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午後,徐見然沒有如往日一般照舊去藥鋪接待病人,反而是皺着眉頭,在自己院子來回來去踱步。

他時不時向院門口張望,像在焦急的等着什麽。

直到進來一個小厮,徐見然才停下腳步,他忙問到:“如何,我母親怎麽說。”

“少爺,夫人說老爺一直未回府,但是已經叫人遞了信報了平安,說是近日宮中事物繁忙,什麽時候能回還沒有準信。”

徐見然聽了此話,陷入了沉思。他早已想過,回姑娘的問題,不過是因為那病症。他父親是太醫院院判,醫術在他之上,若是能早日給回姑娘治療,或許可以恢複記憶,他便可以問清楚她到底有沒有嫁人,若是沒有……

那小厮見他久久不說話,又補充到:“夫人說若是少爺在濟仁堂裏遇到了棘手的病人,可以先自行處理,這宮裏的事情實在是講不準。”

“知道了。”徐見然在心底默嘆了一聲,不是什麽棘手的病人,只是回姑娘罷了。

他說到:“你替我送一套……不,你叫桃竹過來。”

小厮不明所以,應了一聲後老老實實的去喚了桃竹。

“少爺安好,有什麽吩咐。”桃竹進門。

“你替我送一套文房四寶給回姑娘,莫要聲張。”徐見然思忖再三,還是讓桃竹跑這一趟,若是其他人嘴門上不牢固,又牽扯出什麽是非來。

“是。”桃竹果然一口應下,沒有多問。

桃竹拎着筆墨紙硯來到祠堂附近,卻看到齊嬷嬷帶着回雲疏離開了祠堂。

這是事情極少,難道是雲疏犯了什麽錯?

待他們拐道後,桃竹想了想老夫人最近也是挺喜歡她的,估計也出不了什麽事兒。她把筆墨紙硯擱置在回雲疏的窗臺上,便自行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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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嬷嬷,老夫人找我這是發生了什麽事?”回雲疏有些惶恐,她還未曾去過徐老夫人的院子。

齊嬷嬷安慰到:“不必擔憂,姑娘伺候祠堂盡心盡責,老夫人是喜歡你的。”

回雲疏見問不出來,只能點了點頭,跟緊了齊嬷嬷的步伐。

不一會,她被帶到了徐老夫人的院子裏,進屋見了禮,才得知原尾。

過幾日,徐老夫人要去拜訪一趟她的老姐妹——開國伯家的祈家老夫人,一起讨論佛經。那香燭的清單,便是從祈家老夫人那讨來的。

回雲疏在祠堂禮佛做的很标準,故而在徐老夫人眼裏,便是懂得一些的人,還是一個年輕丫鬟,所以這次帶出去也是恰為合适,便提早叫過來臨時學一下規矩。

于是整一下午,回雲疏只在徐老夫人院子裏一側屋內,跟着一個老嬷嬷學習。

教習的嬷嬷姓邱,本也是老夫人院子裏的人,知道這是臨時學習幾天而已,便很會拿捏分寸,先緊着一些常用的規矩來教學。在程度上既不會讓回雲疏受傷,又累的剛剛好讓她能長記性,不會再出同樣的差錯。

約着夜幕降臨,回雲疏方才洗去一身疲憊後,才在自己的屋子裏呆着。

回來時,她便已經看到擱置在窗臺上的紙筆,并拿回了屋裏。

回雲疏又扔掉了一張紙,這已經是她寫廢了第二張紙了。她是識字的,但未曾想過,自己寫的字竟然這麽大個,還這麽醜!

看着所剩下的紙張不多了,回雲疏不敢再繼續浪費紙張,這是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

回雲疏突然靈機一動,趁着夜色,悄悄去祠堂裏找了一本徐老夫人不常用的佛經帶回屋裏,對着佛經上的字,筆畫對着筆畫,照葫畫瓢一般,徐徐寫下幾個字,終是把想說的話,都寫在了一張紙上。

她想說,她昏迷于山腳,被京城徐家所救,記憶缺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徐家人好心,收留她。求求夫君看到此信,能來接她回家。

回雲疏一邊靜靜的等着墨水幹涸,一邊又看着桌上的白玉扳指怔怔出了神。

白日裏,徐公子話的意思是讓她将信與信物都交予他,更容易尋摸到蹤跡。

回雲疏也明白,這的确是事實,有了信物更方便,她原先去找那珠寶、玉器鋪子,也是存了通過信物找人的心思。

但是,她現在就是不舍得将白玉扳指給出去。不是怕那徐公子将信物弄丢,她只是單純的不舍得。

若是白玉扳指在她手上,她還能有個念想,不論找不找得到,總能堅定她的找人信念,也讓她的思念有所寄托。

但還未等她想清楚,白玉扳指到底要不要交出去,門口便傳來桃竹的聲音:“雲疏,少爺說你這有東西要交給他,讓我來拿。”

回雲疏被吓了一跳,慌忙說到:“馬上來,我,我收拾一下,麻煩桃竹等我一會。”

“好。”桃竹應下。

情急之下,回雲疏內心中不舍得的心思還是占用了絕大部分。她只能将那白玉扳指的模樣,大抵畫在那信的最下面。再匆匆将折好裝進信封,把白玉扳指塞入懷中。

回雲疏出門對桃竹說到:“桃竹,我想親自交給徐公子,麻煩你帶我去找他,可以嗎?”

