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逃跑

逃跑

05

道路狹窄的小巷內罕見地迎來了一輛奔馳GLC,駕駛位上跳下個身形精瘦的男人,深咖的高領內搭,披着一件嫩粉色的外套,用大學生們的話說,有那麽點詭異的騷包。

但是此人仿佛天生極富時尚感,又有那麽些街頭嘻哈的炫酷風範,還真就把這樣突兀的顏色穿出了滿滿的潮範兒。

粉外套身手麻利地跳下車,飛揚的眉目訴說着他此刻極為愉悅的心情。

他沒停下鎖車,而是直奔後備箱,搬出了大大小小的攝影器材,縱然不是行家,也能從他手中器材的精致模樣窺見其不菲的價格。

粉外套目的明确地把器材移進火鍋店,卻在掃視一圈後停下了腳步,随即眉心漸漸蹙起,嘴唇微抿,含着薄怒地撥了個號碼後忿忿然原路離開。

嘈雜的門店,除了老板以外,沒人注意到今日店內的怪事又多了一件。

泊雅西餐廳。

一路踩着限速開,沒幾分鐘就到達新位置的成若奇憋屈極了,怒氣沖沖地箭步前進,當真是不浪費一分一秒。

他今天必須得逮住謝極由,跟他好好說道說道,高低得問問他到底是什麽意思,卻被視線可及的不遠處窗邊,連玩偶服都好端端地穿在身上的謝極由轟了個措手不及。

這下給他搞不會了。

也顧不得先發制人地指責了,成若奇落座謝極由身側,出口先是滿頭霧水的疑惑:“不是,你怎麽還穿着這身衣服啊,不是不想拍臨陣脫逃了嗎?”

說起來這事他整個人滿腹怨念,“不就是打賭輸了嗎,你不想拍兄弟還能真強迫你不成,之前是我說的來泊雅吧,那小火鍋店是你堅持去的,我也不知道你一個不吃辣的整天往火鍋店跑算個怎麽回事兒。”

“去就去吧,可你知道我那器材死沉死沉的,好容易帶過去了你來出臨時換地兒,這事可就是你不地道了啊。”

謝極由沒擡眼,語調淡淡:“怨我。”

成若奇眼睛亮了亮,語氣是發現新大陸的得意:“哎等會,不對勁啊。”

要擱往常這時候,謝極由肯定要嘲諷他句:“就你那器材也算沉?好好去鍛煉吧。”

這麽眉眼溫順,對埋怨照單全收倒讓成若奇脾氣去了大半。

這樣一看這龜毛事多的好友連面相都順眼了不少。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成若奇八卦心起,好事地打聽:“呦,那我可得好好想點補償,你說除了那條拍青蛙看書的,再加一條跳女團舞的怎麽樣。”

謝極由依舊反應淡淡:“随你。”

像是随他折騰,卻根本沒把他的話過耳。

被放鴿子的感覺不爽,可這種被忽視的感覺也着實強不到哪去。

成若奇不幹了。

“不是吧,祖宗,我叫你祖宗成嗎,你今天是怎麽了?魂兒離家出走了?”

謝極由總算從神游天外的狀态般落了地,沒好氣地瞥了他眼,出口又是那熟悉的讨嫌:“你再這麽大聲待會就只能被邀請離店出走了。”

成若奇眉梢的微擰并未全然舒展,但聽這話也已好了大半,輕輕舒了口氣,出口卻是同樣的不饒人:“那你也得被請在我前面,畢竟你這身裝扮擺着,不用我多說了吧。”

又似是有些嫌棄地催促:“不是我說,你趕緊把這身脫了吧,今天這事弄得我也沒拍攝的靈感了,坐在這人家看不見你,看我目光倒是挺奇怪的。”

“我現在發現穿着也挺好”,謝極由失神喃喃,“起碼她看不到我臉。”

成若奇沒聽清,“啥?”

餐桌頂部的吊燈籠罩謝極由的身影,給純白色蛙蛙肚子增了幾分柔和的暖色光暈,若是取下頭套,或許能看到不可見處同樣柔和的面容。

沒來得及細問,服務員的詢問率先響起,開口的猶疑極為明顯:“兩位……先生?請問需要點餐嗎?”

成若奇一拍腦門,懊悔到:“壞了,還沒通知老姚呢,看看都是你讓我們兩個空跑一趟。”

拿起的手機屏幕還未亮起,一道含笑的聲音率先抵達,“誰說是我們兩個?”

怒火毫無疑問地轉移到謝極由身上,成若奇不平道:“好啊,你通知他不通知我啊!”

“不是他通知的”,姚旭安自覺在二人對面落座,耐心答疑解惑,“是我自己在樓上看到你的車拐過來了,車速可有點快哦。”

“還不是急着來找他算賬”,成若奇理直氣壯,“誰讓他臨陣脫逃,不過你來的也夠晚的,怎麽的,還整壓軸出場嗎。”

姚旭安沒有擡頭,看着菜單雲淡風輕地回他,“給你這個不管事的充當拍攝勞力還要準點打卡?”

