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冬
冬
24
江傾還是犯了哮喘,但沒多嚴重,吸了口藥把呼吸喘順。
江廈給他倒水,這人還嬉皮笑臉:“我大概是第一個,告白被告得犯病的。”
剛說完,不等江廈張口,江傾的手機響了。
盧安浩打了視頻電話來。
“你怎麽啦?”江傾的聲音有點急,“大過年的你在哪?”
江廈順勢看了他手裏的手機一眼。
盧安浩那邊沒多少雜音,能聽到春節聯歡晚會節目的聲音。
“我在醫院,輸液啊,”盧安浩嘆了口氣,“有點發燒。”
江廈更好奇了。
“本來我說明後天去找你的。”盧安浩的聲音有點惱火。
江傾拽拽頭發:“你還是好好養着吧。”
盧安浩的眼裏沒什麽精神,因為發燒顴骨微微泛紅:“你又在幹嘛?臉色也難看。”
江傾:“……”
倆病友的敏感度不是蓋的,盧安浩再病都能察言觀色,疲态的神色多了凝視。
江廈在旁邊沒來由的緊張了一下。
“一年一度習慣了吧,”江傾笑起來,“這會算好的了,今年我在江廈家,聞不到煙花的味道。”
盧安浩的語氣才松一點,倒也沒多問候江廈,很快的說了兩句新年快樂就挂了電話。
江傾摸下巴:“我怎麽覺得你和盧安浩……”
江廈更緊張,看他唇瓣開合繼續說:“你倆是不是哪裏沒相處好?”
“有嗎?”江廈扭開一瓶酸奶給他,“我和他總共也沒說過幾句話。”
江傾一臉狐疑,心想着三爸對江廈爸爸的情緒不至于讓盧安浩對江廈不友好,偏了一下腦袋,問:“你倆……”
江廈想到了那個別墅,又想到盧安浩跟個小大人一樣說的那些話,端着杯子往後挪了挪:“我倆就保持網友關系。”
江傾:“那為什麽你知道那家奶茶店?”
江廈:“……”
有種秋後算賬的感覺……
“我問他的,他就說你喜歡收集那家店的紀念品,”江廈模糊言語,“我去試了一下,沒想到那個收銀小姐姐每件都給你留着的。”
江傾:“……”
他也沒想到店員會給自己留。
大概是有偶然的幾次,因為考試或者雜七雜八的原因,江傾不能次次都到店裏買奶茶,就會先留下錢,等有空了再去取。
但他出事突然,根本沒有先給錢,他看着小桌上的盒子:“村裏沒有這個店,我以為自己不會再續上了。”
“縣城有,”江廈說,“以後我幫你守着。”
江傾卻搖頭:“我跟你說一下為什麽會收集這些。”
江廈下意識坐直了,仿若平時在教室裏上課。
江傾的聲音舒緩:“有次我和施銘去那家奶茶,他趕作業,點的活動飲品。”
他記得是桂花釀。
“當時出了第二杯半價,沒覺得有什麽特別的,”江傾回憶,“那時候店員還不是小姐姐,推薦我們掃碼關注公衆號。”
當時是小店,學校邊那個才第八家,需要穩固客戶。
江傾關注了公衆號,沒想到每天都有抽簽,還有機器人小管家發運勢和天氣預報,當然也會預告新品。
江廈看着江傾挨自己近了點,肩頭相貼。
“當時它們還能聊天,”江傾抿唇,“我沒事就聊幾句,跟養小寵物一樣。”
有時候不開心了的抱怨,他實在找不到周圍有誰能說,就說給一串程序代碼聽。
說來有些令人奇怪,江傾不是孤僻的人,甚至有許多朋友,但就是無法将負面的東西展現出來。
那家奶茶店後面做出了形象公仔,他像是養了個電子寵物一樣,習慣性地收集它的所有。
江廈看到他印着光的眸子,看他笑聽他說話:“現在不用啦,我有你了。”
屋裏的熱氣再次升起。
兩人沒開燈,生澀地靠着,誰也沒有往下一步動作,緊張的換氣,沉默的對視。
“我們一見面,我就沒有任何掩飾。”江傾讓自己不繃着,撤力氣地陷進江廈半邊肩膀。
江廈被帶得往後靠了一下,維持平衡,只能擡手扶住他的肩膀。
