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微臣冰河城屬官程名,恭迎承王殿下。”
身穿官服的程名一跪下,後面呼啦啦跪倒一片。
宋窈根本就沒下車,咳嗽了兩聲,待氣喘平複以後說道,“起來吧,聖上知你守邊城辛勞,亦有恩賞,你需勤勉自持,萬不克辜負皇恩。”
程名激動不已,再次深深叩首,“微臣感涕,定不負皇恩!”又埋首恭敬道,“臣已将屬官府收拾打掃,請王爺移步屬官府歇息。”
他在這冰河城就像土皇帝一般,屬官府是冰河城最好的住處,自然要騰出給王爺住。
車內,韓佑沖宋窈搖頭,宋窈立刻道,“不必,我自有安排。”
她哪裏有什麽安排,但估摸着韓佑肯定是有安排就是了。
拜見過後,英镝指揮着人直奔冰河城衛所而去,他們在冰河城打仗時,住的就是參軍衛所,且這次的行程,王爺一早就寫下來交代于他。王爺算無遺策,一直都沒有什麽出入。
人才剛到衛所,宋窈都沒來得及看下居住環境,衛所參将就來了。
宋窈慨嘆從前都是摸魚混日子,現在才是真正感受王爺的工作。怪不得他總是陰晴不定,比996還忙,誰能心情愉快?沒看自從他變成宋小姐之後,越來越招人喜歡了嘛,只是苦了她,要頂替他做高級社畜。
點頭算是允許參将進來了,只見一戎裝壯漢走了進來,行禮後便道,“按照王爺的吩咐已經整頓隊伍、清點糧草,協同西北軍共同操練,加強邊境守備,并派人去北齊探察,确實發現異狀。”
宋窈挑眉,見站在她身側做侍衛的韓佑也面色微動,點了點頭讓他繼續說。
“北齊數日前便已駐軍在邊境百裏處,領軍是骁将軍成拓,只是據探子回報,已經有幾日沒看到成拓在軍營內走動了,而冰河城內的探子上報,昨日疑似在城內發現成拓的蹤跡。”
宋窈下意識脫口而出,“怎麽混進來的?”
剛才不是說邊境已經加強警備了嗎,按理來說不應該這麽容易進城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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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窈只是無意識的疑問,卻吓得參将立時跪下請罪,“卑職守城不力,請王爺恕罪。”
這突然的一下子把宋窈吓一跳,她就随便問一下而已,有這麽大的威力嗎?擡頭去看韓佑,目光裏都是譴責,瞧吧,都是你太嚴苛,看把人吓的!
兩人相處了這麽些天,早就熟悉了彼此的目光裏的含義,韓佑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宋窈不理他,擡手讓參将起來,
“起來吧,怪不得你。”
參将原本以為王爺發怒了,經此一吓衣服都濕透了,此時有如劫後重生,連忙保證,“臣定盡快查到成拓蹤跡,請王爺放心。”
等參将走後,韓佑就勢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來,宋窈連忙問道,“你說那成拓到底是怎麽進來的?現在兩軍對峙,他進來想幹什麽?”
韓佑沉吟片刻,用眼神點了點桌上的水壺。
切,裝大尾巴狼!
宋窈心裏罵,但到底還是給他倒了杯茶,只是倒的時候藏了點壞心眼,滿的都要灑出來了。
韓佑哪能忽略她倒茶時狡黠的小表情,修長的手指捏着杯壁,悠閑地往唇邊送,杯裏的茶水平靜無漾,直到被飲入口中,一滴未灑。
宋窈...哼,會功夫了不起啊!
眼見身邊人氣的嘴都噘起來了,韓佑再不敢拿喬了,又不會哄人,讷讷的來了句,“茶真好喝。”
宋窈...“好喝你就多喝點...”除了這個她還能說什麽呢?
兩人這番驢唇不對馬嘴,誰都覺得簡直是自己社交史上的敗筆,好在韓佑想起來剛才斷線了的話題,沉吟道,
“正如你所說,邊境嚴防,成拓還能混進來,怕是城中有應。”
這也是他為什麽不去屬官府住的原因,他雖對文武官員都有管轄權,但到底武職出身,對參軍衛所比不知底細的屬軍府更為熟悉,戰場情形詭谲,還是住在衛所更放心些。
至于想進城來幹什麽,成拓這個人他還是有些了解的,是北齊現在地位最高的将領,為人善計好謀,北齊的軍事部署大多由他制定,想來此番潛入冰河城定有所圖。
“不會是奔我來的吧?”
