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上）
第一章（上）
屈卓的初戀，開始于初一的一節體育課。
體育課上寫作業，已經成了常态。到了自由活動時間，屈卓在體育看臺上找了個位置，拿出數學練習冊便開始寫。
操場的看臺下有人在打羽毛球，球上羽毛随風震動發出的“呼呼”聲讓人想不注意都難。
停下筆，屈卓擡頭看過去。
是兩個男生，離看臺有些遠，但仔細看去還是能看得清面容。
屈卓不會羽毛球，但是很有興趣。冷不丁看到有人在打，屈卓一下子提起了精神，興致勃勃地在臺上觀戰。
屈卓分不清兩人的技術怎樣，但是看他們接球、擊球的動作，兩人看起來都是高手。
正對着屈卓的男生不是很高，但是很帥。屈卓原本是在看球，看着看着，不知道怎麽回事，就變成盯着那個男生的臉看了。
即使距離有些遠，屈卓也能清楚地看到男生端正的五官和認真的表情。
球拍被甩地“嗖嗖”響，每一擊都極有力度 ，讓人很難不注意到他。
因為在看臺上，離得遠遠的，屈卓也不怕被那男生發現，所以看得愈發大膽起來。
右手不自覺的開始轉起筆來，另一只手拖着腮，屈卓直勾勾地看着臺下的男生。
好帥。
他是幾班的？哪個年級的？
“那是二十班的。”冷不丁身旁冒出一人，吓得屈卓手一抖，筆差點掉了下去。
轉頭一看，一個男生正半蹲着看他寫的數學作業。
“桌子你也太厲害了，數學作業都要寫完了！”男生捧起屈卓的數學習題冊，連連贊嘆，然後使了個小眼神，湊到屈卓跟前哀求道：”小桌子，看在我們多年的交情上......你是不是......嗯？”
那眼神一閃一閃的，抄作業之心路人皆知。
屈卓把他手裏的作業本搶來，嫌棄地說道：“鄭京你急什麽，我還沒寫完。”
名叫鄭京的男生摸了摸腦袋，傻笑道：“我這不提前預訂一下嘛！”
屈卓沒理鄭京，看着操場上正在打羽毛球的男生，忽然問：“你會打羽毛球不？”
“什麽？”鄭京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羽毛球？”
“喏，”屈卓指了指操場，“他們打的那個。”
手指盡端，那個男生正好接住對面一球，将球拍劃出一個漂亮的弧度，潇灑地打了回去。
“會啊，”鄭京順着手指看去，拍了拍屈卓的肩膀，道：“下次體育課我把拍子帶來，咱倆打呗！”
“可我不會羽毛球，”屈卓手上寫完一個式子，擡頭看他，“你教我吧！”
這一打岔，兩人就開始讨論羽毛球了。原本屈卓還想問一問鄭京怎麽知道那個男生是二十班的，一時間也忘記問出口。
......
這之後的體育課，屈卓總會十分積極地帶着書包，去看臺上寫作業。但卻很少看到那個打羽毛球的男生。
偶爾見到一次，屈卓便會覺得心情莫名的雀躍。
......
很快，屈卓發現了初一與小學其他的區別。
比如學生會。
小學沒有什麽學生會。可初中有。
屈卓知道學生會還是因為學校大門口立着的一塊牌子，上面印着很多照片。
放學路上，很多人圍着牌子看。屈卓等了一會兒，找準時機，擠進人群，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男生的照片。
照片上男生穿着白襯衫、白短褲，在一個巨大的摩天輪下面燦爛地笑着。
帥慘了。
屈卓心驟然一緊，不由自主地提住了呼吸，像是發現了珍寶一樣，看向照片下的文字。
“大家好，我是來自初一二十班的陸遠。這一次想要加入學生會，為同學們服務！我性格開朗，活潑陽光。我的興趣愛好也很廣泛，有讀書、旅行、足球、籃球、羽毛球......希望大家支持我，投我一票！謝謝！”
非常正直的一段自我介紹，而且，看着讓人覺得莫名的......尴尬。
但是屈卓又看了看照片上那張帥臉......嗯，尴尬得有些可愛。
知道了男生的名字，怎麽說也是件讓人高興的事，屈卓蹦蹦跳跳地出了校門，找到自己老爸的車，拉開門蹦了進去。
“你這皮猴子，哪天摔着了還不得哭着求我抱，”坐在駕駛位的屈爸冷笑，“皮死你。”
“哦，我就皮了咋滴，來打我呀，”屈卓在後座張牙舞爪，氣焰嚣張，沖着他爸撅起屁股，順便拍了兩下，“嘿嘿，打不着打不着！”
他爸樂了，下了車就進了後座：“小屁孩你今天挺牛氣的啊，啊？跟誰姓的都忘了是吧？真以為你老子不敢揍你？”
“爸！爸！”看到自己老子竟然真的下了車進了後座，屈卓秒慫，“我的親爸爸！！！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然而屁股還是遭了殃。
不管怎麽看，屈卓都只是一個普通的淘氣的男孩。
屈卓原本也是這樣認為的。
（但他還是和其它普通男孩不同的，因為他知道自己還有個隐藏身份，那就是宇宙第一神童以及未來的中國國家主席兼任聯合國秘書長兼任世界首席科學家）
然而在這個擁有網絡的時代，人獲取信息的能力是難以想象的。
就比如在一次查找學習資料的過程中，突然從頁面上跳出的一個小gg，就帶領屈卓進入了新世界的大門。
為什麽會點進那個小gg呢，屈卓默默低頭。
還不是小gg上面有一個光着上半身的大帥哥在扭來扭去......
