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雨下地挺大,來勢洶洶,在水坑裏砸出稀裏嘩啦的窪泊。

安澤打着傘,一腳沒能跳過去,後半拉褲子被濺了幾滴髒水,他皺眉罵了句操。

路上的車很多,車燈刺眼,耀出成串的雨簾。

他把拉鏈拉到下巴,傘往前一推,頂着風擡頭瞅了眼灰沉沉的天,險些以為自己要去上晚自習。

校門口的早點兒攤子支起頂頂紅帳篷,倔強不屈地杵在街邊,招招搖搖地冒着“我很暖和”的白氣。

老遠有人喊:“安澤!”

鄭志啃着包子興奮地踏水飛奔而來,還沒湊近,猛地被橫下來的傘咔噠擋住:“滾!敢濺我一身水,朕就廢了你的太子之位!”

鄭志立即委屈剎了車,腳底下帶起的泥水蹭了自己一褲子:“爹您太過分了!”

安澤擰着眉看了他半天,費解地搖搖頭,從書包裏摸出幾塊錢去排隊買牛奶。

鄭志跟在他後邊兒啃着包子,一手捂兜兒裏取暖,脖頸裏夾着傘叫喚:“給我也買一袋兒,我喝原味兒的!”

“喝尿吧你。”

他們吃着東西順着牆邊走,看門大爺正好撐着傘站在牆根兒底下抽煙。

一眼看見吊兒郎當過來的倆人掐着煙瞪眼就喊:“你們怎麽回事兒,都快上課了還在兒這兒磨磨蹭蹭地!”

鄭志趕緊說:“哎呦嘿大爺您忙!您收收煙小心給澆熄喽!我們這就進去!”

快打鈴了,校園裏都沒幾個人。

安澤撐着傘,囫囵吃了幾口面包:“昨天聊一半我有點兒事就沒回,最後人堵到你了嗎?”

鄭志嘿了一聲,說:“怎麽可能!雖說打架打不過,但兒臣跑地賊快!”

他得意地瞅了眼教學樓,沒見着巡校員才又問:“所以昨兒晚上你幹嘛去了啊?”

安澤費勁兒地把面包咽下去,包裝袋随手裹了裹,扔垃圾桶,皺着眉擺正傘:“挨批呢,安淮把月考成績單給我媽看了。”

鄭志誇張地靠了一聲:“皇叔這人忒壞,你倆就沒打架?”

“打個屁的架。”安澤手插兜兒,踹他一腳,“帶點兒腦子成嗎,真打架了我他媽不得被訓到明年去。”

鄭志屁.股一撅躲開了,沒吭聲皺眉盯了他一會兒,突然問:“澤哥你說實話,阿姨對你是不是不如安淮。”

“滾蛋。”安澤斜他一眼,“親生不親生的,養這麽大了不都一樣麽。”

鄭志有點兒猶豫:“我就總覺得吧……安淮這孫子挺損的。”

“怎麽說話呢吾兒,那是你皇叔。”安澤啧了一聲,“趕緊走吧,別又被老劉堵門口了。”

雨下了一整天,直到晚自習結束的時候還淅瀝着。

安澤放學進屋收了傘換上拖鞋,剛走到客廳就聽見老媽說:“今天回來的挺早啊。廚房有飯,去吃點兒。”

他應了聲,問:“爸呢?”

老媽看着教案,似乎頓了頓:“公司加班吧。別管他,趕緊吃了飯上樓學會兒習去。”

“知道了。”

沖了個澡出來,安澤抻了抻胳膊,打開臺燈掏出作業擺好,開始玩兒手機。

點開對話框,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他昨天的“明天一起吃個飯嗎”上。

顧曉萌沒回他也沒跟他一起吃飯,但是今天中午卻托人給他送了個圍巾。

安澤嘆了口氣,扒拉下依舊濕噠噠的頭發,打字:謝謝你的圍巾,很好看。

那邊遲遲沒有動靜,安澤等了等,有點兒不耐煩,幹脆扯出張英語試卷開始做題。

過了得有十多分鐘她才回了個表情:【害羞】。

安澤:所以你想要什麽回禮呢?【笑】

那邊又過了三分鐘:哈哈,你戴這個圍巾很好看~【可愛】

安澤提醒自己,鄭志說過,追妹子一定要有耐心。

他按了按筆帽,回:是嗎,那我送你個同款?

那邊又過了會兒才回一句:不用啦~

他把筆尖往試卷上一戳:那你想要什麽?

對面沒動靜了。

安澤等了三篇閱讀理解還沒等來下一句話,十分煩躁地把手機往桌上一扔,仰躺在椅子上低聲罵了句操。

有人敲門,他迅速坐起來,說了句請進。

安淮推開門走過來,遞給他一盒切好了的蘋果,語氣冰冷冷的:“媽讓我給你送來。”

“哦。”安澤看着他,一只手仍然轉着筆,沒動,“放下吧。”

安淮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不過分大卻十分精致,線條流利微深淺墨,擱在棱角清晰的臉上很添分。

生氣的時候也顯得尤其刻薄。

他冷笑着說:“自己沒長手?”

