年生不出男丁的詛咒,大喜之時不忘在人間布下大雨,又在天界大擺筵席,将這四海八荒叫得上姓名的神仙都挨個請了一遍。笑話了人家這些年,被邀請的大小神仙們也願賣這風神老兒一個面子,攜家帶口的就都過去了。

不過,也不是所有神仙都給了風神老兒這個面子,就比如那剛成年便封為戰神的天界三太子姬烨,瞧都沒瞧上燙金邊兒的請帖一眼就一口回絕,然後人家拍拍屁股就殺到魔族奪劍去了。

當然了,這些事兒和楚茵沒得半分關系,天界人最講究出身,她這種由地仙飛升上來的小神仙是決計不會被邀請入席的。

不被邀請也有不被邀請的好,否則在那宴席上她師傅海滄老祖不知又要給她安排多少場相親,那些壯碩的“青年才俊”她看都要看吐了。

其實楚茵的年紀還未到着急談婚論嫁之時,只是她師傅海滄老祖實在是容不了她的擇偶标準,想着她年歲尚小性子還未成熟,多相處些青年才俊擺正一下她看男人的眼光。

楚茵是當今四海八荒第一鑄劍師海滄老祖座下唯一的女弟子;說來也有一番趣味,想當初海滄老祖喝多了酒,不知怎的闖到了人間,打算在一處荒郊野地上随便對付一宿,卻碰到了她這個剛由天地靈氣幻化成的小地仙。楚茵見這老頭身旁仙氣萦繞卻胡言亂語渾身酒氣,想來必定是天界不管事兒的散仙,萌生了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的想法,用盡自己那三寸不爛之舌将這醉鬼哄的心花怒放,沖動之下就将這楚茵帶回了自己的岐山,又連夜收了她為自己的關門弟子。

酒醒後的海滄老祖是萬般後悔。他愁啊,這輩子整個一蹲在熔爐邊守着的老光棍,女神仙都沒見過幾個,更別提座下也都是些粗曠的男弟子,這突如其來的女嬌娃該如何是好。

況且這楚茵在鑄劍上的天賦更讓他尤為贊嘆。

楚茵雖是一屆地仙,卻是凝聚天地之力幻化而成,這樣的地仙往往靈力最為至純,而楚茵那小小的身子裏天生便孕育着神力,再加之肯吃苦、腦子又靈光,不光在鑄劍上天賦異禀,又能将這岐山上下的每一位哄的十分熨帖,叫是誰也不忍心真趕她走了。

楚茵這一待便是兩萬五千多年。

楚茵雖和師傅師哥們學了一身打鐵鑄劍的本事,女孩子家該會的織衣做飯、琴棋書畫卻樣樣不行,那群大老粗們大字都識不得幾個,更別說教她讀書寫字了。楚茵能寫字幾個大字,全是靠自己在民間話本裏偷學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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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是,還存着些少女情懷的楚茵這輩子都想找個柔柔弱弱的教書先生。

這下可急壞了大老粗海滄老祖,他想着自己這女兒一般養大的弟子可不能嫁給一個吃軟飯的小白臉,擇偶之人,必定是要高大威猛、肌肉能閃瞎神仙眼的那種,于是魔怔般的瘋狂給楚茵安排相親。

楚茵本抱着好奇之心赴了幾場約,卻瞧見那些個男人居然比自己的師兄們還要粗鄙,怒覺師傅他老人家是存了心要折磨自己,心下一橫便躲到這人間一處偏遠的小村莊來。

窗外雨幕依舊,淅淅瀝瀝的好不悅耳動聽,楚茵依着欄杆處似乎瞧見了一點彩虹要顯露出來的意思。她忽然玩心大起,小跑着來到了後山處靜待彩虹的出現。

最是那無人問津之處別有一番天地詩意,楚茵躺在沒過腳踝的青色草地上,悠哉悠哉地任由細雨點滴打落在自己的面龐,好生惬意。

忽然,她覺得有什麽濕乎乎的東西握住了自己的腳踝。

楚茵驚得輕呼一聲,一骨碌趕忙從地上爬起來,她仔細一瞧才發現,方才自己身邊竟躺了個渾身是血的男子!

