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失憶
失憶
27
姚旭安一時之間失了言語。
按道理來說,謝極由如此優越的條件,似乎理所當然應該成為異性青睐追捧的對象。
事實卻并不盡如所料。
看來,求而不得并非只是弱者的專屬代名詞。
哪怕是到了謝極由這樣的程度,同樣也有些情況,不受他本人控制。
醉意沉沉的男人最是直白,謝極由懶散陷在卡座,吐出的句子緩慢而清晰,剖心置腹沒有半刻猶豫:“是我後來沒有一直陪她。”
姚旭安一口淺酌差點嗆着。
衆人豔羨的天之驕子,最是應該盛氣淩人,眼高于頂到不知反省為何物。
可他看到的卻是他睫毛微微垂下,坐在這裏動也不動,整個人透着一股子落寞的遺憾,“所以現在的結果,全都是我自找。”
姚旭安好一陣沉默,推測着剛來黎大的年齡段,他試圖開口打破他的刻板檢讨,“不是這樣”,他沉穩有力,依據有力,“畢竟你也不可能,從始至終陪着個中學的小姑娘。”
論據再添一條,“況且她身邊人,也不見得認識很久。”
想到這種可能,姚旭安擡眼對上好友多了幾分酡紅的漂亮面孔,詳細打聽具體信息,“那個男的,是什麽來路?”
謝極由回憶了一下,“可能是她的同學。”
姚旭安尋根究底,“也是建築系的學弟?”
“不知道。”
姚旭安略作思考,“是你們高中的?”
“不知道。”
……
姚旭安哪裏能想到,黯然神傷許久的臭脾氣好友,對這些基礎性問題一問三不知。
當真是沒救。
他淡然開口,雖然效果難料,但本意絕不是為了傷口上撒鹽,“那你怎麽就能确定,他們的關系就非同尋常了?”
謝極由的眼眸帶上了些許困惑,迷茫的微怔後,低沉的嗓音耍小脾氣控訴:“他摸她頭了”。
他委屈巴巴:“我連她身邊的空氣都摸不到。”
?
一向謙和淡然的姚旭安首次有些難以控制老成持重的儀态。
離他的酒量控制範圍還有天壤之距,他卻好端端的似乎也開始自醉。
不然怎麽,會看到好友這副心痛神傷的表情。
不過出口的話卻多了幾分可愛的意味。
這可是謝極由。
風頭正盛,卻舉止随性。
頭腦、樣貌、事業,可以說樣樣都是一頂一的好。
他難以接近,散漫自由。
愛他的人不計其數,喜歡他的趨之若鹜,他避之唯恐不及。
卻将一身捉摸不透的散漫随性斂起,滿腔愛意都給了獨一無二的念念不忘。
他鬼使神差的想,剛怎麽就忘了錄個像。
這大概是難得一遇的,可以用來對他橫加威脅的絕佳機會。
姚旭安勾着唇笑的開心,也不知謝極由下個清晨起來,還會不會對他的胡作非為殘留印象。
等把醉酒的人折騰回家已是後半夜,把謝極由費力拖拽上床,安頓好後似乎也沒了離開必要,畢竟離城市再次蘇醒也就只剩幾個小時。
謝極由的家裏沒想象中大,裝飾是他看起來也不會喜歡的法式風。
所以為什麽說他這個人,骨子裏和外表相差真的很大。
三室一廳的房子,雙主卧的标配,謝極由卻偏偏只吝着其中一間長住。
有那麽幾次他晚上應酬結束,以醉酒的名義死乞白賴地留在謝極由的家裏,卻也只落的個沙發的歇腳之地。
條件艱苦到沒邊。
這人真的,好狠的心。
要說起來賴在好友家裏總比回自己的獨居家裏來的熱鬧親切和溫馨。
有點像他們大學的時候。
跟他住了四年,生活習慣什麽的也不需要過多磨合,就能當成自家的自在随性。
翌日中午,謝極由揉着還沒完全消痛的腦袋從床上醒來。
夜晚的記憶去了大半,最後還有些印象的,就是想要逃避的禮堂裏的刺眼。
拉開卧室門,姚旭安正氣定神閑地坐在飯桌旁邊,桌子上面還放了幾個摞成幾層的打包盒。
見他過來,狐貍眼微眯,唇角勾起:“醒了?”
場景并不陌生,畢竟發生的次數不少,他也習以為常,順口就道:“昨天又應酬晚了?”
?
姚旭安頓了頓,溫和的嗓音滿是不可置信:“你說我嗎?”
“不然?”,他忍不住多看了發問者兩眼,“賴在我家的還有別人?”
姚旭安震驚好半晌,他緊盯理直氣壯那人的眸子,試圖從中挖掘出一絲銷聲匿影的心虛痕跡,卻悲催發現全是徒勞無功而已。
若是他真的存些印象,在他詢問時應是眼身飄忽,躲閃逃避。
該有那麽些不自在的僵硬和心虛。
而此刻,謝極由蹙眉,詫異着視線與他無語對視。
就差沒把“你一直這麽盯着我是不是有什麽毛病”幾個大字寫在臉上。
姚旭安沉穩的笑容頓時僵住了,甚至他都不知該如何談起。
他那般天經地義。
要不是姚旭安确定自己的記憶沒有出現任何問題,他怕是都得懷疑昨天是他喝的不省人事,被好友好模好樣帶回住處悉心照料。
當真是離了個大譜。
姚旭安唇角彎了彎,不打算輕易放過失憶者。
他引誘循序漸進:“昨晚我過來的時候,你在做什麽呢?”
