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夏
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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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廈發現江傾是個不怎麽閑得下來的人。
對周圍保持好奇,一切沒見過的都有求知欲。
吃完飯他們溜溜噠噠的,路過一個夜間開放的體育館。
有附近的學生在打球,江傾看羽毛球場空着,眼前一亮:“這可以去打嗎?”
江廈看了看他的腿:“這可要跑動。”
江傾點頭嗯:“那你讓讓我,別讓我太跑動。”
為了輪着來,說的輸五顆就下,江廈想着自己和陶辛哲也打過羽毛球,兩人這方面争鬥不厲害,能給江傾休息的空間。
但——
他和陶辛哲挨着下了三輪了,江傾愣是沒下場,而且站在那接球也沒移開幾步路。
江廈一直覺得羽毛球和籃球是不一樣的,比較輕松,但現在愣是打了一身汗。
網那邊的人臉色都沒變,揣着兜看着他倆擡手抹汗。
“我去?”陶辛哲坐地上呼了口氣,想不明白,“怎麽你手上跟有吸它的吸鐵石一樣啊?”
江傾嘿嘿一笑:“我有魔法。”
說着輕輕一抛,悠悠閑閑的在牆上打出一聲脆響:“不要用手臂揮,用手腕。”
江廈直接愣住,這一球要打人身上可夠嗆。
陶辛哲來了興趣:“手腕怎麽用力的?快教教我!”
江傾卻放下板子搖頭:“不給教,你倆再打打吧,我在邊上歇會。”
他盤着腿坐着,白皙的皮膚在光裏快要發亮,看着兩兄弟悠着球,享受打太極一樣的招數。
有籃球滾過來,江傾撐着地被貼了手臂。
不遠處穿着黑色運動服的男生跑過來,一臉陽光:“同學?抱歉啊,不是故意的。”
男生彎腰撈球,對着江傾笑了一下:“你長得真可愛,在這邊上學嗎?哪個學校的啊?能加一個聯系方式嗎?”
江傾:“……”
他聲調不高,臉上的笑意減退,變得禮貌也很疏遠人:“我不可愛,也不在這邊上學,不可以加聯系方式。”
“啊別生氣,”黑色運動服臉含歉意地笑了一下,“我是在這邊上學的學生,只是想和你相處一下。”
江傾:“沒必要相處,我對你不感興趣。”
羽毛球落到地上,陶辛哲往他們那看,還在納悶這人怎麽撿了球還不走,就看見江傾臉上的表情和往常很不一樣,有點冷。
臉和耳廓還是紅的。
“怎麽了?”他開口,“這位同學你有事?”
黑色運動服只是笑了笑,說了句“抱歉”。
江廈的視線跟着男生回了球場,也是一副想問那人說什麽了這表情,但江傾只是抿着唇不說話。
接下來就打得沒怎麽順心了,江傾有幾次都掄空,擰了擰眉:“困了。”
陶辛哲看表都九點過了,明天兩人還得坐車回去,也叫着回家打兩把游戲睡覺。
江傾摸摸鼻子,難以置信:“還打游戲啊?”
“最後一天了,”陶辛哲嘟囔,“再見面可能真的是過年了,每年表哥都不回鄉裏,我初三初四才能上來,拜年的時候玩一下。”
從那幾個打籃球的同學身邊路過,江廈瞥了一眼,看見黑色運動服的男生還在看江傾。
沒來由的,他不太喜歡那目光,皺了一下眉。
*
鐘淇和江淮遠這會都在家了。
鐘淇拽着江傾上上下下來來回回的看:“我看看是不是好多了,之前見面你都還不能走呢,現在和他倆出去走着腿疼不疼?今天走路走得多嗎?”
江傾還有點不好意思了,看了一眼在廚房倒水的江廈:“不疼,今天沒走多少路。”
“那就好,你奶奶還給我打電話說你過來了,”鐘淇看了一眼自己兒子,“江廈不給我說,這有什麽麻煩的啊?怎麽樣?覺得這裏好玩嗎?”
“要不你在這多留幾天吧,阿姨帶你出去玩?”
江傾趕緊搖頭,鐘淇話快,也是不知道怎麽招待人家,又看了一眼陶辛哲:“小陶要回去上學,你現在還能輕松一下,等以後上學也會沒時間的,別跟阿姨客氣!”
也許是受了宮奶奶的拜托,也許也是看江傾經歷的事太過惹人憐,鐘淇看不了小孩受苦,就想着給江傾點足夠的阿姨關愛。
平時她回去和宮奶奶關系就不錯,以前還請教了好多種菜苗的知識。
江傾更局促了,在熱情攻勢下搖了搖頭:“不了不了,下次我再來吧,坐大巴車也方便。”
江廈用托盤端着水坐到沙發上:“不是你們整個周末都要應酬嗎,就沒說,我能帶他們好好玩的。”
“确實,”鐘淇笑得更好看,“江廈會找地方,你們又是男孩子,能玩到一塊。”
她說着拽着江傾的手:“那在這裏睡着習慣不?江廈的床有點硬,小時候怕他駝背就沒有用彈簧的床墊。”
江傾笑得禮貌:“習慣的。”
他看江廈身板很是周正,估計那硬板床功勞不小。
鐘淇又問着江傾有沒有什麽忌口,陶辛哲眼睛亮極了:“舅媽,我想吃你做的魚!”
