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坦白
坦白
頭頂天幕劃過一道閃電,劈中院子裏一棵半米多高的小樹,旁邊路過的小和尚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慌忙招呼同伴滅火。
所幸火勢不大。
後續李蓮花并不清楚,他沒心思跟笛飛聲解釋來解釋去的,他自己都搞不懂,忽悠兩句等找到人确定平安無事再詳談。笛飛聲亦知耗着無用,得了李蓮花的承諾便給他指明方向。
……
地道某處。
那假和尚撒了香灰粉導致喬婉娩喘症發作,正虛弱地倚靠在小夭背後。
“你不該……跟着我來的……是我、是我連累了你……”
小夭同樣被繩子捆住難以動彈,可仍然擋在喬婉娩身前,盯住眼前癡迷地撫摸着少師劍的假和尚,以防對方動手。
雖然她怕疼又怕死,練武半個月啥也沒學會,但擋兩劍争取時間等人來救應該也沒問題吧,游戲總不會讓她就這麽死掉的。
“我、我怎麽能丢下你不管呢,你你你放心,我可是、可是李相夷的徒弟……”
此話出口毫無說服力,喬婉娩哭笑不得,難受之餘還想委婉提醒一句,她現在抖得可太厲害了,竟讓原本危險壓抑的氛圍呈現出一絲引人發笑的诙諧來。
顯然對面那位也是這麽想的,他十分嫌棄地打量了下身着綠衫,哆哆嗦嗦幾乎快哭出來的小姑娘,長得挺好看的,在武林第一美人喬婉娩身側也毫不遜色,怎麽說話這麽不着調呢?
“就你也配做李相夷的徒弟,我還是李相夷他師父呢!”
這話小夭就不愛聽了,她菜是菜了點,但她說得是實話啊,當即反駁:“你可要點臉吧,我說的那都是真的!”
“……那李相夷都教了你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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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夭默了默,天下第一的李相夷她也只聽過一個名號而已,武功絕學僅僅曉得婆娑步,教過她什麽啊,八段錦算嗎?
那假和尚冷笑,并不把她放在眼裏,收好少師劍,取出一把短刀:“外面封了山口,把我困在這裏走投無路,我就剁喬女俠一只手送給他們吧。至于你這個大言不慚的小丫頭,割了你的舌頭讓你這輩子都說不了謊話怎麽樣?”
不怎麽樣!她說真話還沒人信嗎!
“等等等等等等——你別動喬姐姐讓我來,挨一刀就完了不用割舌頭……我還有兩句遺言……”
“什麽遺言?”
短刀逼近時小夭已是眼淚糊了滿臉,哭得稀裏嘩啦根本不知道誰在說話。
“嗚——等我死了把我的屍體交給李蓮花,人沒了短時間內血應該還能用,我平時都不敢多放血,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趁此機會好好補補,治好了病就不會再痛了……”
“你在說什麽呀小六,用你的血補身子?這聽起來也太可怕了吧!”
好像聽到了方多病的聲音。
小夭吸吸鼻子擡起頭,水霧朦胧的眼前出現兩張熟悉的面孔,而那假和尚已被方少俠撂倒,趴在地上不省人事。
“這是吓懵了?李蓮花,咱們……”
方多病回頭招呼李蓮花,不過他已經上前解開繩子,粗略檢查過二人無恙,便背起呆愣中的小夭。
背哪個不是背呢,方多病蹲下身,朝喬婉娩道:“喬姑娘,冒犯了,我背你出去。”
“多謝方少俠。”
小夭方才那一頓“遺言”傾訴,只覺尴尬,別別扭扭地趴在李蓮花背上:“其實我自己能走的……”
李蓮花不由分說地把她往上颠了颠,完全沒有松手的意思。
“那個……少師劍別忘了……”小夭嗫嚅着道。
“都吓懵了還記得少師?”
小夭又不說話了。
李蓮花哪裏是步步緊逼的人呢,他總是溫柔的,溫柔地讓小夭抱緊些,自己拿起少師劍,緩步跟上率先往出口走去的兩人。
一路無話。
……
歸還少師劍後,幾位院主還請李蓮花幫忙診治喬婉娩的喘症,可他這醫術唬唬人還行,根本沒有真材實料,幸而喬姑娘并無大礙,服過藥安心歇息就好。
他不願逗留,肖紫衿眼中不加掩飾的狐疑和怨忿也挺讓他不自在的,很快便告辭帶着小夭回到普渡寺廂房。
男女有別,他們自然不會住在一處,可李蓮花進進出出忙忙碌碌,好像小夭受了多嚴重的傷似的。
等她用李蓮花打來的水洗幹淨臉整理好頭發,換下染了灰塵的外衫,她那操心的師父已找無了方丈要來金瘡藥。
“我自己來就好了,不嚴重的。”小夭想抽回被李蓮花握在掌中的手腕,她皮膚薄嫩,腕上勒痕明顯,看着吓人而已,不怎麽疼。
“別動。”李蓮花沒順她的意松手,壓低嗓音略微嚴肅。
有點兇啊,小夭乖乖不動了。
冰涼滑潤的金瘡藥敷上紅痕,極輕極緩地揉開。
沒人開口說話,寂靜中思緒飄飛到九霄雲外,她在地道說的那些“遺言”李蓮花聽清了嗎,如果聽到了怎麽什麽都不講啊。不講最好,她不知道該怎樣解釋。說到底她就是不希望他有事嘛,而這跟害怕看到有人受傷死亡的感覺也不一樣……煩死了,沒有結果的事她不想去考慮嘛,為何總冒出來讓她心神不寧,喜歡不喜歡的能有她回家重要嗎……這個人怎麽連手心都是涼的,身體這麽差她能放心嗎……
“……以後不可再放血了知道嗎,我自有內力護體,沒你想的那麽脆弱。”李蓮花語調微澀,眸色複雜與她對視,“放幾滴血割一次手,你看看,指頭上都是傷,你最怕疼了,別傷害自己。”
驀地,眼眶微熱,鼻子泛酸,本就悸動不已的心髒更是不聽使喚地撲通撲通。這種感覺真奇怪,他也沒說讓人心動的情話啊,他甚至跟平時沒什麽兩樣。
“可你發作的時候比這個疼多了。”
李蓮花一聲嘆息意味不明,他鄭重其事地開口,把一直以來想回避的事實攤開來講。
“小夭,你終歸是要走的,對嗎?于你來說這只是游戲。我不懂,但我想這跟看戲也沒太大分別。你是戲臺下看戲的觀衆,何必摻和進戲中人的恩怨呢?是是非非、疼痛傷病,都是這個角色應有的人生而已。等戲散場,便是天各一方,後會無期。這些事你比我清楚得多。”
是啊,她再清楚不過了,她何嘗不想讓自己清醒一些,趁一切還未發展到難以割舍的地步,及時止損。
而在她躊躇不定的時候,李蓮花也是同樣。因為她說想回家,他藏起心思,如她所願。可喜歡這種感情如何藏得住,哪有那麽容易。
“我知道,我知道……”她垂眸低喃,“可我做不到,怎麽辦啊……”
李蓮花聞言心頭一顫,眸中一抹痛色忽閃而過,他明白他未曾會錯意,即便如此……既已坦白,那便不能卡在死胡同不管。
未等開口,姑娘仰起頭望過來。
“真奇怪,我明明知道,我現在卻只想……”
尾音輕不可聞,融入親密交纏的呼吸。
“……只想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