男子布滿血跡的面容滿是痛楚,約莫着已痛的太狠,雖緊咬着牙關,意識卻早已模糊不清,只隐約感受到身旁有個活物,便憑着本能攥住了熱源。

見此人還活着,楚茵緊忙俯下身查看他的傷勢。她能感覺到男人渾身滾燙,便先伸出了手想要撫摸一下他的額頭;誰知病痛纏身的人力氣卻大得出奇,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她痛得叫了一聲。

她沒想到,這單薄如紙的男人,竟有這樣大的力氣,仿佛要将她的腕子生生捏碎了。

想來是被仇家追殺,怕得狠了罷。也不知有多大的仇,将人傷的這樣重。她心嘆道。

楚茵念着相逢即是緣,自己終歸不能見死不救,一只手便将這高大的男子小心翼翼地抱了起來,另一只手還被死死攥在這男子手中。

青年男子似乎感受到了被人攔腰抱起,睜眼蹙了蹙眉,似是不太滿意自己被公主抱着的姿勢。

“莫怕,我會護你周全。” 她由着男人死死攥着自己的腕子,痛得龇牙咧嘴,卻柔聲安撫着。

男人一直冰冷的神色有了些松動,緩緩松開楚茵的手。見男人這樣乖巧,楚茵心中柔軟,伸出另一只手,讓男人的頭輕而柔和地靠在自己的身上。

男子看了一眼她藕一般的腕子上那一圈淺淺的紅,默不作聲地将頭緩緩埋進她的懷裏,眼睛一閉,也不知是睡過去還是暈過去了。

楚茵見着男人雙眼緊閉,心下大亂,也顧不上自己身份暴露的危險,以非常人的速度折回了自己的房子。

生怕碰到男人的傷處,她如捧着世間珍寶般、幾近虔誠地将人擱在了自己的床榻之上,男人的血瞬間便染紅了她的被褥。

這樣不行,他會死的。楚茵咬咬銀牙,用自己的被子将男人捂得嚴嚴實實,飛奔着沖出去尋郎中。

楚茵走後不久姬烨便悠悠轉醒。他未曾想此次的取劍之路會如此兇險,身邊的貼身護衛裏竟有想要加害之人,自己果真大意了。

肉身上的撕裂之痛逐漸在整個身體蔓延,身上肋骨不知斷了幾根;他強忍着不痛呼出聲,用法術将斷裂的骨頭一個個接上後,渾身冷汗地撐着一只手起身,打量着自己現下所處的環境:屋子不大卻幹淨整潔,自己正躺着的床榻上傳來女子獨有的香味。那不是天界裏令人難以忍受的胭脂俗粉香水味,更像是自然清冽的幽幽體香。

他想起自己方才被一女子相救,想來這就是那人的閨房。

姬烨這一起身身上的傷口又撕扯開,滾出新鮮的血液,他再度将隐去仙氣的法術加固了一層,老老實實地躺回了被褥裏,又按照那女子剛剛的模樣,照葫蘆畫瓢地給自己蓋好了被子,仿佛自己沒有醒來過。

被窩裏的手似乎還在回味着不久前扣着女人腕子的觸感,微不可查地動了動。

這女子也忒粗心大意,竟不知給自己洗把臉或者将自己的鞋給脫去;現在也不知她人去哪兒了,就這般将他一個人丢在這漆黑一團的屋子裏,自己若是一介凡人死了該如何是好。姬烨有些無奈地想着。

此時正背着老郎中往自己家裏跑的楚茵哪裏顧得了想這麽多。她妖魔鬼怪倒是殺過不少,但她不會救人啊;自己那一身鑄劍傷人的本事這時候可別拿出來丢人現眼了。

老郎中幾乎是被這野蠻女子強擄了去,五十多歲的人了被一個小姑家生生背着跑了好幾裏,原本氣急了的老人看着滿臉憂色的女子,責罵的話終究也沒說出口。

醫者父母心,想來這病人是這孩子很重要的人了。

“孩子你別慌,來得及的。”老郎中安撫着。

“嗯,待會兒勞煩先生您了。”

遠遠便聽着動靜,姬烨扭過頭看向門口,不一會兒便看到一個嬌小玲珑的身影背着一個發福的老郎中,感覺下一秒楚茵就要被那臃腫不堪的醫者給壓塌。

姬烨嘴角不受控地抽了抽。

見姬烨還清醒着,楚茵狂跳一路的心終于緩了下來,她蹲着将郎中放了下來,急急忙忙扯着人家的手,嘴裏止不住地念叨:

“先生您快給看看吧……”

老郎中一路上不知被這女子給“輕薄”多少回了,救人要緊,也顧不上自己被一妙齡女子光天白日直接拉住了手,上前兩步拉開被褥就要給姬烨療傷。

老郎中細細查看了好生一番,發現男子身上的傷看着十分駭人,渾身是血仿佛沒有一處完好,實則都是些皮肉之苦,并未傷筋動骨。止血後,他要來紙筆,提筆在紙上寫着藥方,嘴裏對楚茵說到:

“姑娘不必過分擔憂,你家官人身上只是些皮肉之苦,你去藥房抓來這些藥,照着我的法子煎藥,喝上幾日便好了。”

聽到男子性命無憂,楚茵提着的一口氣終于松下,腿一軟便一個屁股蹲兒坐在了地上。僅憑着這幅肉身,饒她是個神仙,背着這老郎中不歇氣跑了十幾裏地也該累壞了。

還好還好,她第一次救人,可算是沒把人給救死。

不過,這老郎中說的“官人”是個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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