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悶虧

悶虧

葉俞卿站在那垂花拱門旁邊走了三步,心裏卻已有了主意。

“夫人,現下可如何是好?這琴弦已經斷了,您若是不能彈奏的話,只怕要被北清伯爵府的林三姑娘嘲諷呢!”

“不如我去回禀了清苑郡主,便說夫人身子有些不舒服,需回去瞧瞧,所以便只能先行告退了。”

翠景和夏景兩個人一左一右站着,卻都在想着不同的主意。

“不必,我心裏已經有了主意,既然是她自己找上門來,就怪不得旁人。”

葉俞卿目光灼灼望着那垂花拱門上攀爬而去的幹枯枝蔓,心神收定快步的往那觀風閣走去。

主仆三人回到了觀風閣,手中卻沒有抱着九黎軟骨琴。

清苑郡主坐在上首微帶着貴氣的面容,目光不解的望着主仆三人,開口詢問道。

“季夫人這是何意?為何沒有抱着琴過來?”

“堂堂一品軍侯的夫人,莫不是懼怕了不成,難道是覺得那廣寒扶風曲是個好東西,不願意當着衆人的面展露給大家看。若是這樣的話,季夫人也着實有些小氣了,這樣上不得臺面的行事作風,實在是丢盡了侯府的臉面呢!”

林玥瞧着主仆三人空手而歸,出聲嘲諷道,吐字異常的清晰,聲音句句都回蕩在席面上衆人的耳朵旁。

清苑郡主聽着北清伯爵府三姑娘的話,确實有些厭惡的皺起了眉。倒也不是未曾有過這樣的事,對于一些嗜音如命的人來說,這樣上等的音律不想在衆人面前展現,想自己偷偷據為寶藏的,倒也不是未曾發生過。

葉俞卿擡起了眸子,望向那林玥。前世這林玥也總是這般行事,以三寸不爛之舌将眼前所見之事颠三倒四的講出來,偏生說的都是自己靈臺深處所幻想之事。

簡而蓋之,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倒是配得有些尖酸的嘴臉。

“林三姑娘,僅僅以我未曾抱着琴歸來,便推斷出來行事小氣丢盡侯府臉面這等結論。這京兆尹巡捕司若是得了姑娘這睜眼說瞎話,空口白牙給人定罪的本事,想來這冤假錯案也要堆滿桌案。林三姑娘若是有時間,不去向京兆尹府走一趟,瞧瞧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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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俞卿目光灼灼的盯着那林玥,一雙眸子似帶着了尖刺的閃光,紮得林玥坐立不安。

“你!你血口噴人!你才睜眼說瞎話!你身為一品軍侯的夫人竟是這般欺辱我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大家都知道是怎麽回事罷了。”

林玥向來從小到大不曾被人這般當中直白的說破,一時間面上有些過不去。

“回禀郡主,我這兩個丫鬟走到綢車才發覺那琴弦忽然斷了,我想着琴弦斷實在不是一種好事,帶回去将着琴弦修複好了,改日再登門請罪,特意為郡主獻上一曲,屆時如果在場的諸位還有想聽的大可以一同過來。”

葉俞卿不想再同她糾纏,轉身對着上首安穩坐着的清苑郡主福了個禮,語氣不卑不亢,讓人也生不出什麽旁的氣來。

情緣郡主聞言嘴角倒是勾起了一份笑意,這季侯夫人也算是個妙人兒。如此說話既給了大家的顏面,也周全了自己的禮節。

“季侯夫人說笑,即天公不作美,那便改日吧,想來這等上好的音律,也并不是時時想聽便可以聽到的,只是今日這般的掃興,卻還要讓侯夫人重新拿出來個旁的,讓大家瞧瞧新鮮呢。”

那林玥瞧着清苑郡主竟是也不給她做主,狠狠的羞辱葉俞卿,反正是臉上帶笑的開始說了旁的事。神情不忿,欲站起身再說些什麽,卻被一旁的大丫鬟強行壓住。

“姑娘,何必着急,且瞧瞧她能夠使出什麽手段來再說不遲。”

林玥只得重重又坐回去,将心中的情緒壓下。

“郡主既然已經開口,我豈有不答應的道理,只是這新鮮玩意兒,九節鞭舞恐有危險,若是不小心傷到了在場的某位千金或公子的貴體,卻是我的過錯了。”

葉俞卿笑着。

“季侯夫人有何懼怕的?出了事本郡主在此給你撐着!在場諸位也都是通事理的,便是小小受了擦傷或者淤青,本宮這裏有陛下親手送的北境神藥,塗上過個三五日便能好,諸位大度,又豈會怪罪?”

