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世界二+世界三
世界二+世界三
第1章
知道了蘇顏的真實身份,翌日沐承澤便讓人準備了禮物,親自去林府拜訪。
朝廷官員年假一直是過了正月十六,今日正好是最後一天假期,林如海正在家中,對于沐承澤的到來也很意外。
這位七殿下素來不問朝政,他們之間從前沒有交集,怎麽會這麽突然的找上他,還和他說了許多溢美之詞,更是讓他摸不着頭腦。
“不知七殿下來微臣府中,可是有什麽吩咐?”林如海知道皇帝皇後在南巡,現下就在金陵,而金陵距離姑蘇并不遠。
林如海腦海中所想的都是朝堂之事,全然不知道沐承澤來此是因為蘇顏。
“沒有吩咐,就是仰慕林大人才學,想着來讨教讨教。”沐承澤笑着說道。
林家是書香世界,必定不願意讓人知道女兒化名在外雲游行醫,他要怎麽才能和林如海說他與蘇顏是認識的呢?
林如海看得出來沐承澤顧左右而言他,也不再追問,只和他說着學問上的事情。
沐承澤素日裏雖不愛學習,但怎麽說也是皇子,教他的師父萬裏挑一,他日日跟着耳濡目染,學問方面也還過得去。
來林府這一趟,沐承澤并沒有見到蘇顏。
離開後他意識到自己莽撞了,只知道蘇顏的身份後便找了過來,全然沒想好該怎麽說,而他作為外男,自然是無法進入內宅的。
然而就在沐承澤想着該怎麽辦的時候,忽然慶明将一封信遞到他面前,“殿下,剛剛有個孩童将這封信遞到門房,說是蘇少爺給的。”
“蘇少爺?”
他只認識一個姓蘇的,那就是蘇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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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蘇顏她既然是林如海的女兒,那這也應該只是她的化名而已,這‘蘇少爺’又是誰?
沐承塵接過信,看着上面娟秀的字跡不由喜從心起。
他看過蘇顏寫給大哥的脈案,上面便是這樣的娟秀小字,蘇顏竟然給他寫信了,還約他明日去城外的寒山寺相見。
她肯定是知道他今日去了林家,所以才約着他相見的 。
“什麽事兒這麽高興?”沐承塵進來,便見沐承澤對着一封信露出傻笑,那呆樣着實說不上聰慧。
沐承澤收起信揣進懷裏,擡眸神秘兮兮說道:“大哥你知道嗎?蘇顏她竟然是林如海的女兒。”
沐承塵挑起眉頭,“你見到她了?”
“還沒有,不過她約着我明日相見。”沐承澤解下腰間挂着的錦囊,拿出裏面的那只白玉狐貍,“這次一定要送給她,還有那些我搜羅到的其他好東西,全都送給她。”
少年的情感很純粹真摯,喜歡一個人,就是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好東西都奉到她面前。
沐承澤讓人拿來一只大箱子,親自一樣一樣的往裏擺着,全然沒有注意到,沐承塵眸中一閃而過的陰鸷。
“她約你出去,是有什麽事兒嗎?”沐承塵狀似無意問道。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想她應該是知道了我今日去林家的事情吧。”沐承澤随口說道。
沐承塵聞言眉頭皺了皺,“你今日去林家了?見到了林大人?”
“今日還是年假,林大人在家,我自然見到了。”沐承澤不明所以,“大哥怎麽這麽問?”
“林大人官居二品,掌管一方鹽政,你去和他見面,父皇會怎麽想?”沐承塵神色嚴肅,“父皇自登基之後的多疑,你應該看得到,他若是認定你與林大夫關系甚秘,他會怎麽做?”