一見面就傷痕累累,一見面就混亂不堪,江傾其實可以在那時候把情緒都掩蓋起來的,端成周正的少年樣,拒絕那份蛋糕,拒絕一切關切和對自己狀态的關切。
但他聽到奶奶和江廈的交談,打消了這個念頭。
車禍損傷他的筋骨,自己能下手術臺,那就是重塑。
肩膀被按住,江廈看着江傾露在外面的脖子,看他跪在地毯上和自己面對面,熱氣從衣領冒出掃他面頰。
江傾低頭看着他的瞳孔:“這個夏天對我而言,突如其來的很苦,不過你也突然出現在了我的生命裏,敲開門,提着一個香甜的蛋糕,在苦難将我分崩離析之前,重新定義我所處的人世間。”
瞳孔上的光随着幕布閃爍,江廈終于忍受不了內心的熱和澎湃的情緒,雙臂圈住江傾的腰往下拉扯。
剛扯到唇瓣相碰,房間門卻突然被敲響。
鐘淇立在門外:“小傾小廈,快出來倒計時。”
暧昧的溫度驟然平靜下來,兩位少年才驚覺,他們在這間屋子裏來來回回了這麽久。
“來了!”江傾下意識回應,最先起來,跟被揪住尾巴的貓一樣行動怪異。
短暫相碰,只有一點柔和的觸感,江廈在地上坐了會,用指腹輕輕按了按嘴唇才站起來。
還有一分鐘到新的一年,電視裏的主持人都在交替說着吉祥話,鐘淇也拿了兩個紅包出來。
宮奶奶也拽着江廈的手臂塞壓歲錢。
當電視中煙花齊放,新的一年在萬千祝福話語中徹底到來,所有人的手機都在狂響。
全是祝福,群發的也好,被單拎出來用心敲下的話語也罷,老人家們都準備睡了,鐘淇和江淮遠還在回祝福搶紅包。
江廈借着沙發靠墊的遮擋,偷偷摸摸牽江傾的手:“新年快樂。”
江傾蜷起五指和他扣住:“新年快樂。”
窗外還是有煙花的聲音,江傾趴在窗戶邊看很遠處黑雲下閃爍的光亮,收紅包搶紅包。
江廈也在回群消息,打了很多新年快樂,卻在回複到一半的時候手指懸空,偏過臉看江傾的側臉。
那時候的吻戛然而止,感官再次覆蓋神經。
他突然變得大膽,起身過去,從身後把人家的手機拿了。
江傾:“???”
一仰頭,他就靠住了江廈的肚子。
後腦勺能清晰的感觸到腹部肌肉的緊繃,江廈低頭看他的眼睛,手指描摹他的臉龐。
陰影蓋下來的時候,江傾都沒有閉眼,嗅到江廈身上的味道,被按住下巴。
新年伊始,兩位少年吻技生疏,稍不注意就磕磕碰碰,伴着疼痛和淡淡的甜腥氣息,愣是親出一身薄汗。
江廈的呼吸撲在臉頰上,擡手按住他的眼睛:“說接吻要閉眼。”
江傾的呼吸也亂,身上微動,才合上了眸子。
*
陶辛哲像是天沒亮就來了,鐘淇來敲門的時候,江廈和江傾還抓着手在睡覺。
昨晚分不清是誰先失眠的,都嘴疼,都靜不下心來。
但兩人誰都沒再往下一步走,一個吻就用光了所有的力氣一般,空白的兩人幾乎是同時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
又看淩晨三點了,去洗了澡,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發呆。
中間留了好長一截。
這會倒是都認為該保持一下距離了,江廈覺得床墊裏埋着火爐。
江傾強制閉眼,但感官敏銳得變态,江廈的一點動作都能被自己察覺。
兩人起來互看着對方的黑眼圈,沒來由地笑了。
可一刷完牙,江廈就按住了洗手池,把江傾圈在洗手臺錢,偏頭下去銜住了兩片泛着紅的唇。
有一些相互觸碰一旦開啓,就怎麽都不夠。
江傾和江廈的舌頭都還疼,可再疼兩人都要黏黏膩膩地親。
陶辛哲嫌他倆慢,敲門按把手,看見江傾撲了一臉水在臉上。
“你們還在洗臉?剛起來?”他難以置信。
江廈的臉色不太好,眉頭蹙起,也跟着洗了把臉:“嗯。”
小陶:“……”
他感覺到表哥是不樂意見此時到自己的。
江傾耳朵還紅着,着急下樓。
陶辛哲哪壺不開提哪壺:“江傾你耳朵好紅,沒事吧?”