江廈又去拿了水果洗,關冰箱門的時候在廚房裏說話:“媽江傾他不吃蒜,但是做成蒜蓉粉絲就可以,蔥也不吃,姜要切得很細那種,做魚的時候不要放幹的胡辣椒,他吃了打噴嚏。”
“也不要太辣了。”
“這麽了解?”鐘淇扭着脖子點頭,“那咱們吃酸菜魚吧?番茄和自己泡的酸菜?”
江傾熱了脖子:“我也不是……蒜是因為吃不慣外面的,家裏做魚的話一整顆還是可以的……”
“阿姨做蒜就是整顆!”鐘淇嘿嘿一笑,“還有要吃的嗎?要不要蛋糕?”
“不用了不用了,”江傾搖頭,“阿姨你們要是很忙的話不用管我的,我和江廈他們在外面吃也沒事……”
江廈終于過來緩解壓力,拿牙簽把蘋果紮上:“他倆從鄉下回來就一直關注你的情況呢,每次你發康複視頻都要看。”
被夾在中間詢問的人終于臉紅了,趕緊說着不至于不至于,沒那麽令人揪心。
揪不揪心不知道,反正鐘淇和江淮遠是真的很關注他和宮奶奶,只是每次都不好問,知道他和江廈有聯系放心了不少,覺得這孩子不會封閉自己,以後上學也不會困難。
陶辛哲打游戲的計劃泡湯了,在樓下也被問了半天家裏家外的情況,重點還是成績。
他一臉難言,但又只能乖乖回,江淮遠撐着腿笑了一下:“等以後小傾和你一個班了,看你好不好意思不上進。”
江廈不相信這人會上進,冷冷一嗤:“他?他二皮臉怎麽會反思上進。”
江淮遠搖頭,過來人一般:“高二是道分水嶺,小陶晚熟,等他看着要一起玩的人都是王者了,自己就知道合群了。”
“一個人,又是兩所學校沒動力,有個同班的就知道厲害了。”
自己爸爸的眼神太過篤定,江廈在他眼睛裏看到了濃烈的商人和買賣方談判的精銳氣息。
陶辛哲嘟嘟囔囔的,他沒有看過江傾的成績,還沒辦法去考量比較。
還沒有危機感,過了年就能體會了。
江傾卻微微彎着眸子笑:“沒這麽嚴重,我教材都不一樣,還沒習慣。”
陶辛哲:“可是你已經在自己習慣了……”
他這才渾身一凜,就算是負傷,江傾都在筆耕不辍呢!
每次放學回家路過宮奶奶門口,江傾雖然都在刻木頭,但一邊的桌子上除了刻刀和木材,還有教輔和自己表哥寄的卷子呢!
這真要是康複好上學了,得多恐怖啊!
江廈在一邊添油加醋:“江傾還問我要了我們學校的課表呢!天天比着課做資料。”
陶辛哲:“!!!”
雖然江廈知道要班表的最初目的是方便聯系,但他知道這位成天不怎麽出門的人會按着課表上的課程起床、刷題和調整休息的。
陶辛哲突然覺得有點壓力了……
他顫顫巍巍:“那江傾,你在學哪裏啊?”
江傾出了事故,本來是要高一級的,現在要和他一個年級,算是有一學期都學了的,按照小陶的思路,得放肆玩,而且還有一學期相當于開上帝視角,簡直要玩瘋。
但江傾回答:“我跟着你表哥的課程在學了,剛開學那會适應了一下教材,發現能跟上。”
小陶腦袋上有雷聲:“……”
江廈再次冷笑:“陶辛哲你以後還要和江傾出去玩嗎?你怎麽睡得着覺?”
陶辛哲:“……”
“快別吓他了,”鐘淇暗自捂嘴笑,“看把他吓得,以後不跟你倆玩了。”
“他再不努力怎麽能一起玩得了啊?”江廈假惺惺的嘆氣,瞥了表弟一眼,“也就這兩年能一起玩玩,等我和江傾都考大學走了,他進廠打螺絲,找不着的。”
陶辛哲:“!!!”
當晚這位少年就夢了一晚上打螺絲,愣是睡醒了都在念叨:“打不完,根本打不完。”
江傾起床喝了牛奶,拉着江廈說要出門,想去挑禮物,給江叔叔選了條領帶,又給鐘阿姨挑了個和領帶顏色相襯的胸針。
“不用的,”江廈在邊上生怕買貴了,也是不願意他買的,讓他算了,買點水果什麽的就行,“當心我爸媽說你。”
江傾看着禮品和彎眸笑:“你爸媽不會的,頂多等我走了說你。”
江廈:“……”
他把人揪住:“沒想到你這麽蔫壞啊?”
江傾哈哈笑:“我就覺得你爸媽人挺好的,脾氣和我爸媽一樣好。”
江廈的手顫了一下,瞳孔也震了一下。
“我喜歡和你爸爸媽媽相處的感覺,”江傾拿上手提袋,把東西交給他,“就算昨晚,他們沒回家,我也會把禮物買了的。”
少年在陽光下咧嘴一笑,今天天氣很好,陽光把他的眼睫照出光,雙瞳透徹,但完全看不見悲傷,反而因為陽光一曬,堅韌和活力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