沐承澤聽的一愣一愣的,昨晚知道蘇顏的身份後,他光顧着高興了,全然沒有注意到這些。
他是父皇的兒子,不管怎麽想總歸是皇子,若是因此連累了林如海,他可真的是罄竹難書了。
“蘇顏約你出去,想必也是因為如此。”
沐承塵神色不動,将這件事情蓋棺定論,“所以你明天不能去,不然就真的做實了你們結黨之事。”
“可我總要去和蘇顏解釋清楚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要見她而已。”沐承澤連忙說道。
“你若是不想讓父皇因為你而疑心林家,不想讓她記恨于你,就去和她見面。”沐承塵嘆息一聲,“蘇顏她身在朝堂之外,事情看的淺顯,只是不想讓林家和你有關系,不知道約你每日相見也會有隐患,你難道還不懂嗎?”
沐承澤當然懂,尤其是三皇叔的事情剛過去沒多久,皇爺爺,父皇和三皇叔也都是至親骨肉,不還是鬥得你死我活,這些他都是看在眼裏的。
“不過你也別擔心,我明日讓人喬裝一番去見她,和她解釋清楚了,日後你不再和林大人親近,想來父皇也不會在意你們這一次接觸。”
沐承澤猶豫着點點頭,望着這一箱子的禮物,一股難以明說的酸澀湧上心頭,難道他注定了無法将禮物送出去嗎?
蘇顏并不知道沐承澤的這些心緒,在他走後,她對林如海說了一下和沐承澤認識的事情,還有之前在龍鳴寺,給沐承塵治病的事情。
林如海只說讓她自己注意一些就好,除此之外并沒有過多的擔憂,她約着沐承澤相見,也只是想要和他說一聲,以後不要再來林府找她。
畢竟和林家熟識的人只當她是在寺廟蓄發修行,只是偶爾回家一次而已,她在外行醫固然沒什麽怕說的,但畢竟人言可畏,她總還要在乎家人的名聲不是。
可翌日寒山寺內,她等了許久都沒有見到沐承澤。
正在她準備離開的時候,沐承塵忽然出現在她面前,“承澤有事兒抽不開身,讓我來此和你相見。”
沐承塵貪婪的看着面前容顏昳麗的女子,許久未見,她比之從前愈發嬌俏明媚了,頭戴朱釵翠環,不似從前那般簡約,愈發襯得她明豔照人。
“我找他也不是什麽要緊事兒,既然他沒時間我就先回去了。”蘇顏眉心微動,看樣子沐承澤很忙,應該不會再和她有交集了。
蘇顏轉身便要走,下一瞬手臂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握住,擡眸看去,只見沐承塵眸光深邃,目光灼灼,裏頭好似翻滾着洶湧的波濤。
“你……”
“他不來,你就沒有什麽想要和我說的嗎?”沐承塵開口問道。
聲音低沉沙啞,蘇顏動了動被緊攥着的手臂,“說……說什麽?”
清澈的雙眸水光潋滟,裏頭滿是疑惑不解,好似是真的不知道該和她說什麽。
“這幾個月,你可有想我嗎?”沐承塵定了定神,緩和了些問道。
蘇顏微怔,随即幹脆利落的搖搖頭,“沒有,我一直在和師父雲游行醫,沒有想你。”
這話說的無情,但卻也是她的真心話,沐承塵唇角溢出一抹自嘲來。
不是早就知道嗎?