桃竹想了想,少爺也沒說不讓人親自來,便說道:“好啊,那走吧。”

只是桃竹越來越看不懂他們在做啥了,她好奇問到:“你找少爺什麽事兒啊?”

回雲疏小聲在她耳邊說:“徐公子是好人,答應說幫我找夫君。”

桃竹不疑有他的點了點頭,表示知道。因為在她眼裏,少爺的确是個好人。

——

來到竹方堂院外的水池旁,桃竹讓回雲疏在樹下等候,她進院子裏給少爺報一聲。

不多時,徐見然竟親自出來迎了回雲疏。

回雲疏看見他來,在遠處便作揖,直到徐見然走近,方才起身。

徐見然知道她來是為了何時,他在回雲疏瞧不見的地方深呼了一口氣,再看着她,輕聲問到:“回姑娘,可是将信寫好了?”

“徐公子,我寫好了。這,這便麻煩你了。”回雲疏在說話間,把信件交給了徐見然。

徐見然收了信,手卻沒有收回,順勢繼續等着回雲疏把信物給他。

但他萬分沒有想到的是,回雲疏沒有将信物給他,并且朝着他跪下了。

他了然的收回了手,質問到:“你不信我?”

不信他,為何又給了信托他尋人。

“不是的,徐公子,我不是不信你。”回雲疏搖了搖頭,又擡頭看他,眼底一片真摯,不見隐瞞與躲閃。她柔聲道:“我,我只是不舍得,我不想與這信物分開,這是一份念想。”

徐見然看着她柔和的臉,心裏突然覺得有些難受——這般解釋,還不如說不信他,更來得讓他好受些。

他盡量以平靜的語氣的說到:“你回去吧,我有了消息便讓桃竹告知你。”

回雲疏跪着地行了全禮道謝後,借着月色緩緩離開,未曾察覺徐見然的異樣情緒。

徐見然看着那嬌小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夜幕下後,轉身回自己的院落。

他在路上,将信封拆開,一目十行。

路過池塘邊時,他揮了揮衣袖,那信、那信封,翩翩然落入水中。

徐見然進了院落。

他不曾見,有個黑色又纖長的身影,在水面輕點,一掠而過。

那沾了水的信,忽然從水面上消失,無影無蹤。

——

月九快馬進了宮,但今日宮裏守衛的人數較多,她在宮牆外等了許久,才等到戚子之前來接應她。

不多時,總算從另一道門進了東宮。

“主子。”月九行禮。

“說。”裴延也沒瞧她,正擺弄着衣袖,雖然是夜間,他卻穿着正裝,準備外出。

月九将信擱在了桌案上,見主子要出門,便簡而意赅的彙報着的事情,“今日回姑娘與徐家少爺在祠堂見面,而後在徐老夫人院裏學規矩……而後……”

裴延聽着聽着,微微眉頭一蹙,吩咐到:“詳細點。”

月九愣了愣,又将回雲疏一天見了什麽人,說了什麽話,事無巨細全說了出來。

然後便看見她主子停下了動作,面色鐵青,不知道在想寫什麽。她心顫了一下,只能越說越小聲……

“呵,這可真是個好人啊。”裴延誇贊到。

這句話跟上次說的差不多,但這次月色聽懂了,不是什麽好話。

接着,裴延慢條斯理的打開了那暈開了墨色的信

……?字太醜的地方先跳過,能先入得了眼的,竟然是紙上畫的玉扳指圖案,上面的紋路倒是畫的仔細。

是他原來留給回雲疏的玉扳指。

裴延抿了抿嘴,耐住性子,去辨認上面暈染開來的醜字。

他反應過來——原來,這姑娘失憶之後,不停找的夫君,竟然是指他?!

這真是莫名的說不出來的心情,他有些訝異,又有些覺得,找他好像也挺合理?

裴延忽然氣消了。他扪心自問:為什麽氣消了?

月九不知道主子在想什麽,只覺得壓抑的氣氛稍微緩解了一些。

“殿下,該啓程了,去春獵物的隊伍已收拾妥當。”外面傳來宦官的聲音。

這聲音幹擾了裴延的思緒,他沒出聲,這屋裏、屋外也沒人出聲。

過了一陣,他說到:“這墨、紙真差,換新的。”

接着,裴延離開了。他想通了,這般情緒,不過是覺得自己的東西被別人觊觎,便是像小時候他大哥跟他争搶東西一般,他也會生氣,只是從不表露出來罷了。

月九跪了好一陣,才想明白:殿下是要把回姑娘屋子裏的筆墨紙硯,換成上好的筆墨紙硯,并且不被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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