江廈:“……”
江傾腳步快了很多:“昨晚睡覺壓着耳朵了。”
鐘淇恰好聽到,一臉關切:“壓到耳朵了?枕頭不舒服?”
“沒有沒有,”江傾差點咬着舌頭,“我睡姿的問題。”
一想着昨晚的睡姿,他又不自在,不看江廈。
昨晚兩人就沒睡得那麽板正過,仰着腦袋,怎麽可能壓着耳朵?
江廈卻在後面咧開嘴角,無聲地笑起來。
*
大年初一,這天江傾家不走親戚,也不管小孩去哪裏玩,鐘淇一般要帶着爺爺奶奶去廟裏求下簽,江淮遠會和自己的朋友吃飯。
今年陶辛哲父母來,更是早早的要組隊出門。
很快,整個家裏只剩仨小孩,還有桌上的早飯。
“你吃點?”江廈去把牛奶熱了,看陶辛哲。
陶辛哲搖頭:“一早我媽就按着我吃的餃子,二十個。”
說着他連着皺五官。
江傾滿臉詫異。
三個人沒地方玩,正好邊啓要到江廈家算昨晚鴿游戲的賬,索性就叫他們來這邊一起。
徐佳佳還拉着兩個小姐妹,說一起玩桌游。
只要不把家裏搞亂,江廈還特地出門買了趟零食和飲料。
外面風大,江廈翻了條圍巾給江傾戴上。
兩人的關系轉換還有點不習慣,江傾看陶辛哲在邊上就老想往後躲:“我自己系吧。”
江廈一向對表弟的存在感感知不大,系好了:“順手的事。”
又把保溫杯給他。
江傾:“……”
陶辛哲挨到自己表哥身邊,悄咪咪問:“哥,江傾又生病了嗎?”
江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沒。”
陶辛哲還要問:“那……”
江廈制止:“大過年了別提這些字眼。”
陶辛哲才趕緊呸呸呸。
江傾的整個下巴和嘴都遮在圍巾下,吐一口氣都燙人。
邊啓進門時看見桌上的吃的,指責變谄媚:“哎呀廈兒好客氣,我也帶了新年禮包!”
他在茶幾邊坐下:“今天玩國王。”
江傾不經常玩桌游,被陶辛哲講解規則:“就是分國王王後,貧民奴隸的身份卡,通過故事線奮鬥,最後還活着,擁有最高財富的隊伍贏。”
每一個身份卡都會有存活和死亡兩條線,一旦選錯就人財兩空。
抽簽決定,江傾一來就抽到了奴隸。
江廈抽到國王。
江傾:“……”
江廈食指中指夾着卡片問:“我和你換?”
江傾拒絕:“誰活誰死還不一定呢。”
“歪,”邊啓發基礎資産,給他發了張負經濟的卡片,屬于自己的奴隸契還在商人陶辛哲手裏,“小傾好好奮鬥嗷。”
陶辛哲正要也笑一下,被自己表哥看了一眼。
小陶:“……”
第一輪會搖骰子跑地圖觸發事件線,或者獲得工具和金錢。
每個人要圍着地圖跑一輪,江傾手氣好,觸發了兩條事件和獲得金錢,有望贖身。
而江廈作為國王,再多的金錢和工具作用都不大,他權限很大,重點是開啓事件。
第一件事就是聽心腹密告,徐青扮演的三皇子意圖謀反。
邊啓問:“請問是否相信?”
