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你家公子怎麽不自己來?”李嬌嬌抹去桌上的水痕, 不經意地問道。
這不像是赫連子晉的作風,那人若有事會直接來找她。她感到疑惑,可在大陳, “赫連”除了赫連子晉又能是誰呢?
“公子為殿下準備了驚喜,現下正抽不開身。”女子回答得一板一眼的,沒有什麽情緒起伏。
“公子還說, 許久未見殿下, 甚是想念,特來相邀,還望殿下賞臉。”
“他, 他在何處?”李嬌嬌聞言面上一熱, 臉頰爬上一抹紅霞, 帶着幾分小女兒的嬌羞。
忍不住在心中埋怨赫連子晉未免太荒唐了些,什麽想不想的,這些話也能随意說給旁人聽嗎?
但轉念一想,他本就不是一個守規矩的人, 他身邊的人或許早就見怪不怪了。
埋怨歸埋怨, 李嬌嬌還是開心的。這段時間糟心的事太多, 她都沒時間與他說上兩句話。
女子對李嬌嬌的發問并不直接回答, 只是說:“殿下随我來便好。”
“好。” 李嬌嬌點了點頭,她又怎麽會拒絕赫連子晉的邀請, 雖然這個侍女瞧着有些奇怪,但她也并未多想。
因為她知道赫連子晉是不會傷害她的。
馬車就停在春風樓樓下, 只是普通的車駕,在人來人往的春風樓前也并不顯眼。
李嬌嬌上了馬車, 才發現綠珠沒有跟着一起上來,掀開簾子問道:“綠珠去哪了?”
怕她聽不懂, 又補充到:“就是本宮的侍女。她怎麽沒有一塊上來?”
“此番路途較遠,馬車空間狹小 ,公子怕擾了殿下歇息,為綠珠姑娘安排了另外一輛馬車,就跟在後面。”
雖然女子依舊是面無表情地說着話,但李嬌嬌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眼中的戒備,心一下就懸了起來。
李嬌嬌探出頭去,看見身後确實有一輛一模一樣的馬車跟着,才放下心來,又試探着問道:“你要帶本宮去哪裏?”
“殿下別急,到了就知道了。”
她連頭都不回了,只催促着車夫快點駕車。
李嬌嬌見問不出什麽東西,也轉身進了車廂。橫豎是赫連子晉的人,沒什麽好擔心的。她壓下心中的忐忑,靠在軟枕上這樣想着。
不過空間确實很小,再多個人就擠了。她開始想念自己的馬車,又寬敞又舒适,簡直沒法比。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李嬌嬌只覺得全身硌得疼。
身下颠簸着,耳邊傳來馬蹄聲和車轱辘轉動的聲音。
她撐着板壁坐了起來,挑開車窗上的簾子往外望去。入目是一顆一顆往後移動的樹,郁郁蔥蔥,樹葉在太陽的照射下,是油亮的。
他們正經過樹林,這顯然是京郊,李嬌嬌心中有了數。
她又往後望去,只見一條小道蜿蜒着,不知盡頭。地上是車輪壓過留下的深色車轍,翻出了新鮮的泥土。
可是直到她目所能及的小道盡頭,卻沒有另一輛馬車的痕跡。
李嬌嬌的心漏跳了一拍,不對勁!
“停車!給本宮停車!”李嬌嬌掀開簾子沖了出去,意識到被騙了的她一把扯住女子的衣領,呵斥道:“綠珠呢?你把她弄到哪裏去了?”
她憤怒到了極點,大聲質問道:“你是誰?又是誰派來的人?你到底想做什麽?”