清苑郡主此話卻是将晉文帝都搬出來了,在場的衆人連便逗連聲拱手回應道。

“郡主所言甚是!在場皆是大度之人,又何至于會怪罪呢,莫不是季侯夫人使不出九節鞭舞,所以在此框了個難題來騙過我等。”

周玥冷笑一聲,坐在那席面上,朗聲說道。

葉俞卿等得便是周玥這句話,“既然郡主與周姑娘都開口說道這樣地步,我實在不能再推脫。便只得勉力一試。”

話音剛落下,夏景便從攬華屏風後走過來,雙手捧着九節鞭,送到了葉俞卿的面前。

這觀風閣面積很大,占地也比較廣,雖說只是一個小小的樓閣,但是可以容納上百人。此處也正是情緣郡主用來宴請賓客的第一所在。

葉俞卿立到那關風格的正中間,中間有一處高地面的臺子。她在地臺之上站定,收斂住心神。

拿出平時她在侯府後院裏練習的一半專注,将那九節鞭放在手上使的虎虎生風。

九節鞭原本就是很考驗巧勁兒的,要将連貫與不連貫徹底的分開,似斷又不斷。只要尋到了那巧勁,便能夠将整個九節鞭都完整流暢演練出來。

葉俞卿沒日沒夜的練了一個多月,雖不能成為什麽大家,但是在此時此刻用來糊弄住在場衆人,也綽綽有餘。

在場的衆人都是千金閨閣小姐或者是世家公子,少有武将出身的。素日裏千金貴體一般嬌養着,哪裏見到這等場面,倒是都被葉俞卿鎮住了。

林玥的臉色忽明忽暗,變得異常難看。

忽而不知在場的誰人領頭叫了一聲好,那清苑郡主也未曾料到葉俞卿一個出身國公府的千金小姐,竟是連這等九節鞭都能夠舞得不錯。

“不錯!極好!”清苑郡主朗聲的笑道,她幼時在草原長大,不過十一歲時候被接回來了建安城中。然而多年來這性格不曾改變,此時瞧着葉俞卿手腕與身影齊齊上下翻飛,讓她想起了幼時在草原長大的樣子。

葉俞卿等得便是這個時候,手腕一翻,那九節鞭從她的脫手,直直的朝着周玥所在位置飛過去。

葉俞卿并不曾用了很大力氣,那九節鞭輕飄飄的掃過了周玥的左胳膊,九節鞭帶着巧勁還要再往別處去取,便被周玥身旁大丫鬟用手中的印花瓷盤帶到了織花地毯上。

九節鞭落地發出一陣沉悶聲響。

周玥待這個時候方才想起要高聲的呼喊,将衆人注意力都吸引過來。

“這是謀殺!我何時受過這樣的欺負?!郡主,請為玥兒做主!”周玥從那席間站起來,竟是跪到了地上,行了這般大禮。

“林三姑娘,快些起來罷。本郡主也受不起這般大禮,這九節鞭舞乃是我強制要求季侯夫人來舞上一二,方才也已問過在場衆人,若是不小心傷到當如何,林三姑娘可是已經忘了自己方才所言?”

“傷到了林三姑娘,我心中屬實過意不去。在此向姑娘賠個罪了,不過謀殺?林三姑娘,這是在郡主府,你可是想說郡主要謀殺于你?”葉俞卿收手站定,那道歉卻是被她如同今日天氣甚好一般。

“回禀郡主,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林玥張了半天口,發覺她說什麽都是不對。

“去瞧瞧,可嚴重。”清苑郡主眼尾一掃,讓身旁的流春走下去瞧瞧。

“是,郡主。”流春領命而去。

待流春仔仔細細的瞧過後,“回禀郡主,是約小拇指長短的淤青,不曾傷到筋骨。”

“如此,送林三姑娘回府罷。将陛下賞賜的九清散拿出來半瓶給林三姑娘。”

清苑郡主已經許多年不曾見過林三姑娘這般驕縱且不講道理的人,想來是她這些年甚少出門走動的緣故,心裏盤算着往後郡主府的宴會再也不要請此人過來。叽叽喳喳的,屬實吵得頭疼。

倒是這季侯夫人,行事爽利,愛恨分明,頗有幾分她年輕時候的樣子。

将林玥送走後,清苑郡主将葉俞卿請到了後院的主屋去敘話。

葉俞卿見周圍不曾有旁人,行了個禮,躬身道。“還請郡主恕罪。

“季侯夫人說什麽,我瞧着那林三姑娘也有些不舒服,此番正好讓她在家中休養一二。此番留下你,還是想要探讨些九節鞭之事。”

原來那清苑郡主的父親是北羌族之人,九節鞭在北羌族頗為廣泛。清苑郡主幼時也曾随着她的父親一起學了幾日,不過後來她父親病逝便再也不曾提及。

回到建安城後,日日鎖在這深宅高門之中,再也不曾想起這一樁事。

“你可願教教我?”清苑郡主将手中的茶盞放下,明明已是做了母親的婦人年紀竟是也生出了少女的嬌俏感。

“自然願意,不過我也是個半吊子,才學了不過一個多月。若是郡主不嫌棄,等過些日子,我手頭再精通些,便過來同郡主切磋一二。”

清苑郡主拉着葉俞卿的手,實在是越看越喜歡。原來這季侯夫人也到過她的郡主府做客,卻不曾像今日這般和她胃口呢。或許是機緣未到。

林玥自認個啞巴虧,不曾看到葉俞卿出醜,竟是累得自己遭了郡主厭棄。

林玥上了回府的馬車,仍舊不忿。“那葉俞卿有什麽好,永安侯那等出衆的人竟是成了她的夫君。今日的事,我且記下。日後,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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