謝極由輕呵了一聲,一臉莫名其妙,“我說——都一樣的年紀,你這就已經老年癡呆了?”
“……?”
他沉浸在自己的記憶,眼底浮現幾分明晃晃的鄙夷,“那會不是你送我回來嗎?”
……!
“你記得?”,姚旭安音調不受控往上擡。
“廢話”,謝極由回答,還不忘嗤地夾帶句攻擊,“你以為我跟你一樣癡呆?”
他挑了挑眉反問:“不是你送我,我那狀态能自己開車回來?”
姚旭安本來準備談及的酒後諸事被一下子堵在嗓子眼裏,他不可置信,“所以我是從學校把你帶回來的?”
謝極由一副“你腦子壞了”的表情,狐疑道:“你有毛病?”
他嫌棄的合情合理,“你從哪把我帶回來的,你不知道?”
……
就是因為他知道,才覺得十分的令人無語。
謝極由卻不以為然的像是絲毫沒有什麽問題。
仿佛正義使者,居高臨下面對錯漏百出的過錯方。
現下姚旭安無比後悔,昨天就應該錄個音的。
要不也不至于如今死無對證,他就算是有口也難說清。
有理者占了下風。
他暗自記下好友一杯失憶的絕對短板。
好奇難掩下他很想問問,也确實這麽做了:“你之前喝過酒嗎?”
謝極由:“你覺得呢?”
姚旭安笑眯眯:“我覺得是沒有。”
謝極由看了姚旭安一眼,嘴上勾起點嘲諷的弧度,悠哉游哉地教育:“沒事少喝點,不然難免像你這樣——記憶力都不太好了。”
姚旭安算是被氣笑了,他甚至都不想搭理謝極由。
他的話,屬實是每一句都在姚旭安的雷區蹦迪。
他有自己這麽個讓着他的朋友可真是拯救了銀河系。
防止某個自我感覺良好的再語出驚人,他換了個正事話題:“說實在的,不然還是給你配個司機吧”,他語氣嚴肅,“不然下次有個什麽突發情況,我還得分心費神地來接你。”
他答複一如既往,“用不着。”
這事兒多少次就這麽因他的拒絕算了,姚旭安覺得這次必須堅持。
“其一,我不是時時刻刻都能關注天氣,并且有時間來充當你的私人司機。其二,若是你已在路上,忽然變了天氣,難免不會出現問題。”
他把選擇權充分交到謝極由手裏,“反正去做檢查和配個司機,你看情況二選一。”
盡管姚旭安單方面給他直接做了選擇,最終還是以謝極由的不配合告終。
畢竟姚旭安沒法時時看着他,況且他不通知所謂的新司機,人家也不可能每天蹲在他的車門口充當移動狗仔角色。
姚旭安最後還是放棄了。
撤掉司機那天,他無情的像是冰冷的機器:“下次我絕對不會再過來載你。”
謝極由淡然安撫:“本來你也沒必要來的,我其實沒事。”
一顆好心喂了狗,姚旭安發誓,他下次再也不有那麽強的責任心,幹脆放任他自生自滅。
可能是潛意識裏最狼狽的一面不願鋪開展現,也可能不想要多加麻煩。
後來再遇雨天,他都是強撐着精力在公司加班的沒日沒夜,甚至很多時候,連家都不再回。
天氣不是加班的偶然現象。
他對工作的付出簡直到了一種駭人聽聞的誇張程度。
這件事還是姚旭安一天晚上偶然發現的。
他跟謝極由關系鐵的不分彼此,再加上喝了酒就愛往謝極由家跑的德行,他的指紋信息早就躺在入戶門的門鎖系統中。
只是一般情況下,只要不是太晚,他都會提前和謝極由說上一聲,或者到達目的地後禮貌性的敲門示意。
大概就是某天晚些時候,他敲門沒人應後下意識以為謝極由已經休息,刷開門後才發現室內空無一人,而且像是好久都沒了生活痕跡。
而那天,根本就是個晴天。
大概就是那天,姚旭安才發覺原來醉酒的那次對謝極由并非毫無影響。
從那之後,他像是擰上了孜孜不倦的發條。
以身作則駐守公司,夜以繼日地連軸轉。
鐵打的人也熬不住如此工作強度。
姚旭安看在眼裏,心疼不已。
他求個原因。
謝極由只答,“還有幾年,足夠公司再上層發展”,他安排的明明白白,“我也能為她鋪路。”
倒也沒掩飾真實目的。
不過明明智商高的離譜,感情上卻是沒來由的偏執。
盡管這公司有他一份,但他也不會犧牲好友的健康換取多得的利益,他們之間排第一位的還是情誼,他忍不住勸:“你這又是何苦。”
謝極由溫柔的笑,有那麽一瞬間,姚旭安覺得好像在謝極由眼裏,他的人生只剩下這虛無缥缈的意義。
姚旭安出口的話頓了頓,狀似不經意的随口道:“她也不一定從事本行。”
可他沒能說服他。
“這只是為她準備的一種選擇”,謝極由視線淡淡無聚焦點,“至少她如果選了,我也不至于全無準備。”
與他相關事,姚旭安總是無奈。
用放任自流的态度對待好友要做的事情,若是真的有一天要到了承受不了的極限,那時他也不介意采用強制方式,果斷地避免他承受任何致命一擊。
他沒繼續勸,只是冷聲道,“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