便是她再蠢也應該意識到,這絕不是赫連子晉派來的人。可是又是誰借着赫連子晉的名義來騙她,他又想做什麽?就不得而知了。
李嬌嬌在腦海裏想了個遍,也想不出是誰。她一個公主更不可能得罪了誰去。
“公主殿下稍安勿躁,你的侍女我們已經平安送回了公主府。”說話間她已經輕易從李嬌嬌手中掙脫。
她平靜地看着李嬌嬌,面不改色地說道:“你可以叫我十四,沒有什麽別的惡意,只是我們公子想見你。”
“公主殿下最好聽話些,不然我可不敢保證我手上的刀會不會弄傷了你。”十四話音剛落,一把閃着寒光的匕首就已經抵上了李嬌嬌的脖子,她的眼睛黑漆漆的,眼底無波,就像一口枯井,死氣沉沉的。
冰冷的刀鋒地上李嬌嬌細嫩的皮膚,刺得她一激靈,随後寒意爬上背脊,如附骨之疽。
“你家公子是誰?”李嬌嬌敗下陣來,她絲毫不懷疑,若她有半分不配合,這把匕首會割開她的脖子。
怪不得之前覺得此人十分怪異,連容貌都讓人過目既忘,只因她并不是婢女,而是暗衛。
為了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公主不僅借了赫連子晉的名頭,竟然還出動了暗衛,可謂是煞費苦心。
李嬌嬌對她身後的人更感興趣了。
“我已經告知公主殿下我家公子是誰了。”十四收回匕首,向看白癡一樣看了李嬌嬌一眼。
她實在想不明白,自家主子何必大費周折就為了見這個空有美貌的公主一面。
呵!當她是傻子嗎?這京城中哪裏還有第二個赫連公子?李嬌嬌在心裏冷哼了一聲,躲在背後不敢出面就算了,還想推給赫連子晉?簡直做夢!
不一會,馬車就在一處宅院前停下了。
李嬌嬌被“請”下了馬車,十四壓着她的肩膀,她根本掙紮不了半分。
她被迫走進院子,還沒走多遠,就聽見大門砰地一聲關上了。寂靜的院子裏,這一聲響尤為吓人。
李嬌嬌只覺得汗毛倒立,連周身的溫度都變冷了。恐俱從腳底升起,直沖大腦。
她慌亂地折返回去開門,卻用盡了力氣也打不開。
“有人嗎?”李嬌嬌大着膽子喊道,然而并沒有人回應她。
也不知這背後人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她不能自亂陣腳。李嬌嬌深吸一口氣,平複一下心情,開始打量起周邊的環境。
從裏面望去,這就是一處普通的農家宅院,四進三出,院子很大,周邊都打掃得很幹淨。只有院子中間種了一株紫藤,極為高大,幾乎遮天蔽日,陽光連照進來的縫隙都沒有,顯得很陰涼。
如今正是紫藤的花期,開了一樹紫色的花,一長串一長串地墜下來,樹下洋洋灑灑地落了一地花瓣。倒是好看極了,只是李嬌嬌此時并沒有賞花的心思。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過度緊張産生了錯覺,她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背後盯着她。
她哪能想到,那株茂盛的紫藤樹上還真藏了一個人。
他坐上樹枝上,曲着一直腿,從李嬌嬌進來的那一刻,就已經盯着她了。他始終面無表情地看着她一間一間地推門進去又出來,直到她走向最盡頭的那一間,他嘴角勾起一抹笑來,無聲地說了一句:“小公主,希望你喜歡我為你準備的驚喜。”
他随手攀折了一支紫藤花,腕間的銀月被太陽折射着閃了閃。
“有人嗎?”李嬌嬌一路問着過來,推開一間又一間的門,皆是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她心中奇怪,那人若是不在此處為何将她綁來這裏?難不成是讓她來賞花的?
“唔……唔”
突然,李嬌嬌耳邊傳來了聲音,斷斷續續地,不是很能聽清楚。她靜靜聽了一會,朝着最裏面的那間房子走去。
她的手放在了門上,猶豫了片刻沒有立即推開,她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會遇見什麽。
可是不進去的話,她也出不去。
她咬了咬牙,最終還是推開了這扇門。
“啊~~~!!!”