知道她對他只是醫者對病人而已,他們不是朋友,她也沒有想要和他深交的心思。
緩緩松開手掌,垂下眼眸,“你是林大人的女兒,若是我向父皇請旨賜婚,他一定會同意的。”
蘇顏一驚,她看得出沐承塵對她的心意,但他們一直沒有說開,不曾捅破那層窗戶紙,現在他忽然說這話,讓她再一次意識到二人之間的差距。
再一次肯定了她之前疏遠是對的,如若沐承塵真的請旨賜婚,那她根本就沒有拒絕的權利,甚至她父母也沒有拒絕的權利。
“但是你放心,我不會這麽做的。”
沐承塵忽然一笑,清隽的面容上笑意和善,給人一股如沐春風之感,但蘇顏并沒有因此放松下來,她現在已經分不清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了。
“顏顏,不要讨厭我。”沐承塵上前一步,握住蘇顏的手,“我永遠不會強迫你做不喜歡的事情,我也不會讓沐承澤來打擾你的生活,你可以盡情去做你喜歡的事情,沒有人會成為你的阻礙。”
“相信我,我今生若是違背此諾,就讓我根骨俱斷,死無葬身之地。”
她救了他的性命,讓他重新擁有了希望;既然喜歡她,就不應該将她囚禁在牢籠當中,廣闊天地那才是她該翺翔的地方。
“多謝。”
蘇顏不知道沐承塵這話說的是真是假,将手抽出來轉身離去。
既然他願意許下這樣的諾言,那就當他是真的。
至于他的心意,她從未接受過,自然也就算不上辜負了他,若是每一個喜歡她的人她都要負責,那她的丈夫将會數不勝數。
沐承塵望着她身影消失在拐角處,閉了閉眼睛,瞥向旁邊樹後,那一抹雲錦衣角,“出來吧。”
“大哥你說找人來替我和蘇顏解釋,怎麽自己親自來了?”沐承塵眸光晦暗,“你說父皇疑心重,會懷疑我和林大人結黨營私,那你和蘇顏見面,就不怕父皇懷疑你了嗎?”
沐承澤此刻才知道,即便是他親哥哥,也是會和他耍心眼兒的。
他想來不問政事,只是和官員見了一次面而已,父皇一新再重也不會将這當成證據的,這一切都是沐承塵诓騙他的借口。
“所以呢?”沐承塵面無表情看過去,“剛剛的話你沒聽到嗎?即便讓你見了蘇顏,也只會加劇你對她的執念而已,還不如快刀斬亂麻,趁早放手。”
沐承澤搖頭,“不是,不是這樣的,我對她不是執念,我是真的喜歡她,我這就去行宮,向父皇請旨賜婚。”
沐承澤轉身便跑,快速上馬朝着行宮而去。
沐承塵忙不疊讓人追去,奈何暗衛不敢真的對他動手,再加上沐承澤技術娴熟,暗衛一時之間竟沒有追上,讓他在宵禁之後闖入行宮。
從姑蘇城外到金陵行宮,沐承塵馬不停蹄追過去,到的時候已經天亮了。
剛入行宮,便見所有人都謹小慎微,不敢發出一點兒聲響,來到皇帝宮殿前,便見沐承澤跪在那裏。
“太子快勸勸七殿下吧,他執意要脫離皇室,陛下生了好大的氣。”
沐承塵聞言一怔,脫離皇室?
他不是請旨賜婚,而是要脫離皇室的身份,沐承澤是想着沒了皇室身份後,蘇顏就會接受他了?
“不是,我只是想要一個與她一起雲游行醫的機會而已。”
沐承澤跪在石板路上,看着前面朱紅巍峨的宮門,他只是忽然想通了許多事情。
特別是沐承塵說請旨賜婚時,那一刻他深切的意識到,他們作為皇室成員,一個小小的決定,輕易的就可以改變別人的人生。
蘇顏能夠抛棄世家閨秀的身份,做一個治病救人的醫女,他也可以不要自己的皇子身份,只做一個普通人。
同時他也想明白了,蘇顏一直以來讨厭的不是他,而是環繞在他周身的赫赫皇權。
如果身披皇權光環,就連站在她身邊的資格都沒有,那還不如索性不要。
沐承塵看着一身決絕的沐承塵。
少年的感情真摯純粹的,之前是想要将自己所有的好東西都送到喜歡的人面前;現在是不惜一切代價的褪.去所有外在因素,只為有站在她身邊的資格。
“她對你無意,你如此做不過是感動自己罷了。”
沐承澤擡眸,“最起碼我努力過,将來想起不會後悔。”
即便撞得頭破血流後依舊無法和她在一起,他也不想讓自己日後想起來時悔恨不已。
“愚蠢。”
沐承塵怒斥着,朝着殿內走去。
“姐姐,你看這方子開的對嗎?”