宋窈靈光一閃,指着自己說:“能有什麽讓對方的頭頭冒險過來的?肯定是相抵的誘/惑啊,那除了王爺還能有什麽!”
韓佑贊賞地看着她,點了點頭誇道,“不錯,有進步。”
她一向機敏,果然甚是靈動。
宋窈氣得直翻白眼,“我謝謝你了!”
早就知道來這肯定有危險,沒想到還有敵軍大佬為了她特意潛到冰河城裏來,搞不好真交代在這了。
“放心,只要跟我在一起必不讓你絲毫損傷。”
耳邊傳來的聲音讓正為自己小命擔憂的宋窈瞬間踏實,突然覺得剛才擔心的事也沒什麽可怕的了。
她雖然是個假的,可身邊有個真的啊!而且這個真的還武藝高強...說起來有點貼身男保镖的味兒了。
宋窈耳根可見的紅了起來,韓佑也頗有些不自然,他沒想過有一天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可她本就是因為他才來的,她的安全自然是他的責任。更何況,這也是他真心想做的事...
“等回去之後...”韓佑剛想說些什麽,就被英镝的敲門聲打斷,“王爺,京裏有信來了。”
“快進來。”宋窈連忙道,幸虧英镝進來了,要不她總覺得他們倆這感覺有點不大對。
英镝不知道自己怎麽得罪宋小姐了,她陰郁地看着他,讓他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
信是卷成筷子般粗細的,顯是秘密帶來的,裏面也是些宋窈看不懂的字,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把英镝打發出去弄飯,宋窈才無奈攤手,“看不懂。”
韓佑只覺好笑,剛看她那麽積極,還以為她能看懂呢。遂把信平鋪在桌上,指着那些不成語句的字道,
“我教給你個口訣,按着這個口訣,所有密信你就都能看明白了。”
宋窈像個剛開蒙的孩子一樣,跟着韓佑一個字一個字的分析,“所以,這信的意思是:宋小姐病重,似是時疫,全府惴惴?”
韓佑點頭,“不錯,等下次再有信你再試試,多練幾次就會了。”
要是被英镝看到這副場景,一定會驚的掉下巴,密令是只有暗衛和王爺才知道的傳信手段,連他都不知道,王爺竟然就這麽教給了別人?
宋窈像個好學生一樣忙在心裏又回憶了下剛才的要點,回憶了一半才反應過來,指着韓佑吃驚道,“你...說是染了時疫才跑出來的?”
“那我能怎麽辦?”韓佑學着宋窈的樣子攤手,“放心,我已經安排好了,紅果在我們出城那天被我調出了府,宋小姐的病情第二天被發現,繼而繡樓封/鎖不準裏外人出入,蘇瑩帶隊在繡樓外守着,沒人能進去。”
看韓佑安排的确實周到,宋窈才算是放下了心,可他們不知道的是,韓佑安排的大夫在放出宋小姐染的似乎是時疫後,宋庸本想趕緊把人送到京郊莊子去,是隐隐發覺走向不對的暗衛從中安排,将事情傳到了小皇上耳邊。
小皇上一聽叔父剛走,未來嬸娘因為擔憂過重染病,感動的稀裏嘩啦,大加封賞宋窈,從宋府門口排到街尾的賞賜直接把宋庸砸懵了,再也不敢說一句讓宋窈出府養病的話。
宋小姐也是大義之人,主動請封繡樓,不給大家添一點麻煩。一時之間滿朝文人盡書宋小姐之風骨,一身高潔半點不讓須眉,宋窈的好名聲傳遍大江南北,當然這也是後話了。
此時的宋窈還不知道她将要成為當朝女子的典範,她正郁悶的給韓佑甩眼刀呢。
從她發現身邊越來越多的護衛保護,就知道發現自己可能是靶子的不止她一個人了。
每天一打開房門,看到的不是景色,而是站成三排的人牆。想去院子裏轉一轉。院子都被保護她的護衛站滿了。
宋窈控訴,“騙子!跟我講了那麽多冰河城的好玩的東西,結果我一眼也看不到!”