李嬌嬌推來門的那一瞬間,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失聲尖叫。
濃郁的血腥味撲鼻而來,讓她幾欲嘔吐。
她本應該轉身就逃,可腿軟得走不動像是被釘在了原地。
李嬌嬌鼓起勇氣又看了一眼,四根碩大的鐵鏈鎖着一個“血人”,他本是低垂着腦袋,聽見聲音擡起頭來,嘴裏發出唔唔的聲響,劇烈地掙紮起來。
“你是誰?怎麽被關在這裏?”李嬌嬌強忍着心中的害怕問道,眼前的人是這裏除她之外唯一的活人,或許他知道些什麽。
那人聽見她的聲音,沒有說話,卻猛地搖着頭。
他身上的衣服幾乎爛成了布條,遮不住的地方幾乎沒有一塊好肉,全是猙獰的傷口,地上一灘黑血,已經幹涸了。他頭發也被鮮血浸透變成了一縷一縷的,淩亂地披散着,遮住了他的臉。
他臉上流下一行亮晶晶的東西,他哭了。
李嬌嬌走上前去,越發覺得眼前的人有些熟悉。她的心猛地一跳,他不會就是十四口中她公子給她準備的“驚喜”?
李嬌嬌也顧不上髒不髒了,用手撥開了他的頭發,果真瞧見了一張熟悉的臉。只是這張臉上右眼空蕩蕩的,只剩下了一個血洞。他的嘴被布塞着,怪不得只能發出唔唔的聲音。
她被吓得跌倒在地,扯下他嘴裏的布,顫抖着聲音問道:“顧遠舟,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她那個去了黃沙鎮後了無音訊的暗衛,顧遠舟。
“你說什麽?”李嬌嬌看見顧遠舟張了張嘴,卻沒有聽清他說了什麽。
卻發現他變得躁動不安起來,僅有的一只左眼緊緊地盯着她身後,他身子弓起,仿佛随時就要發起進攻,只是他被鐵鏈鎖着,一動也不能動。
“逃!快逃!”
李嬌嬌終于聽清了顧遠舟在說什麽。她下意識地順着顧遠舟的視線望去。
赫連子晉赫然出現在了她的身後。
“逃?未免太遲了些,更何況她逃不掉的。”他臉上挂着陰鸷的笑容,看起來就像鬼魅一樣瘆人。
“公主殿下,可還喜歡我為你準備的驚喜?”赫連子晉的目光落到了李嬌嬌的臉上,打量着,像是野狼盯着了屬于自己的獵物,步步緊逼,只待一擊斃命。
不,他不是赫連子晉!
李嬌嬌此刻清醒地意識到,這個人雖然有着一張和赫連子晉一模一樣的臉,但他并不是赫連子晉。
他腕間戴着佛珠,上面墜着李嬌嬌永遠也忘不了的銀色彎月。
這人她曾見過,在廟會上,在夢裏。
他是惡鬼。
“你究竟是誰?赫連子晉他是你什麽人?”李嬌嬌只覺得全身的溫度都被抽走了,連指尖都變得冰冷起來。
難怪十四說早就告知了她主子是誰,是她先入為主一葉障目了。焉知天底下并不是只有赫連子晉一個赫連公子。
“公主殿下還沒回答我,這份見面禮可還喜歡?”他快步走上前去,手指捏住李嬌嬌的下颌,迫使她擡起頭來。
他眯起眼仔細觀察着,不可否認這是一張極美的臉。巴掌大的小臉,柳葉眉微蹙,杏眼裏蓄滿淚水,也不知是害怕還是別的。嘴唇紅得像抹了胭脂,他伸出大拇指狠狠摩擦兩下,卻更紅了。
她脆弱得像一株一株就斷的花,赫連幽覺得自己一手就能掐斷她的脖子。
這麽脆弱的女子,也不知道兄長喜歡她什麽。
他覺得很是失望,原以為滅了他黃沙鎮兩百死士的幕後指使者應該是個極有手段的人,卻不想竟是菟絲子。
赫連幽冷哼一聲,松開了她。
“公主殿下記住了,我叫赫連幽,下次可不要再認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