真帥啊，屈卓心想。
本着少年人的好奇心和行動力，屈卓用度娘進行了全方面的搜索，以期待找到更多類似的圖片。先是搜索關鍵字“帥哥”，然後繼續搜索關鍵詞“沒穿衣服的帥哥”，緊跟着“赤身果體的帥哥”......（是的，初一的屈卓小朋友覺得那個字讀“guo”）
搜索的詞彙越來越奇怪，屈卓的臉也越來越紅，眼神也越來越虛，只是依舊控制不住地繼續下去。
很快，搜索小達人屈卓便接觸到了同性戀、gay、攻受、10這些詞彙。
剛開始當然沒有什麽感覺，屈卓也只是單純覺得自己是多知道了些知識而已。
直到後來的某一天，在屈卓看着電腦上赤着上半身的帥哥圖片，發現自己的小弟弟忽然變腫變大時，他才意識到似乎有什麽不對勁。
原來自己就是同性戀啊，感受着下面奇異的感覺，屈卓意識到了這件事。
震驚、害怕、悲傷、質疑、憤怒......
很遺憾，這些情緒統統沒有。屈卓很輕松的接受了自己是個gay的事實，輕松到十幾年後回想時，他都會想：我當時怎麽這麽容易就接受了呢？
大概是少年時期的中二思想拯救了他：
“我怎麽會是錯的呢？”
所有中二少年都會有這種思想。屈卓也不例外。因此，如果自己永遠是對的，那麽喜歡男生又怎麽會不對呢？
是我喜歡男生，又不是你喜歡。
以上，是屈卓自己的解釋。
從此屈卓發現了自己和別的男生又一個不一樣的地方。
直覺告訴他這件事要瞞着所有人，但不知為什麽，屈卓心裏有一種衆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
女生有什麽好喜歡的？
......
每個人從出生時，身體裏就感染了一種名叫中二病的病毒，只不過屈卓病發得早了些，痊愈得......慢了很多。
一開始，屈卓并沒有喜歡上陸遠。陸遠對于他來說，不過是一個擦肩而過，偶爾能夠看看飽飽眼福的帥氣男生而已。
帥哥嘛，看一眼賺一眼。
初一平平淡淡地過去了，屈卓很快升到了初二。
屈卓覺得，自己作為未來的國家領導人兼任聯合國秘書長以及世界首席科學家，還是有些資本的。
具體體現在屈卓小朋友的一些日常對話中：
“屈卓屈卓，這題答案是3嗎？”
“為什麽啊？”
“因為我的答案不是3。”
“屈卓屈卓，你這次考得怎麽樣？”
“還能怎麽樣，第一呗。”
......
“屈卓屈卓，這次你也是第一嗎？”
“不然呢，還能是你嗎？”
“你憑什麽覺得你就一定能考第一啊！”
“就憑我每次都是第一啊！”
......
這樣嚣張的态度當然會引起衆怒，經歷了多次三好學生投票落選、優秀班幹投票落選後，屈卓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勁。
當然，真正做出改變還是高中才發生的事，初中的屈卓對于落選表示不屑一顧：
不選我？他們眼瞎怪我咯？
因此，當長久的第一被人超越時，還是挺大快人心的。
“你知道嗎，屈卓這次不是第一！”
“真的？誰這麽厲害，考了年級第一？”
“好像是二十班的那個陸遠，就是去年運動會一千五百米第一的那個！”
......
屈卓的第一反應是翻翻卷子找改錯的地方。然而左翻右翻都沒有結果。
他竟然不是年級第一！？
屈卓當然會不高興，但是表面上還是比較處變不驚的。
幹大事的人要喜怒不形于色，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要......
語文課上，處變不驚的屈卓這樣想着。
托腮。生氣。
兩節連上的語文課過後，屈卓開始安慰自己。
人嘛，怎麽可能一直得第一呢？天才也有失誤的一天。總得讓別人拿一次第一對不對，不然他們多沒面子？
然後偷偷打聽那個得了第一、倍兒有面子的人是誰。
沒費多大功夫屈卓就知道了誰是那個新的年級第一。
因為周圍都在讨論新年級第一。
陸遠。
陸遠......
哦，他啊。
......
想了想陸遠的臉，屈卓仔細考慮了一節數學課，覺得勉強……可以接受。
看在他長得帥的份上，第一給他也不是不行。
陸遠......長得帥，學習又好，還喜歡運動......屈卓默念陸遠的名字，眼前似乎又出現了陸遠打羽毛球的身影。
陸遠好像真的很厲害的樣子，一向拒絕承認有人比自己強的（未來中國國家主席兼任聯合國秘書長及世界首席科學家還有前年級第一）屈卓這樣想着，他比我厲害嗎？
怎麽會有我厲害？屈卓腦門皺了起來，托腮。
但是好像真的比自己厲害那麽一丢丢。屈卓剛升起這樣的念頭，就立刻搖了搖腦袋。
是一樣厲害，陸遠和他一樣厲害。屈卓不情願地想着，沒有人會比屈卓厲害！
順便又想了想陸遠的臉——太帥了！
屈卓想到了那次跑操與剛結束體育課的陸遠擦肩而過的事。陸遠臉迎着陽光，正和一旁的同學說笑，臉頰上的汗水晶瑩透亮，緩緩流過因為笑容而翹起的嘴角......帥得一塌糊塗。
陸遠的眼睛好像會發光一樣，閃啊閃，閃到屈卓的眼裏，閃得他暈乎乎的。
這是屈卓初二上學期星期四下午的一節數學課。他看着數學老師在黑板上畫圖講題，腦子裏想的卻是陸遠的臉，耳邊聽不到半點聲音——除了自己的呼吸與心跳。
屈卓第一次知道，原來心會如此劇烈地跳動——“砰”
“砰”
“砰”
“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