藥房內,蘇顏接過黛玉開的方子,小姑娘力氣不大,寫出來的字卻已經帶着筆鋒了,治療暑熱的藥方,用最少的藥達到了最好的效果。
“對,黛玉就按照這方子抓藥吧。”
得到肯定,黛玉歡喜的去抓藥。
這次從家中離開,蘇顏将黛玉帶在身邊,父母自然是極為不舍的,可見黛玉堅持,再加上家中已經有了蘇顏這麽個例子,也就只能同意了。
想看黛玉年紀小,可開方子還是很是有天賦的,同樣病狀在不同人身上,開的藥方自然也是不同,這方面的知識只要蘇顏說一遍,她便能夠牢記于心。
“顏顏,我把這些藥材都磨好了,你看看可還需要再磨?”
一道爽朗的男聲從旁邊傳來,随即沐承澤抱着一大包藥材走進來,将磨好的藥粉送到她面前。
“不用了,收進匣子裏吧。”蘇顏看着藥粉的粗細程度說道。
“好。”沐承澤抱着藥粉,全部倒進藥櫃子上對應的匣子裏。
蘇顏看着沐承澤,經過兩個月的熟悉,他此刻的手法已經不像是剛開始那般生疏了。
兩個月之前,沐承澤找到了蘇顏,說要跟着她一起學醫。
蘇顏不明白他堂堂皇子,為什麽要這麽做,自然不能輕易收留他,沐承澤無法,只能說自己已經不是皇子了,七皇子已經因病去世,他只是一個尋常的百姓,想要跟着她學醫,掌握一門謀生的本事。
“經過三皇叔這麽個事兒,我愈發不喜歡朝堂了,離開皇室,抛卻所有榮華富貴,日後即便我淪落到街邊乞讨,最起碼我是自由的。”
蘇顏不理解沐承澤的行為,向下自由是真的自由嗎?
但是她能夠隐隐感覺道,沐承澤脫離皇室,或許是和她有關的,但他沒有說,她便也沒有問。
将他留了下來,一起教授黛玉和他醫術,這兩個月來倒也一切順利。
現在他們是在距離姑蘇不遠的小鎮子上,蘇顏盤下一間鋪面,開了醫館,黛玉和沐承澤算是鋪子裏的學徒。
黛玉日日看着蘇顏為病人診脈治病,将每一個病人的病情記錄在冊,整理成脈案,這些都是她學到的經驗。
至于沐承澤,他之前從來沒有過學醫的基礎,就連藥材認識的都不多,一切從頭開始,不過他也是真的在學,不曾出現過懈怠的情況。
送完最後一個病人,回到租住的小院時已經夜幕降臨,雇傭的廚娘已經将飯菜做好了,他們可以直接吃。
“蘇姑娘,中午的時候有人送來了一封信。”廚娘将收到的信遞給蘇顏。
黛玉湊過來,看着信封上的字,“是母親的信?”
蘇顏點點頭,拆開信去看,上面除了賈敏的一些叮囑關懷之外,還說了另一件事情。
京中賈家,外祖母去世了,而就在她去世的第二日,宮中下了一道命令,查抄了榮國府,所有主子都下了獄,下人也發賣出去。
“元春表姐不是在宮中嗎?沒有為家人求情嗎?”黛玉秀眉輕蹙問道。
“你太小看皇權了,皇帝想要做的事情,莫說你表姐只是個貴妃,就是太後也沒有置喙的權利。”沐承澤盛了三碗米飯放到桌上。
黛玉眉頭皺的愈發緊了,“可是我一直聽說,皇帝是以仁孝治國的呀,太後的話怎麽會不好使?”