江廈聲音淡:“相信。”
徐青嘴角一咧:“你這就要殺我?不給我體驗感?”
江廈一笑:“你可以申辯。”
各身份的人可以相互殺來殺去,但也有用情節線索狡辯申辯的。
在前面一大部分的情節裏,江傾的參與度完全不高,因為一直在努力掙錢贖身,他本想在情節裏找點可以攀附或者殺死哪個角色走走捷徑,卻發現奴隸的能力真的巨小,而且宮廷裏的每個人都在亂戰。
不是誰要謀權篡位,就是誰在和誰私通,一堆愛恨糾葛。
江傾一直在掙錢……
一直到他贖身完成,所有人才發現他悄悄咪咪攢了一筆錢,新一輪財富判定直接成了富商。
邊啓:“???”
“你幹了什麽?”他不解,“你還有家商鋪了?”
一家水果攤,江傾擺手,收下日盈利:“小攤子小攤子。”
雖說是小攤子,但去買水果的人可多了去了,他和在座的所有人都開啓了事件線。
一瞬間時局還是傾斜,奴隸變富商、富商變侍衛。
而此時,作為國王的江廈在幹什麽?
他在水果攤上,買!蘋!果!
“……”
邊啓:“幹什麽?國王你要被篡位了!你幹什麽?”
江廈笑一笑:“篡位也殺不了我。”
衆人發現江傾侍衛直接選擇了站邊江廈,直接結盟。
徐青還是被刀了,手牌一丢:“打不過,根本打不過。”
江傾和江廈一聯合,完全沒人能擋,身份升到侍衛,江傾就止步了,完全能變成了江廈的一把刀,權限不小,有國加持,權限更高。
雙方陣營集結得很快,邊啓正面對抗國王,握着手牌,人都麻了:“好好好,這麽玩是吧?”
男孩的勝負欲比女生大,徐佳佳和小姐妹們被刀之後眼看着邊啓和陶辛哲在江傾和江廈面前拼殺。
最後還是不敵,被刀的時候僅相差200塊錢。
徐青吃零食都吃飽了,看着癱在沙發上的兩人:“好強,有種輸了這個游戲就輸了真實人生一樣的觀感。”
徐佳佳:“好沉浸。”
陶辛哲腦子完全轉不動:“我讀書都沒這麽認真。”
江傾喝水:“你的腦子完全可以拿來讀書。”
他有幾次都差點沒算過來。
江廈臉色沒變,但也不怎麽想說話了,靠着沙發拽江傾羽絨服上的拉鏈頭子。
每個人都陷入了一段時間的醒神狀态,客廳只有吃東西、喝水的聲音。
徐青最先緩過來,問:“晚上咱們吃什麽?”
邊啓摸着肚子:“吃什麽都嗝,都可以。”
他已經吃飽了。
徐佳佳和小姐妹不打算一塊吃飯,問沒其他安排了,就打算去做指甲。
“去吃臘排骨吧?”陶辛哲問。
大家都沒意見,江廈上樓換衣服:“把這收拾了再出門。”
江傾正要俯身一塊,被江廈悄咪咪拽進卧室。
“現在還開門的店有點遠,”江廈從衣櫃裏拿了件毛衣,“你帶好藥。”
江傾看他要撩衣擺,眼神躲了躲,跑去行李箱裏拿藥。
江廈拽着毛衣走到他身後說話:“我怎麽覺得,我倆現在還變生分了?”
距離太近,脫衣服掠起的風攪動着他的後背,江傾的肌肉繃了繃:“沒……沒啊……”
溫暖的襯衣蓋到他腦袋上,攪和着松木一樣的香氣更加濃重,覆蓋了視線,隔着一層襯衣料子,江傾被咬住了嘴。
“不習慣,不熟練,就多習慣習慣,也多練練。”江廈摸着他的後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