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小時侯，家裏為我應了一樁婚事。”
姬烨神色依舊，面上淡淡地說着，不緊不慢地夾起幾顆色如玉般的炒筍放進楚茵碗裏，輕聲細語地說，“多吃些菜。”
他并未扯謊，帝後早在他未成年時就給他承了一樁婚，據說是東海龍王最寵愛的小女兒，可他偏偏最厭惡這強買強賣的事情，想也不想便一口回絕。
此時這樣回她，也只想看看她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只是他沒未想過，自己說完後也有些緊張，為她夾菜的手又些竟有些拿不穩筷子。
半柱香前還大快朵頤的人此時全然沒了食欲，她吃着姬烨夾過來的菜有些食不知味。
這一路上，她一心都撲在自己和這教書先生日後當怎樣相處、怎樣多多了解對方，卻沒仔細想過他也可能有心上人、可能有家庭、甚至還可能……
甚至還可能有孩子。
她方寸大亂，為了防止場面尴尬，一時間只能慌亂地随意措辭：
“那、那位必定是個、是個大家閨秀……” 她扯着有些發幹的嗓子悶悶地說，筷子也放下了，兩只手開始有事沒事地絞着自己帶些灰塵的衣服。
平日裏從不梳妝打扮的自己突然有些埋怨自己，瞧自己這一副大大咧咧、不修邊幅的模樣，整日裏嘻嘻哈哈的沒有一點女孩家應有的姿态。
像先生這般高潔之人，定是更喜歡那些個小家碧玉的姑娘們了。
楚茵并不知姬烨口中所說的那個女孩到底姓甚名誰，也不是人家芳齡幾何、品行如何，人一着急上火，本在□□上就不大靈光的她擅自就給姬烨那未曾謀面的“未婚妻”扣上了好幾頂大帽子。
姬烨并不搭話，只輕描淡寫地吃着自己碗裏的飯菜，時不時為她添上些蔬菜。
楚茵起初還有些委屈，琢磨着琢磨着越想越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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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不禁風有甚了不起的？小家碧玉能抗着你個八尺多的男子跑上幾裏路嗎！
小家碧玉有甚稀奇的？小家碧玉能鑄的一手好劍嗎！
大家閨秀有甚好喜歡的？大家閨秀能、能…….
一時間她竟想不出自己除了體力好以外的其他任何優點。
楚茵直覺怒氣攻心，也顧不得三七二十一了，一把揪住了姬烨的衣領，将人拽到自己的面前，惡狠狠地說：
“我才不管你是否有婚配！反正我不許你娶那女子！”
楚茵這一副痞裏痞氣地流氓樣似乎很讓姬烨歡喜，他抿着唇頓了一會兒，裝着老實巴交的模樣說：
“好。”
“真的？”楚茵有些不可置信地瞧着姬烨，仿佛并不相信男人能這樣乖乖地聽話，“你不是說來诓我的？”
“你說不娶，我便不娶。”姬烨直勾勾看進楚茵的眼裏，讓她突然感到有些陌生。
姬烨對着她的時候，眼神裏大多是無可奈何或淺淺的笑意，剛才的眼神裏卻帶着一絲她看不大懂的幽深。
“那你做什麽保證？”楚茵心情大好，只面上強撐着不悅，斜着眼看姬烨。
姬烨将她一副小孩偷吃到糖的神情都裝進眼底，心下只覺得滿當當的，習慣性地将她那顆小腦袋揉上一揉，語氣寵溺的可以擠出蜜來：
“我若負你，便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語氣甜膩得讓人迷醉，可說出的話又叫人心生膽寒，楚茵聽完後抖抖身子，好生害怕地捂住他的嘴巴。
“我信你便是，先生可別再說這樣的喪氣話了。”
她要他那句保證也就是借機蹬鼻子上臉而已，不說他若是真要奉父母之命、行媒妁之言，她無話可說；就算他真當喜歡上了另一女子，她也無計可施，頂多是将兩人捆在一處，綁起來臭罵一頓算了。
她甚至都懶得将他們揍一頓，打女人算什麽本事。
“好，只要你聽話些，都依你。”
楚茵喜歡聽着先生這樣哄着自己，語氣淡淡的雖然沒什麽情緒，但她就是喜歡聽。
就像她剛剛不許他娶別人一樣，就算蠻橫不講理，就算會遭人嘲諷嫌棄，但她就是要說。
不說出來他怎麽明白自己什麽意思，猜忌來猜忌去的她才不要呢。
飯後不久姬烨又被楚茵強抱着躺上了床，這幾天他迫不得已地被她按在床上躺了太久，不說身上已有些發酸，就連那腹部的腹肌也有了要消失不見的趨勢。
