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下次你若知道這記憶珠本就是假的,便不要再來诳我。”

幽耀似是沒有聽到楚茵的話一般,只是背部略微僵直了一下,面色如常的離開了房間。

楚茵望着寝殿鍍了一層金的屋瓦房梁,若有所思。

她雖堅信這記憶珠遭人動過手腳,卻不知道她所親眼看見的,多少為真多少為假。她自覺姬烨對她還有些感情,卻不知這感情究竟是感恩多一些、還是喜愛多一些。

她生性豁達,向來不為任何事情所困;但這一次,她多少有些緊張。

車到山前必有路,待她身子養好了些再前去天界問他吧。

大殿的另一側,屋裏的人相比于楚茵的冷靜倒顯得有些激動暴躁。屋裏那些價值連城的花瓶折扇和挂畫被摔的四分五裂,極其凄慘的散落在地上。

幽耀面色陰沉,眼神裏皆是暴戾,手中那顆記憶珠被他捏的竟有了幾絲裂紋。

他沒想過,楚茵會對姬烨這樣信任。

是,他才是了結了還在茍延殘喘的坤舟的人;得到了他的記憶珠、将幻象提取又進行一番修改後,他從牢房裏提出判了死刑之人,按着他的頭讓他看完這段幻象,再将他一刀殺死。

這樣,楚茵所看到的,便是他幽耀想讓她看到的。

他查看坤舟的記憶珠時,是第一次好好打量這個傳聞裏的男人。

一手握着那把令多少人聞風喪膽的無情,另一只手抱着一名傷痕累累的女子。

說來姬烨也是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懷抱着這樣一位奄奄一息卻依舊掩蓋不住其絕美容貌的女子,眼神裏連半分情緒都沒有。

正如那傳聞中的三太子一模一樣,冷酷、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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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聞中的三太子,出生時就沒有長出一顆心髒。他的成長是踩着累累屍骨一路而來,所經之處,必有傷亡。很多人說,三太子是天家養的一匹狼,專門用來殺人碎屍。

哪怕最後不能得到楚茵,他幽耀也決計不會放任楚茵就這樣将真心托付給這個無情無義的冷血動物。

但姬烨與坤舟的對話也同樣令他心驚。

鼎盛狀态下的姬烨自然将大皇子重金養的那些廢物殺個片甲不留,滿是血腥味的空地上,片刻後只剩下坤舟和自己的兩名手下還能勉強站着。

姬烨殺夠了這些人,懶得多看他們一眼,施法便要禦劍離去。

“三太子可有婚配?” 坤舟咳出一大口血後,冷笑着對姬烨說着。

“與你何幹?” 姬烨聞言口中一頓,淡淡回複。

“你脖子上的項鏈,是誰贈予你的?”坤舟又問。

“你究竟想說什麽?”姬烨眼神一顫,收回佩劍,神色冰冷地看向坤舟。

坤舟嘴角帶着血和濃濃的笑意,似是很滿意這看見姬烨這番神色;他眼珠子一轉,手指指向姬烨懷裏的葉兮,換了一個話題:

“你可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呢,連我這個老頭子都知道她愛慕你的很。”

“……她一廂情願而已。” 姬烨看了一眼葉兮,面色毫無波瀾。

他再次擡頭看向坤舟,語氣裏全是殺意:“我再問一遍,你們究竟把她怎麽樣了?”

兩人都知道,這裏說的女人,是楚茵。

“別裝情聖了姬烨,你既然這樣喜歡她,怎的不去救她?你大可将葉兮丢在這裏讓她直接死掉啊!“坤舟神情癫狂,享受着死前也能讓姬烨難受一回的絕佳體驗。

“我是對她不起,”姬烨低着頭,眼神裏滿是掩蓋不住的自責和痛楚;随即他擡頭看向坤舟,雙目充血,“可你若傷她一分一毫,他日我便要整個魔族陪葬——”

“在所不惜。”

……

幾乎一摸一樣的話語,只是調換了順序,便是完全相反的意思。

就連那句“就他這種人,也配”,也是坤舟那個老不死的假意恭維姬烨”大皇子前段時間還和我說他很敬佩你,只可惜道不同不相為謀”時,才得來的蔑視。

幽耀覺得自己這番動作實在精彩,讓人挑不出錯處。

可楚茵不信。看了這近乎完美、板上釘釘的“事實”,她居然不信,反而還質疑他幽耀!

憑什麽!憑什麽天界那個沒有心的家夥能換來她的真心!

幽耀揚手又打翻了一櫃子的珍品。

楚茵在幽耀處待了兩日,随意收拾了下包袱,便打算直接去天界問個清楚。

幽耀勸了她許久,說了很多關乎“女子當多在乎些面子才能讓人珍惜”之類的話,她一一用心聽下,最後一臉平靜地和幽耀說:

“幽耀你說的都對,但我想要去問個清楚。”

幽耀氣得想吐血,卻不能直接将人綁在魔族,只能讓她離去,走前千叮咛萬囑咐。

楚茵輕聲說好,笑容有些勉強。

先生啊,你若真的讓我看走了眼,我便再也不要你了。

這還是她第一次來到天界。照理說,她這樣的小神仙是不能随意闖進來的。

“麻煩兩位大哥通融一下吧,我要找姬烨說話。” 果然,當她離天門處還足足有好幾米遠時,守着天門的天兵便舉起了兵器攔住了她。

無論她如何磨破了嘴皮子央求,那兩個人就是不放她進去。

“三太子最近才受了天雷懲戒,哪有工夫搭理你!”被她實在弄的心煩意亂,其中一名守衛沖着她大聲吼了一句。

天雷?好好的為什麽要受天雷懲罰?

