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面試
面試
06
加了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這一小插曲很快被江夢萦抛諸腦後，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如何向父母解釋分手的這件事情。
得益于江夢萦開明的家庭環境，她與父母在很多事情上都秉持着無話不談的态度，對戀愛也同樣沒有什麽避諱。
與陳明彬開始之初，雖然江父江母并非十分贊同，但也給予了她充分的自主選擇權，之後時間久了，似乎大家對當初的态度記憶開始逐漸模糊。
現在返回頭想想，有時父母的閱歷真的有很強的指導和借鑒意義。
還真的是不服不行。
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她深覺忐忑，話音出口也是不自覺地小心謹慎。
卻沒想到，父母絕口不提當初的先見之明，耐心吐露的全然是對她的安慰和寬解。
“年輕人分手很正常，一次就能走到最後的感情可遇不可求，每次戀愛經歷都是生命中寶貴的成長和美好的回憶”，江母溫聲道，“我和你爸爸也不是青梅竹馬就在一起的，但是現在不也家庭幸福，還有一個這麽優秀的女兒，沒什麽大不了的。”
江父亦是笑眯眯地附和：“就是就是，你媽說的沒錯。”
江夢萦鼻子酸酸的。
倒不是因為有委屈在最親近的人面前被發洩出來。
而是她發現不管什麽時候，只有父母才會無條件的站在你身後。
其他人的好或多或少都帶了條件，大公無私的唯有父母而已。
江夢萦吸了吸鼻子，用盡全力地撐了下眼睛。
大概是得到父母理解的原因，她心裏一顆大石頭好似就這麽落了地。
也好像徹底将這件事翻了篇。
臨近畢業，要忙的事項排起隊來能列好幾個清單。
這其中排在第一順位的毫無疑問是找工作，作為沒有繼續深造意向的就業大軍，江夢萦也是早早就投入到了發簡歷面試求職的環節當中。
可他們這屆難也是真的難。
今年的大環境實在算不得好，況且房地産的輝煌也已落幕，作為相關行業業內的日子只能用節衣縮食來形容。
因此，盡管去求職的公司不少，但大多數不是待遇下滑的尤其嚴重，甚至于半個無償勞動力，就是完全沒有休息時間，基本的五險一金更是別提。
也怪不得陳明彬會着急和她分手。
踏出校門才知道社會的慘烈和校園生活的無憂無慮，如果可以，江夢萦真想永遠待在象牙塔裏。
可惜生活哪有那麽多如果。
兩者雙重影響下，江夢萦也稍稍有了些喪喪的苗頭。
整個人也有些蔫了吧唧的。
她有時會想，同樣是一個學校和專業出來的，為什麽有些人能榮譽加身，搖身一變成創業老板，化身校園裏人人稱頌的傳奇。
而有些人卻只能為了得到一個工作而夜以繼日地修改作品和簡歷，為着看不到的前途而卑躬屈膝，絞盡腦汁，甚至頭發都愁的掉了好幾把。
如果能讓自己進謝姚成事務所多好，她好想近距離看看傑出校友們平時是怎麽工作的。
也不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下的好運成真，還是簡歷足夠耀眼，她竟還真的收到了想要得到的面試邀請函。
狗屎運都不帶這麽靈的。
面試當天。
江夢萦換上提前準備好的職場通勤小香風套裝，湖水藍的職業襯衫，搭配帶腰帶的海青半身裙，幹淨又清爽，江夢萦照照鏡子，看起來顯得十分精神，很是滿意。
謝姚成設計師事務所坐落在江北新城CBD，距離黎江大學倒是可以地鐵直達，無形上省去了不少時間。
江夢萦在樓下的便利店買了小飯團填填肚子，卡着提前二十分鐘的時間點進了辦公樓。
事務所不愧是設計企業，入目是滿眼清新簡約的米白色，桌椅呈現圓潤的弧度，落地窗外陽光照射下更為辦公場所增加了明亮的采光，可謂高級感十足。
辦公區域的空間預留相當富有學問，即使是背對背的兩排旋轉座椅使力後撤，剩餘的空間也足夠裏排靠牆人員寬松而出，視角足夠人性化。
在這樣具有建築氛圍感的公司上班，每天看着美美的裝修心情也會很好吧。
視線四處打量，如一只歡雀的小鳥自由翺翔。
江夢萦跟随着接待人員向前走，入了等候室簽到，才發覺這次參與面試的人比想象中要少，算上自己也就那麽寥寥的四五個。