“你還小,不知道‘仁孝’也是可以拿來做文章的工具,而身處高位的人,不論哪個都是使用工具的高手。”
沐承澤說着看了眼蘇顏。
當時在寒山寺內,沐承塵承諾她不會讓任何人阻擋她的腳步,那何嘗不是在妄圖謀取她的感激。
只是蘇顏同其他女子不一樣,不認為沐承塵許下諾言就該對他心懷感激,也不認為女子感激一個人,就要用自己一生去回報。
沐承澤收回目光,看着面前的三菜一湯,“今天劉嬸子做了魚,你們快來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黛玉還小,正是在長身體的時候,在吃食上絕對不能馬虎,不像她雲游在外,風餐露宿沒什麽。
也好在她們出來之前,賈敏給了許多的銀子,不然她的醫館還處在虧本狀态,可沒錢來日日吃魚吃肉的。
“今天的蔬菜好新鮮啊,你嘗嘗。”
沐承澤給蘇顏夾着青菜,三個人圍坐在小小的方桌邊上,在一盞昏黃的燭火下吃飯。
家常便飯,沐承澤卻覺得比宮中那些美味佳肴還要好吃,出來這幾個月,做了許多他從前不曾做過的事情,但他并不覺得累,反而甘之如饴。
飯後,蘇顏回房去給賈敏寫回信,黛玉去看醫書整理脈案,沐承塵負責洗碗。
站在牆頭上,依稀可見卧房內埋案寫字,廚房內忙碌洗碗的身影。
沐承塵知道,蘇顏不回和沐承澤在一起,她不敢肯定皇室對沐承澤身份的看法,不知道他身份是否會爆雷,她不會讓自己的家人陷入危險境地。
而看沐承澤的樣子,也沒有表明心跡的打算。
可就是看着他們這樣日日一同去醫館,一同回家吃飯,同處一棟房子內,這樣的生活依舊讓他羨慕不已。
沐承澤之前的話不自覺湧入腦海。
他說他不想等以後想起來後悔不已。
現在這才幾個月的時間,他就已經開始後悔,自己沒有沐承澤那樣的魄力和勇氣。
那抹融入黑夜中的身影不知道什麽時候閃身離去,蘇顏寫好信,起身活動一下脖頸,望着窗外那一輪明月,露出一抹笑容。
她并不打算就此開醫館穩定下來,她還想要去更多的地方,見識越來越多的疑難雜症。
初步的計劃是明年開春之後啓程,繼續雲游,屆時可以帶着黛玉一起。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随即黛玉推門進來,“姐姐,我給父母寫了信報平安,你找人一起送回去吧。”
“好。”
“那姐姐你早點兒休息,我不打擾你了。”
黛玉現在還不困,但忙碌了一日,思緒混亂,此刻也無法認真看書,索性便來到廊下坐着,欣賞着樹梢上的那一輪明月。
經過這兩個月,在醫館內看到形形色.色的人後,她愈發堅定了學醫,治病救人之路。
身為女子,注定無法考取功名建功立業,索性便一門心思的鑽研醫學。
不做良相,便為良醫。
良相良醫,同樣是濟世救人,哪怕她這一輩子只救活了一個病人,那也已經不枉此生了。
黛玉現在只想快些吸收着姐姐教給她的知識,還有就是看着姐姐為人診脈,等明年開春兒之後随姐姐去雲游看病,增長見聞。
閑暇下來的時候,黛玉偶爾也會想到父母會不會擔心她們姐妹,想到瑾玉有沒有認真學習。
家人對于她學醫的支持,黛玉很是感動。
姐姐說過,人如果有願意去為之奉獻一生的事情可以做,并且做的還不錯,那就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已然不虛此生。
“呔,妖孽哪裏逃?”
茂密樹林之內,一年輕小和尚手持權杖,追着前面那一道紅色身影而去。
奈何夜黑風高,枝葉濃密月光照不進來,一眨眼的功夫,紅色身影便消失不見了。
小和尚站定,環顧四周,可周遭除了風吹動樹葉帶來的沙沙聲,再也沒有其他的響動。
“啊……妖怪,救命啊,救命……”
倏地,旁邊傳來一道驚聲喊叫,小和尚忙不疊飛身過去,果真見到了拿到紅影,可就在他正要追過去的時候,女子驚呼聲再次傳來。
“救命,有人嗎,救救我。”
小和尚停下腳步,循聲看去,只見不遠處赫然一個捕獸坑,女子的驚呼聲正是從裏面傳出來的。
快步走過去看,碩大的坑內一身着藍衣的女子摔倒在內。
“小師父,求求你,快救救我。”
女子聲音嬌軟,帶着無盡的哀求,小和尚不由心中一軟。
縱身一躍而下,小和尚這才看清女子的昳麗絕豔的容貌,眉眼彎彎,櫻唇瓊鼻,尤其是那一雙眼眸,泛着潋滟水光,微微一動波光粼粼,好似藏着這世間最明亮的寶石。
“姑娘,你還好嗎。”
蘇顏搖搖頭,素白纖細的手掌揉着腳踝,“剛剛看到一條紅蟒蛇,一個沒注意跌倒了坑中,崴了腳動不了,求求小師父救我出去,小女子感激不盡。”
小姑娘雙眸含淚,好似驚恐模樣,可她這話說的條理清晰,哪裏像是看到紅蟒蛇吓到的樣子?
