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夜風深涼,刮在傷口上十分刺激,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你回去準備怎麽交代?”
安澤渾身酸痛趴在他背上,擰着眉,有點兒別扭:“交代什麽,不就是随手打個架。”
“行啊。”安淮冷笑一聲,吃力地把人往上托了托,“随手打個架把腿打折了,牛逼。”
安澤罵了句靠,說:“你甭管,別告狀就行。”
倆人把車鎖在了路邊的便利店裏,老板認識安淮,随口應了并友情贈送了一盒跌打藥。
安淮本來想打個車,但見他這個樣子,就算有司機肯拉,估計還沒把人塞進車,他自己就先零散了。
只能一步步背着人回了家。
路上安澤還不肯消停,安淮本來就累,聽了一耳朵廢話更十分煩躁。
他念在人是個傷員忍了又忍,終于再忍不住,突然回頭吼了句:“快到家了!”
安澤被耳朵邊這聲喊吓了一跳,待轟鳴聲下去,他十分不滿地踢了他一腳:“你他媽喊個屁啊。”
“……閉嘴!”安淮皺着眉,費勁兒地眨去眼睫上一絲汗。
好不容易開了門進家,屋裏的燈卻關着。
他摸着黑把人擱在沙發上,摸索着打開燈,喊了聲:“媽?”
沒人。
安澤掀開褲腳疼的嘶氣,說:“是不是又不回來了,打個電話問問。”
“嗯。”
老爸出差不在家,安媽的電話直接打不通。
安淮挂了電話,皺眉說:“起來,我先給你處理一下。”
“……你?”
他嘲諷地扯了扯嘴角:“再廢話你就自己弄。”
後背很疼,雖然沒被砸幾下,但被踹了挺多腳,估計傷也不輕。
安澤猶豫了一下,說:“行吧。”
安淮看着百度方法,一手拿着酒精棉簽和藥膏,擡頭說:“衣服脫了。”
“……”他有點兒震驚,“全脫?”
“廢話。”安淮眯眼笑了。
肩背胳膊上的地方大多都是擦皮和紅腫,不難處理。
但小腿腫的很厲害,百分之八十是折了。
安淮無處下手,只好拿酒精擦了擦破皮的地方,說:“明天帶你去醫院。”
安澤其實不太樂意,但他這種情況,實在也沒法自己一人出門,只好勉為其難地點頭:“哦。”
“網上說骨折容易引起發熱。”安淮面無表情地說,“我先在你這兒看一晚上。”
他皺了下眉:“網上還說發燒能死人呢,全他媽扯淡,不用信。”
“行,晚上燒起來別找我。”安淮冷笑了聲。
“滾。”安澤瞥他一眼。
小腿疼地發脹,怎麽擱都難受。
但骨折的地方又不能太壓着,安澤半側身躺了一會兒,越發煩躁起來。
他死活睡不着,幹脆扒出手機打開。
一打開界面就被彈出的信息框吓一跳,顧曉萌發了得有五六個消息:
---你沒事吧安澤!我聽胡兵說他蹲你了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委屈】
---我不喜歡胡兵的……可是……
---明天我請你吃飯好嗎
---不用擔心,我們還是好朋友
安澤本來就有點兒熱地迷糊的腦子瞬間就有些暴躁,他在黑暗中扯起嘴角,冷笑了一聲。
---不好意思,沒興趣喝綠茶。
那邊兒很久沒有動靜,估計是看懂了。
解悶沒解成,反而又憋了一肚子氣。
安澤瞪着眼,撐着床慢慢翻了個角度,被壓得酸麻的骨頭溢出舒爽的呻/吟。
還是睡不着。
燥、煩、氣、還疼。
他嘆口氣,把胳膊往眼上一搭,想眯一會兒,剛觸到腦門就被滾燙的溫度吓了一跳。
……安淮個狗烏鴉。
桌子上放了水杯,他費勁兒地伸手撈過來喝了幾口。
嗓子幹疼,腦子裏跟灌了漿糊一樣,攪和着昏昏沉沉。
安澤燥郁地翻了個身,拎起被子往臉前一蒙,可剛動彈了一下,就被腿上的銳痛刺激地差點兒叫出聲。
……完他媽蛋。
安淮睡着了有一會兒,擱在書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吓得他猛地睜開眼。
他吸了口氣,憤怒地按了下太陽穴,閉着眼接起來,語氣異常惡劣:“幹什麽。”
“……我發燒了。”
安淮閉眼打了個呵欠,從冰櫃裏掏出幾塊兒凍硬的冰盒來,端了過去。
“靠,這個能行嗎?”安澤借着他的肩膀坐起來。
“少廢話,躺着。”
他接了盆涼水,把冰塊敲開倒了進去。拿毛巾扔進去浸透了,擰幹,給安澤擦身。
“擡胳膊。”
安澤不情不願地照做,嘆了口氣:“……真他媽難受。”
“傻逼。”安淮拎着毛巾,一下抽在他腰上,“活該燒死你。”
冰涼的毛巾刮過腿側時,安澤擰眉嘶了口冷氣:“你就不能輕點兒!”
上上下下折騰完已經半夜三點多。
安淮按了按酸澀的胳膊,瞅一眼旁邊,這混蛋玩意兒都睡迷糊了。
他嘆口氣,從雜貨屋裏拎出來張折疊床,随便鋪了墊子也躺了下來。
安澤睡着也不老實,一直哼哼着,不是翻身壓了腿就是又起了熱。
他睡眠淺,一有點兒動靜就能醒,整個晚上擦身換水折騰來折騰去,幾乎沒怎麽閉眼。
早上七點,他玩了會兒手機就把人弄醒:“起來,去醫院!”