看來即便是謝極由的公司，也不得不向大環境屈服啊。
正式面試是單獨入場，江夢萦被分到了最後一個。
雖說零星幾個人的情況下排在末位也不會等候多久，但目送同行者相繼離去總會令人心生緊張。
江夢萦也不例外。
她破罐子破摔的想，還不如讓她做第一個，至少能早死早超生。
做第一個是不可能做的。
而這最後一個的位置，也是老板欽點定下的。
也說不清是不是謝極由不敢面對，卻又蠢蠢欲動衡量後的最終選擇。
面試室內。
謝極由始終心不在焉的盯着桌板發呆。
沒有發言，沒有意見，甚至都沒有視線。
只是冷漠地坐在那裏一言不發，偶爾無所事事地掂着只簽字筆來回轉。
姚旭安似是早就預料到會有這麽一出，始終面帶微笑，和藹地與這批新苗子進行友好的眼神交流，卻也并不妨礙面試進程。
直至最後一抹輕盈身影進入。
一如既往無聊掃着桌板的瞳孔似乎注入了溫度，卻仍舊并未擡起。
開始的緩解總是千篇一律，自我介紹、學業成績，能力水平……
直至hr問出那句：“為何選擇我們公司？”
沉寂的內心似有水花濺起。
江夢萦給了個很官方的答案，“因為貴公司是由我校優秀學長創立，也是我一直向往的目标，希望能有機會在我的榜樣身邊學習并為公司發展添一份力。”
心跳在聽到答案後驟然叫嚣。
攥着簽字筆的力道陡然加重，呼吸微微洩露了謝極由此刻紊亂的情緒。
姚旭安凝視求職位的女生，細細打量于他而言的初次相見，也是于好友而言的心心念念。
苗條但曲線美觀的小姑娘，蓬松的頭發高高束成飛揚的馬尾，眼眸黑亮，眉清目秀，長睫在眼下投出濃密陰影。
年輕女生清甜氣息恍若輕輕飄來，卻又活力十足明顯，職業套裝下泛滿膠原蛋白的臉龐白淨光滑中摻雜着稍顯出的一絲稚嫩。
一雙會說話的明眸好似無時不在傳達出對未來的憧憬與期待。
微微抿起的唇瓣外洩出細弱的緊張，卻也有被努力掩蓋，從中依稀能窺得笑意盈盈的往日模樣。
不過分豔麗，是清雅不俗的漂亮。
難怪能讓渾身毛刺的傲嬌好友黯然強顏，患得患失。
姚旭安開了這場會議上的第一次口，尾音溢出點笑意：“哦？你說的優秀學長是指？”
“是謝極由……學長”，江夢萦略不自在地答。
注意力過分集中于面試本身的江夢萦并未注意到那三個字的名字從她口中吐出時，斜對面從頭到尾仿佛事不關己般的男人渾身緊繃的肢體回應。
仿佛這三個字是他觸碰他禁忌區域的敏感詞。
“在你看來，謝極由身上有哪些閃光點呢？”，姚旭安不管不顧好友此刻決堤的情緒，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問。
江夢萦沒花過多時間思考，幾乎是脫口而出，“在上學的時候，他每年都是專業排名第一，參加設計大賽圖紙被舉辦方開價瘋搶，還沒畢業就成功創業，老師們交口稱贊，同學們尊重敬仰。”
“你呢”，姚旭安四平八穩地坐在那，好整以暇地追問，“你也敬仰嗎？”
江夢萦似是腦子運轉過度，鼻子上微微沁出了些許汗意，手指略微蜷了蜷，“當然，我自然是同學們中的一員。”
“這樣啊”，姚旭安點點頭，不經意瞥了眼身邊人，随即轉回視線繼續開口，“榜樣就在現場，你有什麽想對他說的嗎？”
始終未擡頭的那人下巴微微揚起，漂亮的桃花眼對視，第一眼見到的卻是對面未來得及掩蓋情緒的滿臉驚詫。
熟悉的面孔上吃驚和不可思議混雜。
謝極由無法形容那片刻的刺眼。
江夢萦似是覺察到了此刻的失态，底氣不足地開口，想方設法慌忙找補，“能有機會近距離和學長接觸是我的榮幸，當然，您也是我希望能夠努力看齊的目标。”
極耗費心力和體力的面試終于結束。
江夢萦覺得自己和脫水的魚沒什麽兩樣，整個人都有些汗涔涔的。
也不知結果到底如何，想那麽多也沒什麽作用，人事已經盡了，剩下的就交給天命了。
另一邊。
散場的會議室。
姚旭安不忘挑眉打趣：“我們一寸光陰一寸金的謝總，今天怎麽有閑情逸致來聽新人面試了？”
他也懂好友的郁郁不樂，“怎麽，人家把你誇得天花亂墜還不高興啊？”
謝極由別扭的不行，仿佛連喉嚨都有些堵塞，傷心藏入眸底，“她不知道是我。”
“現在知道不也不晚？”
謝極由內心苦意滿腔翻滾，控制情緒不知何時變得困難無比，他神色頹然地緩慢搖頭。
也不知到底是想說并非不晚，還是在為心上人對自己的陌生耿耿于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