“你為何一人深夜來這荒郊野嶺?”小和尚眉頭皺了皺問道。
“我……”
“你這妖孽,休想騙我。”見她答不上來,小和尚當即伸手握住她的細頸,觸手一片光滑細嫩,讓他不禁一瞬的失神。
“你放開我,放開我。”蘇顏拍打着小和尚的胳膊,“我不是什麽妖孽,我不是……”
精致光潔的臉頰因為氣息不順而染上一抹紅暈,雙眸沁出了兩行淚水,眼尾泛着微紅,看向他的目光滿是惱怒。
小和尚不由心間一動,握住蘇顏手腕,果然沒有感受到任何靈氣的波動,她竟真的只是個普通女子?
忙不疊松開手掌,面露歉意道,“抱歉,我以為你是那紅蟒蛇妖變化的,對不住姑娘。”
“咳咳咳……咳咳……”
蘇顏掙紮着起身,腳踝處傳來痛意,一個站不穩連忙後退幾步,抵在牆壁上,警惕的看着面前小和尚。
緩緩張開手掌,裏面赫然躺着一朵被揉爛了的白色昙花。
“我聽聞林間有昙花,便深夜來摘,我真的不是妖孽。”
小姑娘瑩潤的面龐上泫淚欲泣,聲音中都帶着顫抖,小和尚不由的愈發愧疚。
“對不起,姑娘對不起。”
長久跟着師父在寺廟修行,小和尚此刻只恨自己讀書少,找不到更好的道歉說辭。
放下禪杖,解下腰間纏着的軟鞭,單膝跪地将鞭子舉到蘇顏面前,“貧僧錯怪了姑娘,請姑娘責罰。”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快起來。”蘇顏見他如此,連忙上前兩步要拉着他起來。
奈何腳踝太痛,一個不穩腳步踉跄。
眼見她就要摔倒了,小和尚趕忙扶住,“小心。”
“多謝小師父。”
蘇顏堪堪站穩,面帶笑容道謝。
近距離之下,明媚容顏上笑靥如花,鼻翼間滿是獨屬于女子的馨香,小和尚不由眉心一跳。
“我知道小師父是為了降妖除魔,謹慎一些總沒有錯的,這不是你的錯。”
蘇顏垂眸,長睫陰影落在下眼睑處,微微一動好似蝴蝶振翅。
她真的很美,是他平生所見最美的女子,而且還是這般的善解人意,明明自己被誤解了,反倒是體諒他的苦衷。
小和尚感覺自己好似通身浸潤在溫泉水中,從裏到外說不出的舒适。
“小師父,你的手好燙。”
女子綿軟的聲音再次傳來,小和尚這才意識到,他的手還撫在她腰肢上,連忙拿開。
可沒了支撐,蘇顏不由向後倒去。
小和尚無法,只能再次扶住她,“抱歉。”
“不用道歉,我知道小師父是修行之人,氣血旺盛,不似我們肉.體凡胎,手無縛雞之力。”
又是這般體諒他人,可小和尚此刻卻不禁有些心虛,他深切的知道此刻掌心滾燙,并非本身氣血旺盛。
“我帶姑娘上去,得罪了。”
小和尚說了一聲,一手攬着她腰肢,一手拖在腿彎處,縱身一躍跳出捕獸坑。
“姑娘你家在何處?我送你回去。”
腳踝受傷,就連站立都無法做到,更別說走山路回家了,他這只是在助人為樂,僅此而已。
小和尚如此在心中對自己說道,但這話是真是假,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我就住在西邊山腳下。”蘇顏雙臂環着小和尚的脖子,身體往他前胸靠了靠,笑着說道:“多謝小師父,還好遇到了你,不然我不是在那坑裏凍死,就是被紅蟒蛇給吃掉了。”
“不會的。”小和尚下意識否決道:“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必定可以長命百歲。”
蘇顏贊同的點點頭,“所以我遇到了你,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叫蘇顏,不知小師父如何稱呼?”
