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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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傾和宮奶奶坐陶辛哲家的車回去,江廈和爸媽、爺爺奶奶一塊去鄰省的外公那。

獨身的老頭性格有點孤僻,不喜熱鬧,忙忙碌碌東奔西跑了一輩子,前幾年才終于選擇安穩下來。

老伴駕鶴西去後,他帶着骨灰把沒能一起繼續游的山水都走完,搬回了早年買的私宅,一直在裏面搞創作。

去年出過一本詩集,喜滋滋地給每一個家庭成員都寄了一本。

還煞有介事的取了個筆名:懷舟。

江廈的外公叫鐘樹明,外婆的名字裏帶舟。

他們去的時候,鐘老爺子正從書房出來,拿着一盤圍棋:“老江,來兩盤?”

鐘淇和江淮遠出門訂桌,江廈給外婆上了三炷香,也打算跟着爸媽一起出去,被外公按住:“小廈過來學一下。”

小廈:“……可以不學嗎?”

鐘樹明的目光落在他臉上,笑眯眯的。

顯然是不行。

江廈就拖着椅子坐兩人身邊了。

從和江傾分開,江廈的心思就不在這了,兩人沒到目的地,消息已經發了百來條。

江傾說施銘要過去找他,兩人打算去鎮上轉轉,施銘好奇心爆棚,問山上有沒有野雞野鴨,還要去河裏摸魚。

江傾:

- 大冬天的!

- 小陶說他可以帶!

江廈字打得飛快:

- 他敢

- 他倆要去就去吧,你別下水

江傾發個搖頭的表情包:

- 不能下,醫生囑咐過的

江廈才放心,想再聊點什麽,被外公敲了一下棋盤。

趕緊和江傾說等會聊,鐘老爺子等會要發難。

江傾讓他快去。

鐘樹明先落子,看了眼江廈:“你第一次這麽心不在焉的。”

江廈:“……”

“怎麽了?”老爺子點了支香,“學業壓力大啊?”

“沒有。”江廈搖頭,是有點和男朋友分離的焦慮。

爺爺樂呵呵的落下黑子:“小廈很少對學業有壓力吧?看倆老大爺下棋确實蠻無聊的。”

外公挑眉:“觀棋悟生,你小子心不靜。”

被白子輕敲前額,江廈揪了一下額前的碎發。

他找不到話語回答,現在自己确實……不怎麽靜,這裏沒有他的熟人,要個青春活潑,平時在籃球場上瘋跑的小夥子坐着看下棋,實在是難為了。關鍵是江廈現在也沒那個心勁去懂,他在腦子裏幻想了許多道數學題,越幻想越瞳孔渙散。

思維跑偏,江廈開始思考江傾和施銘要一起玩什麽,陶辛哲不會真領人家去冰冷的河裏吧?現在那位前同桌不會已經在鄉下了吧?

想着想着,棋子落到棋盤脆響,鐘老爺子緩緩的嘆了口氣,趕他走:“亂亂糟糟的,你自己玩去吧。”

江廈趕緊走了,在門口的籃子裏拿了顆籃球,去後院子練投籃去了。

小院裏的籃球架是江廈上初中時安的,愛安靜的鐘樹明親自設計,溺愛得不行。

江廈一個心記記挂挂,只能用打籃球來散心思。

期間江傾還給他發了圖片,陶辛哲還算有點輕重,沒帶着人去河裏摸魚——這大冬天能摸到什麽?只能摸出一身病!

他帶着施銘去了自家的池塘釣魚,幾個人都沒技術,釣些小魚小蝦都很開心,還拍大合照。

陶辛哲舉着手機,角度十分死亡,得虧江傾的臉耐造,不然和表弟一樣做個龇牙妖怪。

江廈存圖裁圖,也沒心思打籃球了,坐上邊隔着手機拽住江傾。

現在的自己倒是不管人家在沒在忙了,一條接一條,回慢了都要着急一下,眉頭時松時緊。

兩個老爺子隔着玻璃門看院子外,因為是第一次見江廈這樣,爺爺摸摸棋子,蹙了一下眉頭,納悶:“難道真有壓力了?”

他思忖:“這高中都過一半了吧,按他們學校的進度,估計課程都要完了,下學期一去肯定直接按高考模式來,壓力越來越大。”

鐘樹明比江老爺子年紀大些,眼角的皺紋動了動,雙眼還十分精明,指尖摸着棋子,再看一眼自己孫子支着膝蓋按手機,笑了聲:“我看他,樂在其中。”

*

從關系确定那天起,江廈和江傾的聊天更加頻繁,不打字的時候直接開視頻。

兩人來來去去都那點事,沒話題了就開着各幹各的,時不時搭兩句話。

臨開學前,江傾收拾書和資料,看向鏡頭:“別說,做手術我都沒覺得怎麽,要去報道了,反而有點緊張呢。”

江廈坐在書桌上擦頭發:“宮奶奶陪你去嗎?”

“嗯,”江傾把江廈的卷子和書都放進自己做的小書架裏,“本來說我自己去的,奶奶不放心,要去看看。”

“陶辛哲把班上的同學名單都給我看了一遍,”他嘆氣,“還是成績單。”

江廈笑:“他的名次是不是很矚目?”