安澤也笑了,挑着眉角戾氣十足:“手長了,嘴也長了。所以,下次我的事兒,您老能不能別上趕着賣?”

“八十九分的數學。”安淮走上前,把果盤輕輕放下,一手撐在書桌上,目帶嘲諷跟他對視,“要不是媽問,你以為是我想提?”

安澤看着他,嘴角微勾,目光冰冷:“那是,比不得您學霸。”

安淮冷笑一聲,懶得跟他吵架,移開目光看了眼他的試卷,指着一處說:“錯了。”

“我樂意。”他迅速說。

安淮沒搭理他,轉身帶上門:“再見。”

等人走了,安澤扔開筆,不經意般看了眼他指的地方,扯過答案粗暴地對了下。

靠,還真錯了。

第二天早自習下課,他去了趟學校超市,随手買了些零食,拎着去四班找顧曉萌。

門口湊了一堆的女生,故意笑嘻嘻地大聲打鬧着,目光頻繁地往這邊兒看。

安澤也不在意,十分淡定地眯眼跟人對視着,還笑了笑。

有膽大一些的女生問他:“安澤,你來我們班幹什麽呀?”

“站崗。”

顧曉萌估計是一厘米一厘米地往外挪的,出來的時候都快上課了。

安澤耐着性子,把東西遞給她,說:“昨天你也沒說要什麽,幹脆就先給你買點兒吃的。”

她害羞地笑了笑,背着手,眉眼彎彎地十分可愛:“真的不用啦!反正圍巾也是我順手,只織了一個晚上,就送給你咯~”

安澤覺得大概有戲,嘗試着問:“那我改天請你吃飯?”

她似乎有點兒不好意思,推拒着:“啊,這多不好意思……”

安澤剛要開口,教室裏有人喊:“曉萌收作業啦!”

她迅速攏了攏頭發,先一步退了回去,眨眨眼說:“我先回去啦!再見!”

等人進去後,安澤沉下眼來,拎着零食回了自己班。

鄭志正賤兮兮地在門口跟小姑娘逗樂,一扭頭見他這樣子,又擠眉弄眼地笑:“父皇,您老還沒勾搭上我母後啊?”

小姑娘在旁邊兒跟着樂。

“滾一邊兒去。”

安澤十分煩躁,拿袋子糊了他一臉。

走廊的空當不大,路過時都要看着點兒路邊的書箱。他走到第三排,突然被人攔住了路。

“一會兒上課收英語試卷。”

他皺眉停了停。

安淮說完,撩起眼皮,掃了下他手裏的零食,笑容有點兒刺目:“啧,被拒絕了啊。”

旁邊的人要麽在打鬧要麽在抄作業,沒人注意到這邊兒。

安澤慢騰騰地收回視線,面無表情地盯了他一會兒,突然笑了笑,目光冰涼。

他伸手,把零食袋往桌上一扔:“是送你的。”

桌子上的筆被大堆的垃圾食品蹭地滾了下去,咔噠掉在地上,又蹦了蹦。

安淮看着他,沒動,臉色有點兒難看,倆人針尖麥芒地對視着。

直到有人在後邊兒喊:“安淮!英語試卷借我看看呗!”

過了半天,他收回目光,應了一句。

低下頭,把零食袋拎到桌子底下的書箱上,順手又把筆撿了起來。

安澤笑了聲,從他身邊晃蕩過去,語氣懶洋洋地:“不用客氣。”

晚自習一放學,鄭志跟女朋友倆人膩歪着小聲聊天兒,早早就回去了。

安澤趴桌子上玩了會兒手機,磨蹭了半天才出門。

他座位在倒數第二排,平時都是從後門走。

但最近學校查的嚴,為防止學生自習偷溜,班級後門兒全鎖了。

背着書包路過前排的時候他灑了眼,安淮的書桌還沒收拾,他瞥一眼,轉過身直接走了。

校門口挺暗,路燈壞了半年都沒修,大概是想等着電路自由愈合。

放學有一會兒了,路上也沒幾個人。

安澤拉上拉鏈,推着車出來,夜風有點兒涼,他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左轉到小路之後騎了一會兒,身後似乎有些聲音,窸窸窣窣的。

他眯起眼,裝作沒發現,依舊晃蕩蕩地地蹬着車。

腦後突然有疾風襲來,安澤反應很快,猛地帶車貼地一躲――車閘驟緊,他跳下來,一手拎着車把狠狠往身後一砸。

身後的人似乎沒料到自己竟然暴露了,他一呆,手上的勁兒卻沒能收回來。

巨大的慣性帶着他往地上一撲,緊接着又一臉愕然地被甩了兩個車轱辘--

“我操/你大爺!”