“了凡。”
“了凡?!”蘇顏喃喃道,平日裏最熟悉不過的名字,此刻從她口中說出來,仿佛帶着一股缱绻,“是了卻凡塵的意思嗎?”
了凡點點頭,師父說他是修行奇才,但奈何塵緣未了,于是給他取這個法號,是希望他能夠快些了卻塵緣,專心修行。
“真好聽,我相信了凡小師父日後一定會成為除魔大法師的。”
懷中女子言笑晏晏,走出密林,皎潔的月光照射過來,将她的容顏又照清楚了幾分,愈發的明媚絕豔,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了凡小師父,你手臂好硬啊,勒得我好緊好痛。”
懷中女子秀眉輕蹙,了凡趕忙松了松手臂,“抱歉。”
“不用,是我麻煩了你,我該像你道謝才對。”蘇顏見他額頭上沁出了汗珠兒,從懷中拿出手帕為他擦汗,“了凡,你要是累了我們就停下來歇歇吧,家中就只有我一個人,我不用着急回家的。”
了凡停下腳步,将蘇顏放到路邊樹樁子上坐下。
蘇顏将手帕遞給他,了凡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擦着額頭上臉上的汗水。
她雖然離開了他的懷抱,可她貼身的帕子拿在手中,陣陣馨香還是不斷的湧入鼻息之間,如百花清香,又好似清甜的果香。
香氣馥郁,沁人心脾。
倏地,了凡眸光瞥見不遠處樹下正綻放着一束昙花,飛身過去将其摘下,送到蘇顏面前,“送給你。”
“哇,好漂亮。”蘇顏伸手接過,白色昙花躺在纖細柔嫩的掌心,愈發清麗淡雅。
昙花很美,可在此刻的了凡眼中,卻不如蘇顏的萬分之一。
她望着手中昙花,他眼中只有她一人,被她那璀璨的笑容所感染,也不自覺露出一抹笑意。
“了凡,你笑起來好生俊俏啊,真好看。”
不知什麽時候,蘇顏已經将目光從手中昙花轉移到他身上,清澈透亮的目光中滿是真誠,了凡不由臉頰一熱。
“謝謝。”
“你是害羞了嗎?”蘇顏驚奇道,“害羞起來也好俊俏,你是在哪家寺廟出家的?你們寺廟的和尚都像你這般俊朗非凡嗎?”