他看着一邊歡快地洗着碗還一遍哼着青樓小曲兒的楚茵，有些苦惱。現在這幅樣子他倒真像個吃軟飯的了。
不過如今這軟飯他也吃的稱心滿意。
出生起就背負着多少人期待和審視的目光長大的姬烨，從來沒有像現下這樣感受過平靜生活的美好；人無完人，楚茵也有她不那麽美好的地方，但她從不加掩飾的情緒總能讓他感到溫暖。
在天家這樣一個走一步算百步的地方，就算他無心争奪，別人也不會放過他的。所以他為了自保、為了守護自己想要的，只能拼命向前走。
他何其有幸，能在這一次真正停下腳步後，便遇到了她。
他承認自己心動了。
“先生，”楚茵嬉笑着走到窗前，不由分說地從被窩裏拉出了姬烨的手說，“我來幫您暖暖手吧？”
姬烨早已習慣她這一言不合就動手動腳的毛病，心想着反正是對自己也無妨，只“嗯”了一聲，并沒有擡眼。
楚茵最喜歡看姬烨閉着眼不說話的模樣，安靜躺在那裏像尊雕塑，五官的每一處都雕琢的這樣精細。
楚茵喜滋滋地給姬烨渡着真氣暖手，不一會兒就開始止不住地打盹，頭一下一下地點着，眼皮也是要睜不開的架勢。
原本閉着雙眼的姬烨感受着傳入手心的真氣越來越稀薄，他睜開雙眸，一只胳膊撐着身子欣賞了一會兒楚茵的睡顏，然後就起身下榻，一個彎腰就将楚茵給抱到了床上。
睡夢中的女子睡的很沉，夢裏只覺得有個人将自己虛虛抱住，又替她掖好了被角。
她被這樣舒舒服服地照顧着只覺得稱心滿意，滿足地哼哼兩聲，将頭往那人懷裏蹭了蹭。
懷裏的小東西在他胸口處拱啊拱的，一個勁兒的恨不得将腦門子都塞進他身體裏。姬烨看着楚茵在自的懷裏不安分的模樣，幾近溺愛的笑了笑，伸出手哄小孩兒一般的輕拍女孩子的背。
懷裏的人果然規規矩矩了許多在他懷裏睡着了，呼吸平緩勻稱。
他真的太久，沒有享受過這樣安寧的時光了。姬烨想着，這兩日來都有些難以入睡的男人今夜倒是沾上床就沉沉睡去。
清晨第一縷晨曦灑落在楚茵臉上時，她嘟囔着嘴有些起床氣地醒來了。她動了動身子，覺着自己現在躺着的位置和動作都有點不大對勁。
“……！！！”楚茵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有些香豔□□的場景。
姬烨上身的衣裳應是被她扯去了大半，領口極低，而她的一雙作惡的手就放在姬烨白皙的胸脯上；她的兩條腿還死死勾着姬烨纖細的腰不放，整個人以樹袋熊抱住大樹的姿勢纏在了姬烨身上。
姬烨身上的涼意和男子體香還在持續不斷地向她傳來，這是楚茵第一次被雄渾的男子氣息周身包裹，除去起初可以忽略不計的驚訝和害羞，她覺得自己蠻喜歡這個懷抱。
反正先生還沒醒，自己這油水都揩了一晚上了，也不在乎這一點了。她想着想着，就又把自己的腦袋往姬烨懷裏湊。
她從小跟個小火爐一樣，不論春夏秋冬身子都是熱乎乎的，因此她是真的喜歡姬烨這個清清涼涼的身子。
“還沒抱夠？” 她還沒在姬烨懷裏蹭夠呢，腦袋上方就傳來姬烨涼涼的聲音。
不好！被先生發現了！
她“嗖”地一下掙開了姬烨的懷抱，整個身子向後退去，然後腦袋就紮紮實實“咚”地一聲巨響裝撞在了床的柱子上。
她上一秒還被撞的頭暈眼花、眼冒金星，下一秒就又被姬烨一把摟緊了溫軟的懷裏。
姬烨似是才醒，聲音裏帶着些鼻音：
“怎麽總是慌慌張張的。”
“先、先生……” 她腦袋大約還有些不清醒，只連聲喚着他的名字。
“還疼不疼。” 姬烨輕而柔和地揉着她方才被撞到的後腦勺。
“有點。”楚茵被這樣哄着，小脾氣都上來了，小嘴撅着。
“下次也該長些記性，整日裏毛手毛腳，受傷了怎麽辦。” 姬烨淡淡地說。
“先生，”楚茵此時也回過些神，見姬烨并沒有因為自己的輕薄而生氣，大着膽子的問道：
“你不生氣我昨晚把你、把你給輕薄了嗎？”
姬烨見她精神頭好了不少，也不再揉她的傷處，将人虛虛摟在懷裏，他閉上眼睛，語氣裏有些困頓：
“我精神頭還不大好，再睡會兒。”
說完姬烨就沒了動靜，只剩下兩個人的呼吸聲在屋內來回想着。
楚茵心跳的飛快，胸口中的某些感情已經滿到要溢出來的感覺。她躺在姬烨的懷裏又将自己的腦袋塞進了他的胸口，小手拽着他的袖子，似是在對姬烨、也像是在對自己說：
“先生你放心，我睡了你，就一定會對你負責的。”
說完她就心滿意足地抱着自家先生歡天喜地地睡了。
良久，屋裏傳來一聲極輕地嘆息：
“傻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