對面用正經理由反駁:“說我不管事也好意思嗎,錢可是絕對大事兒。”

謝極由,姚旭安,成若奇三個人同為謝姚成設計事務所的創始人,卻只有前兩者是科班出身。

謝極由專業素質過硬,且有自己的追求,懶得因為瑣事分心,所以專攻專業設計這塊,在公司有絕對領導權。

姚旭安溫潤如玉,處事看似雲淡風輕、波瀾不驚,實際為人圓滑通透,場面工夫更是漂亮,專門負責和甲方的對接事宜,接過的項目定好時間和要求後統一丢給大後方,因而不怎麽坐班,但是也偶爾會在公司露個面。

成若奇則屬于三人中最為散漫不羁的,用他自己的話說,自由的靈魂不應被上班束縛,人活着得有點夢想和追求。

這種不食人間煙火的話也只有家底殷實到一定程度才能說的出來。

巧了,他還真的有不食人間煙火的資本。

作為超級富二代,成若奇從小在美國長大,有着張揚活絡又不拘一格的個性和氣質。盡管主修金融,未畢業就開始接手家族投資公司,卻也能憑獨到慧眼發掘潛力股項目,謝極由的設計公司正是由他出資,并挂個投資人的名頭。

盡管他不管事,手裏也還有別的項目要忙,可相處下來性格相投,早和謝姚兩人混成了知己好友,器樂、美術、潮牌、極限運動等多方面均有涉獵,最近又對拍創意短視頻情有獨鐘,這才使了點小花招,算計好友來幫忙拍小視頻。

沒成想視頻還沒拍上,就先被放了鴿子。

對謝極由折騰也折騰了。

他反倒失了再耽誤好友時間的興趣。

吃完這頓飯他就回去物色個演員,專業的事情還是交給專業的人去做來的靠譜。

心裏記挂着短視頻導演大業,成若奇吃飯了也不久留,打聲招呼也不客氣,就拎着換下來的玩偶服急匆匆撤了。

場面顯然清淨不少,姚旭安攥着叉子,不緊不慢叉起一塊鵝肝,話語輕輕飄來,“是那小姑娘?”

謝極由也沒想瞞,“嗯”。

姚旭安暗棕色的瞳仁仿佛能洞穿一切,他平視好友雙目,笑得溫潤:“看你今天這程度,倒是比以往失控不少,有興趣說說嗎,我很樂意做你情緒的垃圾桶。”

“遇到她了”,謝極由精準概括。

姚旭安目光平靜,微笑示意繼續。

殺伐果斷的男人不知何時變得磨磨蹭蹭、吞吞吐吐:“穿着那身衣服。”

“那不更不用擔心嗎”,姚旭安循循引導,“她也不知是你。”

謝極由苦笑,“即使沒有那身衣服,她也不知是我。”

“抱歉”,姚旭安道,“我并無那個意思。”

“我知道”,謝極由忍不住咽了咽喉嚨,狹目低垂,罕見地露出了受傷者的姿态,“沒見過臉的陌生人尚且可以被她主動添加好友,我卻全沒有這樣的好運氣。”

“她加的男生?”,姚旭安問。

謝極由沉沉嘆了口氣,“加的那身衣服”,他繼續補充,“在沒見過真人的情況下。”

清潤笑容更加濃郁,姚旭安平靜道:“有何不好呢,至少加到了本人微信,算是個奇妙的開始。”

謝極由吐了口濁氣,沉悶地繃着語調,“她有男朋友。”

姚旭安溫和笑道:“所以你後悔了,認為不該加她?”

“不是”,這次回答倒是堅決,可堅決後是無盡延伸的沉默。

姚旭安沒再發問,只是慢條斯理表明自己看法:“在我看來,你大可不必為此煩惱,相反,這樣的情景都能相識,倒是有些難以割舍的緣分,會有些新發展也說不定。”

他拍了拍仍舊神色怔怔的好友肩膀,做主開口:“走吧,公司還有事等着你處理。”

說起江夢萦的存在,姚旭安知道也是在一個很偶然的契機。

姚旭安與謝極由是大學同寝室友,那時江夢萦還并未入學,所以他不曾見過真人,只是長期的共同生活讓他發現每到雨天時,室友的情緒總會格外低落。

總是坐在授課結束的教室,沉默如石般也不說話,神色黯然地攥着一柄黑色強光手電來回摩挲。

那把手電一直是寸步不離謝極由的身,即使是洗澡睡覺,人家都是帶着手機,他卻是帶着手電。

可奇怪的是,黑暗情況下也不見他用,實在需要照明時用的還是手機系統自帶的手電。

那會姚旭安就模糊地猜測,那手電應該是個特殊的紀念。

後來偶然間發現手電尾部按壓處,貼着張粉嫩的卡通貼紙,則更是為這一猜想提供了合理佐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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