如此直白的誇贊,偏偏從她口中說出來,絲毫不覺得虛假,了凡臉頰不由更紅了一些,垂下眼眸不敢去看蘇顏。
“我在金山寺出家。”
“金山寺啊,我聽人說起過,說是那裏的主持和尚很厲害,很有道行,只是一直未曾得見。”
蘇顏聲音中滿是遺憾,了凡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沖動,帶她去金山寺,滿足她的期望。
擡眸看去,望着昳麗多姿的容顏,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這一晚上,他生了太多不符合清規戒律的情緒,這是不對的,他該快些将蘇顏送回家中,然後遠遠離開,以防壞了修行。
“我送你回去吧。”
“好。”
了凡上前,抱起蘇顏快步朝着西邊山腳下走去。
走路帶風,蘇顏只能緊緊摟着他的脖頸,臉頰貼在他的胸口,聽着他快速跳動的心跳,滿意的勾起一抹唇角。
而了凡目視前方,全然沒有看到她的笑容。
除了懷中軟玉,此刻讓他飽受折磨的,還有脖頸上那兩條柔軟纖細的手臂,好似沒有骨頭一樣,緊摟着他的脖頸,細膩嫩滑讓他無論如何都躲避不開,心中不禁升起一股火熱來。
“謝謝你送我回來,還給我摘來了昙花。”
将蘇顏送到屋內坐下,了凡長舒了一口氣,此刻他已經是汗流浃背,定定的看着蘇顏,搖搖頭閉了閉眼睛。
“那我便先走了。”
“好,我不耽誤你斬妖除魔了。”蘇顏也不過多挽留,“咱們有緣再見,不過了凡,你不可以忘記我哦。”
小姑娘眉目靈動嬌俏,笑意盈盈,了凡點了點頭,告辭離去。
今晚對于他來說,無疑是難忘的。
不用蘇顏說,他也不會将她忘記。
了凡心亂如麻,全然沒有注意到,在他走後,一道紅色身影飛入天際,消失在茅草屋之內。
蘇顏并非凡人,她就是剛剛被了凡追着的紅蟒蛇精。
看他修為不弱,沒想到心智如此單純,她不過用了一個小小的障眼法,便成功的诳過了他,當真是有趣。
“顏兒,你又出去胡鬧。”
剛回到山洞,便見姐姐白素貞故作冷臉道。
蘇顏嘿嘿笑着,上前摟住白素貞的手臂,“姐姐我沒有出去胡鬧,我是遇到了個和尚,那和尚有些本事,我險些落入他手中,好不容易才逃脫出來的。”
白素貞一聽這話,也顧不上斥責了,“那你是怎麽逃出來的?可有受傷?”
“沒有受傷,我當然是靠着自己的聰明才智逃出來的呀。”蘇顏進入內室,趴在床上,“時候不早了,姐姐你也快去睡吧,明個兒不是還有快去西湖,找你命中注定的那個高人嘛。”
白素貞點點頭,在另一張床上躺下。
她們是蛇精,經過千年修煉終于有了些道行,即便不睡也不會困倦,但蘇顏自從能夠化形之後,好似變得和人一樣了,每日都要睡上一會兒,還喜歡經常去鎮子上吃人類的飯菜。
白素貞梳理着腦海中的思緒,她修煉千年,本可以得道成仙,但就在羽化登仙之前,觀音大士指點,她還有一段塵緣未了。
一千多年前,她修為還不高時,被一捕蛇人所擒,是一個牧童救了她,她現在得找到牧童轉世之人,報答當年的救命之恩。
想必等報了恩情後,她就可以成仙了。
白素貞迷迷糊糊睡過去,再次醒過來時屋內已經沒了蘇顏的身影。
走出山洞,便見不遠處炊煙袅袅,蘇顏已經在簡易的廚房內做了好幾個菜,“姐姐你醒了,快過來吃,吃飽了才有力氣去找人啊。”
“來了。”
白素貞在餐桌旁坐下,品嘗着蘇顏親自做的早餐,不得不說人類的食物就是別有趣味,偶爾吃一些,還是可以收獲一些別樣快樂的。
姐妹二人用過早飯後,直接用法術來到杭州西湖,現下正是春日,許多人出來踏青,人來人往的都是人。
“這要怎麽才能找到恩人啊?”蘇顏打眼看過去,入目的便不下千人,便是用法術可以看到人的前世,難道要一個個嘗試嗎?
“修行之道本就坎坷無比,這已經是最後一關了,慢慢找吧。”白素貞不似蘇顏那般氣餒,笑着安慰道:“再說了,便是一時半會兒找不到人,欣賞一番這西湖的美景也不錯啊。”
蘇顏點點頭,不得不承認她的道行還是不如姐姐,遇到事情擡步淡定了,這一點得改了。
“呦,哪裏來的小美人,生的好标志啊。”
姐妹二人在亭子內坐下,倏地耳邊傳來一道十分輕浮的聲音。
蘇顏轉眸看去,本以為是個尋常纨绔子弟調.戲民女,沒想到竟是本家。
一條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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