費勁吧啦地洗了漱換上衣服,安澤面色十分難看:“怎麽去這麽早。”
“中午去也行,你自己在那兒挂號到明年。”安淮扶着他出來,轉身鎖了門。
到醫院也就十多分鐘,安淮只排隊就排了大半天。
什麽X檢查CT檢查都做了一遍,總算等到了科室處理。
骨折複位固定外加打石膏又折騰一圈兒,出門的時候已經中午十二點多了。
安澤單腿扶着支架,煩躁地說:“我不去學校。”
安淮輕飄飄地灑他一眼,嘲諷地扯着嘴角:“誰逼你去了。趁在家養腿吧,正好躲那誰一陣子。”
“躲?”安澤冷笑一聲,眉眼有點兒戾氣,“不幹死他我就不姓安。”
“你本來也不姓安。”安淮轉過身往前走。
安澤沒理他,打開手機看了眼,說:“快上課了,你走吧。”
“沒準備管你。”安淮瞄了眼他的腿,笑意與語氣一般惡劣,“小心再摔折了。”
“……滾吧您。”安澤嘆口氣。
在外面吃完飯,他直接打車去了學校。
剛進教室就被鄭志攔住了路:“安澤怎麽樣了?怎麽打電話都不接?”
他跟鄭志互相不怎麽待見,側身過去:“太平間躺屍呢。”
“……”鄭志翻個白眼,跟在他屁股後頭追着問,“那可是你哥,你就不管管他?今兒早上你也沒來,是不是陪他去醫院了?”
安淮走到座位上,掏出試卷,嘆了口氣:“您這不是都推理出來了嗎。”
“哦,”鄭志皺了皺眉,“你爸媽沒在家?怎麽是你跟他去的醫院?”
“我蛋疼,閑的。”安淮掏出筆,撥開蓋,撩起眼皮盯他一眼。
“靠,”鄭志十分不滿地嘀咕了一聲,“跟你哥一樣損。”
安澤架着腿躺床上玩手機,翻了微博又打了游戲,越玩兒越煩。
實在是憋屈地難受,幹脆坐起身,準備去上個廁所。
支架十分難用,他拐了半天都沒架好,煩燥地直接扔了,扶着牆磨蹭了過去。
單腿提上褲子拉了鏈,安澤松了口氣,彎下腰按沖水鍵的時候差點兒沒一頭扣進去。
折騰了一大圈兒剛回去躺下,門又響了。
他生無可戀地錘了下床,挪起身去看。
老爸似乎對這個點兒屋裏居然有人十分疑惑,換着鞋,一擡頭看見他就愣了:“小澤?”
他往下看了看:“你這腿……怎麽回事兒?”
“哦,”安澤扶着牆,頓都沒頓一下,“昨天放學人太多,下樓梯的時候沒注意踩空了。”
老爸皺了皺眉:“真不是跟人打架了?”
“哪能啊。”安澤笑了下,面不改色,“今天早上還是安……小淮帶我去的醫院。”
“行吧,趕緊進屋躺着休息去。”老爸擺擺手放他一馬,接着回屋處理項目去了。
晚上安淮回了家,進屋就掏出一沓試卷:“作業。”
安澤轉過臉去玩手機,沒搭理他。
安淮也不逼他,好整以暇地坐在一邊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問:“聽爸說,你從樓梯上滾下來了?”
“靠,”安澤騰地坐起來,皺眉盯着他,“你沒告我狀吧?”
安淮擡眼看他一眼,有點兒不屑地勾了下嘴角:“懶得說。”
“這麽多試卷,周末是他媽要放十天假嗎?”安澤有把柄在他手裏,沒再挑釁,瞅了眼桌子。
安淮又從書包裏掏出幾張自對答案來:“老師說了,這是特地貼補你的。”
安澤躺下來,冷哼一聲:“拿走,不寫。”
“随便你,反正到時候不是我交。”
安澤不理他,一股腦把試卷推到了旁邊兒去。
不經意地一擡頭,突然注意到他校服袖口上,一塊兒擦爛脫線的髒破。
他目光猛地一縮,立即拉起安淮的胳膊,順勢往底下看了一眼。
果然就看見了校服上髒損了的袖子和褲腳。
安澤死死擰着眉,手指間攥地發白,有些抑制不住的氣怒暴躁:“……胡兵是不是蹲你了。”
安淮一愣,接着拽回袖子,皺了下眉:“是,我跑了。”
安澤沒說話,被他拽地一頓,順勢松開人,面無表情地低下頭……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
他一直不樂意把自己的破事扯到家裏邊兒。
幸好安淮跑掉了。
倒也不是心疼弟弟,只是……一種莫名其妙的憤怒羞愧感。
你看那個誰誰,明知道自己都不是人家親生的,一天天還淨找不完的麻煩事兒,沒點兒眼色。
……煩躁。
安澤半低着眼,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目光森冷。
過了會兒才轉移話題,低聲問了句:“對了,媽還沒回來?”
“沒有,”安淮倒是沒管他想什麽,倒了杯水,不在意地打開手機看了眼,“估計又是臨時出差吧。”
安澤哦了一聲。
過了半天,他擡起頭,突然說:“我想洗澡。”
“想着呗,”安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有點兒挑釁,“我還攥着您腦子了?”
安澤有些不自在,皺眉拿完好的右腿輕輕踢了他一下,說:“幫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