安澤直起身,松了松肩膀,把車一扔,拎起書包挂在一邊兒的樹上,問:“怎麽個打法。”

胡兵看了眼躺在地上抱着胳膊痛呼的跟班,皺了皺眉。

他身後又竄上來幾個自行車,一溜兒的人都是面色沉沉,帶着一種便/秘不通的冷酷範兒。

有人一腳等地,壓低了聲音說:“安澤是吧,你他媽懂不懂尊重學長?高二狗搶尼瑪的妹子!”

“嗯?”安澤費解地看着跟班一號,愣了愣:“搶妹子?誰?”

“少他媽裝相!顧曉萌上個學期就在跟胡哥處對象了!你他媽沒臉沒皮,跟狗一樣往上湊!找事兒?!”

安澤倒是真不知道這檔子事兒,當初還是顧曉萌在學院晚會主動勾搭的他。

雖然之前确實沒怎麽把人當回事兒,但他也聽不慣這群傻逼們滿嘴噴.糞,滿臉戾氣地冷笑:“你再給老子說一遍。”

胡兵攔住一號欲上手的動作,從車後面裏掏出根鋼管,在指間裝逼地搓了搓:“安澤是吧,早就聽人提起過你。”

他上下打量了眼人:“據說打架挺狠?”

安澤挑着眉笑了,從樹上挂着的書包裏翻了翻,掏出個機械樣的鐵盒,颠了下重量,挺沉。

還是上回安淮送他的生日禮物呢,不知道什麽破品味。

高二七班的安澤逃課打架上網吧,在一中是出了名的。

胡兵卻是高三級的混混,算是個級部老大的那種。

倆刺頭平時也互有耳聞,但輕易碰不到一起。

沒成想,頭一回幹架竟然是因為這種令人蛋疼的“情仇”。

可他卻連人姑娘的手都沒碰過,甚至都沒來得及生出什麽暧昧的心思。

忒他媽憋屈。

鐵盒很趁手,握着手感也不錯,安澤擡眼迅速地看了眼周圍的情形,決定打賊先打王。

鋼鐵碰撞間,砊铛嗤啦的摩擦聲刺地人牙龈泛酸。

他別着鋼管,另一只手肘冷不丁猛地一捅,觸感略軟,耳邊接着響起一聲嘹亮的痛罵:“我靠/你大爺!”

跟班們一愣,緊接着你追我趕地叫喚着一擁而上。一部分狠狠地往他身上踹,另一部分則死命的把他從胡兵身上拉開。

肩背疼的發麻,安澤咬着牙,雙腿別緊鋼管。

手上青筋隐約,他攥着鐵盒,掙紮着死命往胡兵腿上肚子上砸着。

胡兵十分憤怒,搓在地上死命掙紮邊叫邊罵。

跟班們人多勢衆,戰況膠着了不過兩分鐘,安澤終于被拉開了。

手上一軟,他被人扯得一個趔趄,還沒等站穩,一根長條狀的物體帶着殘影猛地掄了過來。

安澤在震驚地叫了句操,躲閃不及,硬生生受了一棍,緊接着小腿上就是一陣鑽心的疼痛。

他踉跄着半跪了下去,背靠着樹擡起手護着腦袋,咬咬牙……估計骨頭得斷。

胡兵出奇地憤恨,大約是在小弟們面前被人壓着打十分敗壞形象。

他拎着鋼管,紅着眼,狠狠地往他暴露在外的胳膊和大腿上砸着。

“操/你大爺!敢打老子!今個兒不弄死你這事兒就他媽不算完!”

安澤咬牙忍着,剛要找準時機沖上去把鋼管奪過來,突然聽見一聲喊:“你們在幹什麽!我報警了!”

有晚練路過的大爺大媽似乎也聽到了動靜,漸漸地,有幾個人想過來看看情況。

一群未成年的跟班們剛剛就已經被自家老大不要命的打法吓得發慌,乍一聽見都十分緊張:“胡哥,咱們先走吧!別等警察真來了就完了!”

胡兵腮上的肌肉抖動着,握着鋼管的手緊了又緊,最終又狠狠地踹了腳他的小腿。

見人悶哼一聲癱坐下去,他才恨恨地瞪了眼安澤,沉聲罵一句:“給老子等着!”

“走!”

安淮背着書包推着車過來,打量着地上臉色蒼白的人,皺了皺眉:“能走嗎。”

“……能走,”安澤擡起頭,滿頭帶汗,擰眉喘息,“個屁。”

作者有話要說:  安淮:丢人。

安澤:呵呵。

提前開更吓你們一跳!o( ̄ヘ ̄o#)此文預定十七八萬?左右,愛你們~

修了下內容,後面跟着還有兩章,所以今天更一章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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