江傾:“比最後一名的江小虎高5分。”

完了他沉默,評價了一個“他的進步空間會很大。”

江廈真的覺得他好樂觀:“你以後去當老師,每個學生都會很喜歡你。”

江傾抿唇,眼尾揚着,江廈的嘴角突然一抽,他現在很想親一下江傾,有了人生中第一個能印出痕跡的苦惱——異地戀。

就算大巴車程不長,也是漫長的戀愛。

江廈他們開學第一天晚自習,沒什麽新奇的,全班靜不下心,老師把期末卷子拿出來把答案對了。

而陶辛哲那邊,每個人對新來的同學滿是好奇,寒假已經來來去去私下聊過一輪,現在新同學已經到學校,整個教室如水開了一樣咕嘟咕嘟響。

知情人小陶更是被抓着問東問西,最後十分不耐煩地讓他們別吵了,來了就知道了。

第二節晚自習,是班主任的課,江傾利利落落地站在講臺上,已經穿上了黑白條紋的校服,但整個人精神飽滿,在講臺上順滑地寫出自己的名字。

教室裏很安靜,他看起來大方、和氣,雙眸在白熾燈下閃光,說:“希望以後能和大家好好相處。”

教室裏的人一改下課的活份,全都沉默,睜大眼睛把他看着,一開始是被這個氣質出衆,毫不怯場的少年給驚住了,然後看到了他耳朵上的助聽器。

村子很小,當村裏多了個男生,就有人談論過江傾的遭遇,多少知道一些,也不是沒有人特意繞路路過江傾家門口,看見病模樣的少年、拐杖或者雙杠,這會近距離看到人了,都有些不敢多嘴多舌。

江傾卻沒什麽表情變化,眼裏還是一片和氣,坐在了陶辛哲的身邊嘿嘿一笑:“同桌你好。”

不愧是小陶他爸媽,百忙之中還跟着宮奶奶一起來學校,在辦公室說了半天,讓江傾坐陶辛哲旁邊,看他看見江傾學習還開不開小差。

江傾的考試成績有點轟動,村裏的題簡單,而且也不為難人,數學英語他都滿分,語文也離滿分不遠。

在此之前,這邊的英語老師可沒給誰的作文打過滿分!

江傾拿着卷子和江廈說的時候都覺得誇張:“我自己都沒得滿分過。”

江廈在對面笑:“看得出學校沒給你設置門檻。”

江傾依舊在笑,搖搖頭,把卷子收好了,壓在江廈的卷子下邊。

在辦公室的時候,一班的老師還特地來看了江傾好幾眼,說都沒去教室,跟他去一班算了,一班可是提高班,把班主任緊張死。

別說一個座位,江傾想坐哪坐哪。

小陶對他的底細比教室裏的任何人都清楚,壓低聲音說悄悄話:“小傾哥你不要太吓人。”

江傾現在沒有書,也沒有上學期的期末試卷,課面上還幹幹淨淨的,撐着桌子看他。

陶辛哲看了看靠近講臺的女生,再次悄聲:“你也不要給小竹太大壓力。”

江傾:“……”

表弟已經開始感覺到壓力了,表哥在自己的教室裏也滿心擔憂。

當他知道江傾光語數外成績就甩了村裏年級第一幾十分後,就覺得眼皮直跳,又聽陶辛哲說他戴着助聽器去的,更是後背冒汗。

班上的同學都喜歡看些青春小說、劇或者動漫,有關戴着助聽器的元素還是有。

看見不同于自己的人,又在某方面完全被超過,他有些惴惴不安,怕江傾被區別看待,也怕他和別人相處不好,怕出現什麽意外。

腦袋裏有兩個聲音,一個說村裏的小孩有皮實不聽話的,江傾看起來多少有點好欺負,腿上還有傷,另一個聲音又在說沒這麽恐怖,影片多少有藝術性的手法,對村裏的小孩,自己多多少少是了解的,調皮搗蛋的有,但沒有惡劣的。

腦子裏閃過陶辛哲和江小虎打架時的傷,兩個聲音都沉寂了。

關心則亂。

捱到下課,敲了一下江傾的對話框。

江傾:

- ?

- 我已經成為小陶的同桌了^^,他感覺壓力好大啊,真的沒問題嗎?

江廈清楚自己表弟是什麽性子,回:

- 他是怕喬小竹壓力太大了吧?

江傾連發幾個點頭的表情包。

江廈稍微松了口氣,不能直接問江傾,扭頭問陶辛哲:

- 你目測班裏同學對江傾印象怎麽樣?

陶辛哲打字飛快:

- 還可以吧?都直愣愣的看着他,被顏值和成績經驗住了!

- 一直對這個學霸很好奇的。

- /[大哭]

- 不知道小竹會不會有壓力,她一直是年級第一呢,小傾哥一來就甩開他好多分!

- 她也一直在注意小傾哥……

江廈嘆氣,這傻小子還不明白學霸之間的吸引力。

他話鋒忽轉:

- 虎子有沒有注意他?

陶辛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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