韓佑也冤枉,誰能想到還有潛入者這茬呢?
眼見宋窈的情緒低落,連飯吃的都少了,韓佑沉思,到底招來身邊人交代了幾句。
這天宋窈待在衛所裏都能聽見外面鼎沸的人聲,她踱步到會客廳,看到韓佑在喝茶,忍不住問,“外面是怎麽什麽情況?”
“應該是這邊的冰封節,”韓佑道,“過了今天,濱河城的天氣會愈加寒冷,直至大雪封門。所以今天是百姓慶祝可以肆意活動的日子,也是好心家庭儲存足夠越冬食物的日子。”
“那一定很熱鬧了。”宋窈語氣低沉的說。
再熱鬧和她也沒什麽關系,她來到這兒比在宋府還要不自由,簡直和坐牢也沒什麽兩樣了。
這天晚上,太陽依舊很早就落山了,冰河城的黑夜很長,可是今晚即便是黑幕落了下來,天光依然大亮。伴随着熙攘的喧嚣聲,還有好些叫賣的聲音,宋窈在房裏如坐針氈,再也睡不下了。
“叩叩叩”的輕輕敲門聲傳來,宋窈立馬從床上坐起,“誰?”她問。
“是我。”清冷的聲音傳來,是再熟悉不過的女聲。
宋窈連忙起身去開門,門外的人讓她顯些驚呼出來,
“你你你...”
韓佑忙捂了她的嘴,一個閃身閃進屋內,“進去再說。”
宋窈房內,她張大着嘴看着眼前的人:韓佑一身女裝,極不自在的板着臉坐在凳子上。
“你...這是做什麽?”竟然主動扮上女裝,簡直太不可思議了,不過還挺好看的。
韓佑不理她,板着臉将手裏的包袱遞了過去,“趕快換上。”
宋窈将包袱打開,裏面是一套粗布面的棉襖,看起來就是普通人家的裝扮。
再看韓佑,身上也是普通的粗布棉袍,結合手上韓佑讓她換的衣服,宋窈一下就明白了,驚喜的擡起頭,
“你要帶我出去!”
話剛說出來就被捂住了嘴,“小聲些,還想不想出去了?”
宋窈激動地猛點頭,連帶着還在臉上細嫩的掌心上蹭了蹭,大好人啊,天下第一大好人!
韓佑的掌心癢癢的,收回手後還忍不住磨挲了下手下的皮膚,白皙的臉上犯起紅暈來,只不過忙着去內室換衣服的宋窈沒看見。
等到她出來,兩人互相瞅了一眼,都忍不住嘴角翹起來,這麽平常的裝扮還真是沒見對方穿過。
“能出去嗎?這麽多人巡邏!”掩藏在韓佑的身側,宋窈小聲問道。
他們從屋裏出來,還沒走出衛所,已經見到五六支巡邏的小隊了。
“你只要跟着我就好。”身邊人只說了這麽一句,就又帶着她左躲右閃,時而藏到假山下,時而栖在壁影後,不管在哪,都是隐于他的身影之下,讓宋窈莫名地安心。
就這麽到了偏處牆根下,宋窈看着人高的圍牆打嗑絆,“不是要翻牆出去吧?我可翻不上去。”
她雖運動能力不差,但上肢力量弱,什麽攀岩、單雙杠類的簡直就是渣渣,讓她撞牆比翻牆還要快些。
韓佑的笑遮都遮不住,原來也有她不擅長做的事麽?
“不用你翻,抱緊我便好。”
看着宋窈猶豫着不知怎麽下手,韓佑幹脆把她的手臂攔在他腰上,自己也攬了她的後背,一個使力,宋窈只覺自己腳面離地,就像是向上蹦極似的。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到了牆外。
落地的外裏只有靠着使勁攀住對方才能抵消,宋窈抓緊韓佑的胳膊,吓得眼睛半天都沒敢睜開。
“睜眼看看,我們出來了。”輕輕的聲音拂過耳垂,宋窈癢的睜開眼,果然看到不遠處的人影憧憧。
她竟然真的出來了!
“走吧,看和你想象中的冰河城一不一樣。”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