她急得一下失了分寸,纖細的手臂一揮,小手抓住了兩個天兵的兵器,竟生生扳斷了。

天門旁駐守的天兵天将們一看形勢不對,便快步上前,将她團團圍住。

這些小兵小将自是難不住她,可這擅闖天界才是真正的大罪;向她這樣不顧後果地傷人也要硬闖進來,抽筋扒皮也是有可能的。

若今日只是見不到姬烨,她其實等上一等也無妨;可她偏偏知道了他受了天雷,不惜代價也要看上他一眼。

他大病初愈又再次受傷,怎會安好。

“茵兒休得胡鬧!”正當她将又一名天兵舉過頭頂後摔下時,聽見了一道熟悉的急吼。

“師傅!”她擡腿踢飛幾個不怕死還敢上前的,沖着聲音的來源處驚喜地大喊。

自從她上次與師傅大吵一架、不歡而別後,師徒兩人已經千百年沒見過面了;楚茵嘴上嫌棄師傅念叨,可心裏卻是很想他的。

滄海老祖禦劍而來,一陣狂風刮過便将這楚茵帶離了天門。

“師傅您做什麽?快放我回去!”楚茵掙紮着便要從滄海老祖的劍上下來。

“不許動!給我老老實實地站着!” 滄海老祖嘴角旁的胡子氣的直翹,摁着楚茵的腦袋愣是不讓她動彈。

“不行啊師傅!我夫、心上人在那裏呢!”楚茵急得“夫君”都要直接喊出口,話到嘴邊卻發現措辭不當,眼神黯淡不少。

她說完便有些後悔,先不管姬烨是不是他師傅中意的類型,他是否愛慕自己她都說不清楚。

“三太子是吧?我正要與你說這件事。一切先回岐山再說。”老祖嘆了口氣,語氣裏有些惋惜。

師傅怎麽會知道姬烨和她的事情?難不成姬烨受了天罰和師傅有關?楚茵心中一百個疑惑又十分念記着姬烨的身子,現下卻也只能安分地同老祖一道回了岐山。

滄海老祖的禦劍術是整個四海八荒出了名的好,兩人不多時便回到了岐山。前腳剛邁進老祖書房,後腳楚茵便扯着他的袖子止不住的問。

“師傅您快說,姬烨到底怎麽了?”

滄海老祖向來城牆般的厚臉皮竟浮現一抹愧色,略一沉吟後,和楚茵緩緩道來整個經過——

姬烨受了葉聞之托來魔族救他那沒本事還不安分的妹妹葉兮,走前囑托葉聞在人間好好找楚茵,無論如何将人護住。

魔族倒一點也不念及葉兮是個女子,見她不屈打成招竟直接對她用毒。姬烨趕到魔族時,毒已蔓延周身,若是再不送回天界醫治解讀,女子定是要死了。

是以姬烨知道楚茵還在魔族後,無法第一時間趕去相救。只能先将人送到天界治療,然後再來尋她。

“這些事,都是姬烨說與我聽的,他告訴我定要與你好好解釋,讓你千萬不要誤會。”滄海老祖說道。

楚茵點頭,沒有說話。

姬烨心中實在放不下楚茵,想在人間就将葉兮交給手下,這樣便可以早一步殺回魔族将她帶回。

“沒想到,天後為了阻攔姬烨,竟會親自下凡;仔細說來,還是你師傅我沒用。” 滄海老祖羞愧萬分。

葉聞大動幹戈的在人間找人,丢了一個多月兒子的天後自然密切關注,立刻将人召回,兩三句便問出來她楚茵的身份。

天後最愛面子,滄海老祖那年将她送上門的好物一股腦的丢出了山,還打了那信使一頓的事兒她迄今為止還記恨着,破口大罵,揚言要将楚茵捉起來就地正法。

老祖雖不為天家人效勞,可天界也有許多密友,他不一會兒便得到了消息,氣的直接從岐山殺到了天界,一番武鬥後硬是殺到了天後面前,雙眼通紅。

他本就性格沖動,楚茵他向來看的和自己女兒一樣重;天後不分青紅皂白的就要在四海八荒通緝自己的愛徒,他自然不能忍。

只是他高估了自己的實力,也低估了這些年來天家在軍事武力上投入的金錢精力。

幾個回合,他便被幾個将軍圍了起來,如困獸一般逃不掉走不開。

姬烨便是這時候闖進來大殿的。他一把無情将那些武将紛紛逼退,又彎腰将滄海老祖扶起,低聲道

“對不住您,我來遲了。我定會護您周全,只求您趕快去魔族将楚茵先救出來。”

“不必憂心,”滄海老祖看着姬烨的的臉,神情有些複雜,“魔族二皇子最是護着楚茵,大皇子又是個不争氣的;她在魔族很安全。”

姬烨長呼出一口氣,緊繃着的身子終于松懈下來。

天後見兩人嘀嘀咕咕,心裏更是憤怒,直接命人将滄海老祖捆起來,丢到那受刑臺上劈上個三天三夜。

“我看誰敢動手!”姬烨一揚眉将滄海老祖護在身後,氣場全開。

“姬烨你這是要與你母親為敵嗎!”

“我并非此意,”姬烨收起無情,在天後面前脆生生地直接跪下,“楚茵乃是我結發之妻,我自願為她師傅受這天雷。”

“母親知道的,只要我想,這裏誰也攔不住我。所以還請母親不要多費力氣。”

向來最是沉默、最是逆來順受的兒子突然變了臉,露出了鋒利的爪牙,天後別無他法,最後為了自己能下的了臺,準了姬烨的請求。

……

“所以,姬烨替為師受了刑,在受刑臺生生挨了三天三夜的天雷。” 滄海老祖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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